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九阳城是繁华之地,自然少不了家财大气粗的御灵馆。那一道惊鸿剑气,正是出自九阳第一大御灵馆——烈金阁,阁主金辉之手。

    剑气直接贯穿结印,击碎了凶灵的元魂,结印受到外力冲击而爆开,热浪滔天。吴熙护住凤奕的这一下,挡的就是结印爆裂的冲击。

    恰在爆炸之时,凤奕手腕上的夜明珠忽然闪动,喷出一股纯净的仙气,如同吹出的气泡一般将二人包裹,抵挡冲击之后又消失无踪。

    吴熙来不及问那是什么,一转身,举刀怒视来人。

    烈金阁来了五人,领头的便是阁主金辉,一身乌金云纹袍,腰间挂着一块鎏金点翠的坠子,随着他那风度翩翩的步子轻轻摇晃。

    金辉道:“多谢兄台制住这邪祟。萍水相逢,也算有缘,金某在此谢过了。”手中的剑却并未收回去,剑刃闪着森森寒光。

    吴熙看了眼腰坠便知道来的是谁,冷声道:“金阁主就是这样道谢的?”刀柄指向脚下碎裂的地面,焦痕清晰可见。

    金辉毫无愧色:“啊,兄台难道不知?九阳王府有令,只要是城内出现的邪祟,不问来由,就地诛灭!方才你身后的那位小兄弟,似乎违反了王令,在与邪祟交谈?”

    凤奕刚要说话,吴熙道:“金阁主声名显赫,门徒也不少,怎会不知方才那团火是凶灵,并不会与人交谈!”

    金辉道:“哦,我不管那是什么,只是执行命令罢了。兄台你口气不善,难道是觉得我烈金阁哪里做得不对?”

    御灵馆分门别户,相互掐架的不胜枚举。这金辉显然是觉得烈金阁独占九阳城的鳌头,城中没人能压得住他,所以连出手也不打招呼,甚至恨不得炸伤几个别家的御灵师,再出言侮辱几句,以炫耀自己的地位。

    吴熙此行是为了护送十七,不便惹是生非,可这金辉欺人太甚,他正暗自咬牙思量,耳边风声一动,竟是十七冲了出去!

    大夏龙雀出鞘,三尺九寸的刀身旋出铜色残影。金辉一惊,举剑格挡,凤奕扑至面前,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吴熙:“”

    有一类御灵师,灵力高强,武功奇差。金辉显然就属这类。

    被当街踹出去的金阁主从自家弟子头顶飞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身形,保持尚且能看的姿势落在地上,怒道:“还愣着干什么?!”

    烈金阁的弟子一哆嗦,拔剑刺向凤奕。

    “十七!”吴熙飞入战局,凤奕见到他,自然而然起了一式采薇布阵。

    二人的默契非同寻常,采薇刀法如漫天飞花落雨,刀光闪动间,四名烈金阁弟子被卸了兵器,衣摆被绞成细碎的布片漫天飞洒。

    金辉看得瞠目结舌,直到烈金阁弟子尽数倒地,白衣少年恶狠狠地瞪向他,他才一个激灵跳起来,举剑哆嗦道:“飞飞花刀客?!”

    凤奕身形一动,再度扑到金辉面前,一脚踹出。这次金辉没能保持姿势,在空中飞了个脸朝下,狗啃屎一般摔在地上。

    凤奕一脚踩住他的屁股,怒道:“遇凶灵,先解怨!师父教的,天灵书上写的!你为什么不给它机会,为什么不让它把话说完?!”

    金辉摔掉了两颗牙,满嘴血,面容扭曲道:“好啊你果然跟那东西交谈了!你违反王令死路一条”

    凤奕恨不得把他的屁股踩开花,使劲碾了碾,碾得金辉不顾颜面嗷嗷直叫。凤奕笑道:“王令?哪条王令这么不近人情?只怕是九阳王府做了亏心事,担心鬼敲门!”

    长街尽头忽然响起整齐沉重的脚步声,留在街边围观的百姓们闻声色变,拔腿就跑,鸟兽一般散光了。

    长街转角而来一队侍卫,银甲轻裘,领头的骑着一匹骏马,连马饰也是清一色的寒光银甲。马上的人披风飞扬,不似其他人那样穿着盔甲,而是一身黄色织锦长袍,气度不凡。

    吴熙不动声色地走到凤奕身边,道:“此地不宜久留。”

    趁那队人马还未走近,凤奕点了点头,正要同师兄离开,金辉却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道:“王爷!求王爷给草民做主!!”

