第三十八章 人事变动

    “老奴谷大用拜见陛下!”

    “老奴张锐拜见陛下!”

    谷大用和张锐一前一后进屋,推金山倒玉柱,先后跪倒在地给朱厚照见礼。

    “都起来罢!”朱厚照淡淡的说道,儿臂粗的蜡烛烧的只剩寸许,烛泪凝固,让蜡烛变的如同拳头大小。昏黄的光线跳动着,却被床幔阻挡,所以谷大用和张锐只能看到朱厚照挺直的身躯,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这是朱厚照回京之后两人第一次得蒙召见,二人心情既是不安又有些激动,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皇爷爷夤夜召老奴二人过来定有要事,却不知?”谷大用比张锐胆子大,又是八虎之一,朱厚照在潜邸时便伺候左右,感情不一般,是以赔笑着问道。张锐就收敛的多,半弯着腰肃立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神情严肃的很。

    “钱宁的家已经被朕命人给抄了。”

    这事儿不稀奇,早在江南时钱宁的锦衣卫指挥使职务就被朱厚照转给了江彬,谷大用和张锐一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御用监掌印,一为前东厂提督,如今的司礼监秉笔,都是位高权重消息灵通之辈,自然早就料到了钱宁的下场。

    两人知道朱厚照还有下文,是以谁都没接茬儿。

    咳嗽了两声,朱厚照继续往下说道:“原因你俩想来也能猜到一二,没错儿,那根本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大概是觉得朕躬至今无嗣,为了长享富贵,居然和朱宸濠那个混账勾结到了一处,妄图颠覆朕的江山,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不但要削他的职,抄他的家,还要让他亲眼见到朱宸濠的下场,最后再诛他的九族,让他知道知道,朕可以给他荣华富贵,也能要他的命!”

    “吾皇圣明!”谷大用和张锐站不住了,同时拜倒在地,解气之余,未免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那位可是今上最信任的人啊,吃住坐行都在一起,连外臣们都知道,钱宁一到,圣驾肯定随后就到。结果最终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朱厚照静静的打量着谷大用和张锐五体投地拜服在面前的姿容,良久,忽的恼将起来,长身而起,每人肩膀上给了一脚,喘着粗气怒吼:“圣明圣明,圣明个屁!老子真要圣明,就不会让那个白眼儿狼蒙呼了那么多年!你们呢,你们的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代王,兴王,还是益王衡王?”

    “老奴冤枉啊!”张锐眼泪瞬间便流了出来,爬起身来跪行到朱厚照脚下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一个劲儿的道冤枉。

    谷大用见朱厚照的腿被张锐抢先抱住了,自己无处插手,忙翻身跪好,砰砰砰的一个劲儿磕头,鼻涕横流的哭诉:“陛下这是想要老奴的命啊,老奴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打死也没有别的心思啊,老奴冤枉啊”

    “量你们也不敢有别的心思!”朱厚照说道,想要坐回床上,奈何腿被张锐抱着,气的他又给了张锐肩膀上一脚:“松开,哭哭哭,就他娘的知道哭,土埋半截儿的人了,还有没有点儿内廷大臣的体统?”

    张锐和谷大用同时松了口气,急忙松手,一边抹眼泪一边辩解道:“主要是皇爷爷适才的话太吓人,老奴自问对陛下您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别的心思,谷公公更别提了,潜邸时便跟着您,肯定也不可能”

    “行啦行啦,朕也着实是被钱宁那个混账气坏了,这才拿你们俩撒气都给朕滚起来吧,说说后事,朱宸濠叛乱,定然不仅仅和钱宁有勾结,朱彬是外臣,总兼着东厂的差事有碍物议,还是张锐你掌总罢,这段时间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但凡和朱宸濠有过联系的人,不管是内廷还是外廷,一个也不许放过。”

    张锐不妨还有这种好事砸到自己脑袋上,急忙跪倒:“老奴领旨,皇爷爷放心,老奴肯定将这事儿办的妥妥帖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务必将朱宸濠的势力连根拔起!”

    朱厚照点点头:“有这决心就行,有一样,悄悄的查,朕不希望搞的人心惶惶!”

    “那老奴呢?”谷大用终于忍不住了,期盼的望着朱厚照。

    “你?”朱厚照斜谷大用一眼说道:“改御马监掌印。”

    “那张永张公公呢?”谷大用瞪大眼睛问道。

    “御用监掌印,提督三大营!”

    “老奴遵旨!”谷大用很快便明白了朱厚照这一任命的意义,欣喜若狂,匆忙跪倒叩头。

    “行了,退下吧!”朱厚照疲惫的挥了挥手,待二人起身准备离开的当口又追加了一句:“让萧敬魏彬和丘聚来西苑见朕,嗯,不用太早,朕要先休息一下!”