    他这一嗓子嚎出去,凤奕二人再不起眼,也被那马上之人注意到了。

    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银甲战马飞驰而来,卷起滚滚烟尘,侍卫队紧随其后,将一片狼藉的街道和没来得及离开的凤奕二人包围。

    凤奕紧张地嘀咕:“王爷?难道是凤林玉?”随即又一想:不对,凤林玉现在是亲王,远在江南帝都,不会出现在九阳城的。

    吴熙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惊慌。

    战马停在金辉面前,马上的人沉声道:“金阁主,别来无恙。”

    金辉一脸灰尘加上一嘴血, “别来无恙”这四个字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一向喜欢耀武扬威的金阁主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俯首道:“王爷,草民今日来此除祟,碰到这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竟敢无视王令,放着邪祟不杀,还与其暗通款曲!”

    四个衣衫褴褛的烈金阁弟子跪在地上,纷纷点头附和。

    “哦?”马蹄轻踏,绕开了金辉。

    凤奕浑身紧绷,听见蹄声靠近,不由自主地转动身体,马从左边来,他就朝右边转,从右边来,就朝左边转。

    侍卫中有人怒斥道:“放肆!九阳青明王在此,还不下跪行礼?!”

    九阳青明王?凤奕睁大了眼睛,脑海里蓦然出现师父说过的话——江南官吏贪赃枉法,欺良霸善,幕后主使是二皇子凤戚,天元帝震怒,将凤戚降为郡王,发落到九阳一带。

    难不成是二哥?!

    凤奕猛地一转身,对上了凤戚那双乌沉沉的眸子。

    凤戚:“”

    凤奕大喜:“二皇兄!”

    就算凤戚是个贪赃枉法的坏人,也比凤林玉那个疯子强多了!凤奕恨不得跳起来抱着凤戚亲一口,满脸喜色难以掩饰。

    凤戚已经十年没见过这幼弟了,却还是被他一口“二皇兄”喊得心神激荡,仿佛又回到了宫中,整日都能听到这小兔崽子上蹿下跳的声音。

    懵了一瞬,凤戚道:“你怎么在这?”

    凤奕道:“父皇召我回宫,我路过此地!皇兄,你好像没什么变化啊,还是以前那样,又高又瘦,袍子里空荡荡的。”

    凤戚闻言,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沉默了一下,道:“我变化大了,只是你还不知。”回头看一眼金辉,又道,“他怎么惹你了,要我替你出气吗?”

    金辉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软成了一滩烂泥。

    凤奕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皇兄,对邪祟不问来由就地诛灭,当真是王府下的令吗?”

    凤戚眉梢一动,道:“你先跟我回府吧,回去再说。”说着向他伸出一只手,想拉他上马。

    凤奕道:“皇兄等等,我和师兄去牵马,我们有马,跟着你就行。”

    凤戚点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凤奕身后的人,见那青年剑眉星目,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两臂缚着银色铁腕,腰间挂了一把镌刻铭文的漆黑长刀,整个人气势沉稳。

    吴熙见他打量自己,便抱拳回了一礼。

    二人上马之后,跟在青明王马后,不紧不慢地朝王府走。

    马背上,原本是凤奕掌绳,马儿轻快地踢踏踢踏,走着走着,吴熙就慢慢接过缰绳,放慢了速度。

    凤奕道:“师兄?”

    此时二人已经溜达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后,吴熙低声道:“凤林玉替你下山一事,除了你父皇,你这位二哥也知道吗?”

    凤奕想了想:“应当不知道吧。怎么啦?”

    吴熙道:“凤林玉如今是定王,定王府在帝都,若是北上来到九阳城,你这位皇兄应该会接到圣旨。他方才见到你,为何不问?”

    凤奕回想了一下刚才与二哥的对话,道:“他问了呀,问我为什么在这。”

    吴熙摇头道:“可你刚才答的是‘父皇召我回宫,路过此地’,他听了,没有再问。而且十年不见,他能如此轻易地认出你,说明他已经在宫里见过凤林玉了。”

    凤奕呆了呆,吴熙又道:“他恐怕知道,你与朝中的七皇子不是同一人。”

    凤奕道:“知道了也没关系吧。二哥被贬到这里,和宫里的事八竿子打不着边,父皇想做什么,他只能言听计从,没法反抗的。”

    吴熙握紧缰绳,结实的双臂将凤奕护在其中,笑道:“也是,无论如何,有我在。”

    不多时,一行人到了青明王府。

    王府是凤戚被贬之后新建的,红墙青瓦,色彩鲜艳。门口六根大红柱子支着琉璃顶,朱漆大门上方悬着一块黑匾,匾上刻了四个流金大字“青明王府”,端庄气派。

    凤奕二人下了马,便有侍卫过来将马牵走,青明王却直接骑马进了院子。

    一直到正殿门口,有个须发皆白的老仆迎出来,凤戚才松开缰绳,一言不发地等着。

    那老仆推了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缓步走出殿门。凤奕探头张望,发现那是把做工精致的椅子,椅背上铺着虎皮,扶手上也裹着皮革,两侧还有“骨碌碌”转动的轮子竟是一把轮椅!