    正德回京之后沉寂了三天,终于有了大动作,先是司礼监掌印萧敬彻底退居了二线,魏彬真正的执掌了司礼监的大权。其次是撤掉了张永御马监掌印的职务,改任御用监掌印并督三大营。原御用监掌印谷大用阔别御马监掌印之职多年之后重新接掌,当年他任西厂提督时,便是御马监掌印。

    如果这些调动还算正常的话,最让人瞠目结舌的莫过于对张锐的任命,在大家都以为他有些失势的关头,居然重新接掌了提督东厂的重任,不禁跌碎了一地的眼珠。

    “小弟有种感觉,陛下这些举动好像是为了针对某个人而来的。”白玉京和孙秀高忠坐在观花殿的回廊栏杆上闲聊,三人面前摆着一只圆凳,凳子上摆放着一小盘油炸落花生,听说是前几年才从福建那边传过来的美食,内廷倒是常见,宫外只有特别高档的饭馆才有此物。还有一葫芦美酒,乃是北安门外方员外特意送给白玉京的自产桂花酿,酒劲儿不大,味道却很醇厚。

    “针对谁?”高忠拈起一枚花生米丢入口中嚼的噶蹦作响,问罢又自斟自饮一杯,轻叹一声,显得十分陶醉。

    “平虏伯朱彬!”白玉京看看四周,这才幽幽吐出五个字来。

    孙秀扔向嘴里的花生米掉到了地上,急切的反驳道:“不可能,十二团营不还在江彬手里么?还有锦衣卫督指挥使,不过是把他东厂提督的差事去了而已,别忘了,按照惯例,东厂本来就该由咱们内廷提督,所以这些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

    白玉京缓缓说道:“就算东厂提督该用内臣,那为什么陛下不选陆訚呢?别忘了,那才是江彬的人。”

    孙秀皱眉沉思起来,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高忠和孙秀脾气相投,都是讲义气的,脑子却比孙秀转的要快的多,其实今日之所以来坤宁宫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现在白玉京主动提起,自然是正中下怀。

    “据我义父分析,也有可能是陛下怕平虏伯风头太劲,这才主动去掉了他东厂的差事,而且我义父还说,查抄钱宁便是江彬去做的,若非信任有加,陛下定然不会将如此重任托付。”

    “高大哥,合着您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老实交代,莫不是张公公派您来叹小弟口风的吧?”白玉京不答反问,笑眯眯的望着高忠,却不等他回答便摇了摇头:“也不对,小弟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奉御,根本就摆不到台面上”

    “这个”高忠并不擅长撒谎,面色微红,略迟疑一下说道:“小白你不用妄自菲薄,别看你岁数小,但脑子却很灵光,又重情重义,日后迟早有展露峥嵘的那一天,对吧孙公公?”

    孙秀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儿,别人不知道你小子,咱家却是打从心眼儿里佩服的,还有啊,其实娘娘和我义父也很看中你,只是你自己没感觉罢!”

    高忠微微额首,再次拈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看向白玉京:“正因如此,咱家才特意过来,想听听你小子的看法。”

    白玉京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里其实还是很有些得意的,略作沉吟,下意识的摸出一根卷好的烟卷儿叼到嘴里,吹亮火折子点燃狠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烟雾,这才说道:“小弟若说纯粹是一种直觉两位哥哥不会打我吧?”

    “你说呢?”孙秀狠狠白了他一眼,皱眉扇了扇飘过来的烟雾:“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呛死了!”

    高忠却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抽烟,好奇的盯着白玉京手里的烟卷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不呛么?”

    “御用监老孙头知道吧?”

    高忠点点头。

    孙秀继续道:“那鼻烟肯定你也知道,这小子说跟他师傅学的,也好这一口,不过不是用鼻子吸,而是这样张广瑞那小子如今不是当上了豹房侍卫统领嘛,眼高于顶,居然骑到小弟脖子上拉屎,小白说了,将来就用这烟卷儿替小弟狠狠出一口气,小弟等着看呢,廷显你信么?”

    既然和鼻烟同出一脉,高忠顿时就没了兴致,皱眉摇头:“信他才活见鬼了!”

    “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呗。”白玉京并不争辩,笑眯眯的说道,接着忽然想起什么,笑意猛收:“是了,我终于知道张广瑞为何要故意欺辱孙大哥您了!”

    “为什么?”孙秀和高忠同时问道,高忠又追加了一句:“到底什么事儿?他怎么欺辱你了?这才几天光景,就敢骑到你脑袋上拉屎了?”问话的对象自然是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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