    老仆身形佝偻,力量却大得出奇,一抬手便将凤戚从马背上抱了下来,端正地放在椅子里,又轻车熟路地走到轮椅后面,握住椅背上的短柄,嗓音略为沙哑:“王爷,进殿吗?”

    凤戚云淡风轻道:“嗯,我七弟来了,要招待。”

    老仆闻言,点了下头,也没打量突然造访的两位客人,径直将凤戚推进了正殿,同时吩咐立在一旁的丫鬟:“奉茶。”

    凤奕跟上去,忍不住一直盯着凤戚的腿,惊疑不定。

    在他记忆中,二哥文武双全,无论是堂上赋诗还是庭中舞剑,总给人一种“笔落惊风雨,剑动泣鬼神”的潇洒,虽然心眼儿小了点,总爱记他的仇,但万万不该是这样一副缠绵轮椅的姿态。

    正殿里是一间会客厅,主位空着,老仆将轮椅推到空位上,转向众人,自己则退到一旁,低眉顺目,听候差遣。

    凤戚道:“坐吧。”

    凤奕突然回神:“皇兄,你的腿怎么了?”

    凤戚没料到他问得如此直接,但一想,小七本就是这个性子,便缓缓一笑:“牢里蹲久了,坏了。”

    如此一点,凤奕立刻猜出了个大概。想必是江南那件案子,让二皇兄受了牢狱之灾,这双腿就在那时落了疾,无法行走了。

    凤奕小时候与这些皇兄皇姐的关系并不多好,又十年未见,没什么感情,唯一的联系就只是大家都有同一个爹罢了。

    但也许是因为今日躲过了凤林玉,心头大喜,又看见凤戚双腿残疾,反差强烈,凤奕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怜悯,上前两步,蹲在了凤戚腿边,轻声道:“疼吗?”

    凤戚的笑容顿时有些不自然,戴着青玉扳指的右手紧了紧,老仆探身道:“七殿下,请入座吧。”

    凤奕看看老仆,道了声好,乖乖回到宾客席上坐好。

    凤戚道:“你是今日才到九阳城的吗?”

    凤奕道:“嗯,没想到能遇见皇兄。”

    凤戚眼眸低垂,轻抚手上的扳指:“你在街上问我的,确实是王府下的令。前些日子,有一伙盗匪乔装成难民,进了九阳城,当夜便放了一把火,烧毁一整条街的商铺,掠走金银无数,官府至今都在追拿他们。”

    凤奕听到放火,下意识回想起街上的那团火玄凶灵。

    凤戚道:“让人意外的是,那伙盗匪中有御灵师,他们在分赃时发生了冲突,御灵师一方将另一拨人困在了火中,活活烧死了自己的同伙。那之后,九阳城街头陆续出现火焰凶灵,烈金阁出面查实,凶灵乃死去的盗匪所化”

    丫鬟将茶点端上来,凤戚顿了一顿,道:“所以,我才下令,若在城中见到凶灵,就地诛杀,不给他们作乱的机会,以免酿成祸端。”

    凤奕望着白白净净的小丫鬟,道了声谢。小丫鬟脸蛋飞红,以托盘遮脸,羞答答地退下了。

    凤奕笑嘻嘻地捏了块糕点吃,浑不在意道:“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了,皇兄是为了百姓着想。”

    吴熙坐在次席,从侧面望着十七,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并不相信凤戚所言。

    凤戚笑道:“你这一误会,可苦了那烈金阁的阁主,被你二人揍得面目全非。对了,不知皇弟此次路过九阳,有没有吃过百里香?”

    凤奕眼睛一亮:“百里香?是酒楼吗,都有什么好吃的?”

    吴熙微微挑眉,心道:手撕肥羊,陈酿谷酒,可不都是在百里香吃的?

    凤戚道:“既然还未吃过,那一定要试试。还有九阳河岸的夜市,景色甚佳,皇弟千万别错过了。”

    凤奕听了容光焕发,不客气道:“那我要在九阳多玩几天!早就听说九阳城是北丘一大绝景,皇兄,你不介意我住在你府上吧?”

    此话正中下怀,凤戚点头微笑:“皇弟开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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