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探王府(上)

    自上回书说到,李米在一片海市蜃楼之中跌落马背,他便如中邪一般连续浑浑噩噩昏迷了多日。李米的病情让皇帝李乾顺尤为关注,等不及回朝,只在半路他就已经传召宫廷太医前来为李米会诊病情。

    “掌苑大人。”

    “怀来。”

    倒不是李乾顺信不过以周怀来为首的随军军医,只是李米的安危牵动着李乾顺最敏感神经,因此等不及回师都庆他直接传旨太医苑最德高望重、医术也最为精湛的太医郭庆来前来为李米诊治。不过这样一来,却让军医统制周怀来紧张不已,他亲自出营十里到路口迎接郭庆年,然后回营路上,周怀来也好将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应对措施巨细靡遗全部告诉郭庆年。

    “皇上,臣等已经会诊过了。长话短说,臣等以为,只有尽快护送五皇子返回忠勇王府方能更加有利于诊治,否则,其他任何地方都做不到最有利于殿下康复。”

    “…”

    郭太医望闻问切之后,并未对周怀来采取的诊疗措施——即用八根银针在头顶镇痛安神,提出任何异议或者采取其他手段。相反,郭庆年一针不改即是默认周怀来处置妥当,然后他又建议李乾顺转送李米回家有利养病。

    “…”

    听了郭庆年的奏陈,皇帝立刻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期间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已然下定决心然后明令说到。

    “李仁孝,朕现在命你为监国,你和丞相张天率大军回朝,并于朕不在都庆期间,会同丞相一起代理朝政。李仁友,朕命你为御前督军,随朕一起前往灵关城。”

    皇帝对李米的偏爱历来不同一般,众人服气与否但至少习以为常,加之皇帝的语气是明确指令而又不是抛出议题与大家商议,于是众人也就只得纷纷依令行事。大胜桀狄的喜悦仿佛顷刻间在皇帝行辕烟消云散,一众官员、各级官司连忙马不停蹄地下旨发函、调兵遣将以便在皇帝出行期间统领朝政。李乾顺这次基本当了回甩手掌柜,只等李仁友点齐兵马准备妥当,他便匆匆离了大营往灵关城轻骑赶路。

    “父皇,您只管放心自去,一般事务儿臣会和丞相妥善处理,重大事件或者有什么儿臣和丞相处理不了的,儿臣一定第一时间发廷报请示父皇。”

    “好,朕来去不会太久,朕更相信你能妥善处理好朝政。”

    手头的事务再多再急,李仁孝也只得先留下张天居中调度,毕竟作为皇子他百忙之中也得抽出时间亲送皇帝转官道往灵关出发。

    “郭太医,五弟的病情就有赖您多加照料了,但凡有所需要,您可千里加急往都庆府发廷报,我一定全力配合。”

    “好,好。大殿下,您全心全意替皇上分担朝政就好,五殿下的病,老朽虽不敢百分百打包票,不过十拿九稳还是有这个信心。万一有什么需要,老朽自会知会殿下,到时候再说。”

    郭庆年在李乾顺面前总是谨言慎行,有什么事即使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也不轻易表明立场。不过面对李仁孝就不一样了,至少目前来说他和李仁孝总算同朝为臣,口风自然松一些。当然,郭庆年原本以为他的判断对于李仁孝来说是个好消息,可是因为笔者先前说过的原因,李仁孝实则是冷冷放下李米所在马车门帘然后不露声色说到。

    “好,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郭太医费心了。”

    说完,李仁孝立马路旁目送皇帝一行人离开并与李仁友一句寒暄都没有——事实的表象往往就是如此与事实的真相截然相反,李仁孝看似兄友弟恭地察看李米病情又言辞恳切地拜托太医尽心施治,甚至包括他和皇帝之间的对谈,客套而已;而临分手他只是相视漠然看了李仁友一眼,却已将内心的想法展露无遗。

    马队渐渐远离,李仁孝却没有急忙离开而是呆立原地目送一行人走出好远。…,也不知此时此刻李仁孝脑海里想些什么,总之即便他现在已经被皇帝委任为监国,但如果他想要打压李米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甚至摊开牌来和皇帝掰掰手腕,他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那就多了绝不是现在一时半会儿所能速成。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平身,尤其玄儿,你刚生下皇孙不久,更加不必拘礼。大家都进家里再说吧。”

    相比辽国、宋朝,西夏国国土并不辽阔,加之一路走的是官道而不是山路,因此即使一路上要顾及李米病情尽量避免颠簸,但出发三天后,皇帝一行人还是如约进得灵关城内来到忠勇王府。皇帝亲临,非同小可,忠勇王府上上下下不仅严阵以待,而且王府当家人——目前来说就是李米的母亲忠勇王妃亚萨米以及李米的妻子王妃耀龙玄炎。却说二位贵妇人长相如何,只见:一个是西域公主,一个是酋长之女,前者五官深邃,一颦一笑尽显西域妩媚,后者青春靓丽,举手投足包含山野灵性。

    只可惜,说起来此次对于李米来说原本是“双喜临门”:一来李米出征西域夺得首功,二来在李米出征期间,王妃耀龙玄炎为李米成功诞下长子。不过由于李米至今仍昏迷不醒,从皇帝往下所有人,大家全都没了庆功的喜悦。简单地迎驾仪式后,众人小心翼翼转送将李米进入王府然后随行诸位太医、军医立刻开始会诊。

    “怎么样?郭太医,这几天李米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另外,现在已经如你所说将李米送回,那么几时可以开始开始施诊?”

    王府内李米寝宫,等一切事物安排妥当,李乾顺连忙急不可待问到郭庆年。

    “回禀皇上,通过这几天一路照看,五皇子脉搏遒劲一切正常,以老臣数十年的行医经验来说,别说有病,就是在健康人中,也很少人能像五皇子这样体质出类拔萃。不过,皇上,如果医术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世间也就不会存在生老病死了。”

    “皇上,万般活物皆有生有灭终究逃不过命,五皇子毫无病理的突然昏迷加之前臣下了解到的沙漠中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奇事,臣虽身为太医万死不该说,但也不得不怀疑可能是邪灵困扰的因素存在。不过皇上也不必过分忧心,臣等已经做好准备,臣即刻施以针灸之法为五皇子殿下疗伤,待殿下苏醒过来,臣再以汤药辅助殿下安神醒脑,没有问题。”

    命,太医的话里面最让皇帝感触的字。想想也的确是命,否则,除了无所不能的命,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把李米带到西夏皇帝的膝下。宋朝状元的遗子,西域公主的亲子,西夏边关大将的托孤义子,还有现在,西夏皇帝陛下最为器重的皇子,是需要怎样一个奇妙的缘分才能把这所有的身份统一到一个人的身上。海角天边,日月轮转,当意识到李米的生命,着实凝结了万里江山的风土血脉时,李乾顺,西夏英明神武的皇帝也不能胸有成竹地举重若轻了。皇帝委实斟酌了一番却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他问向亚萨米说到。

    “这…忠勇王妃,你怎么看?”

    有道是“母子连心”,想必李米昏迷不醒,亚萨米从收到确切消息的第一时间开始,就已经牵肠挂肚、心急如焚。可是,亚萨米偏偏却表现得若无其事、镇定非常,且听她如何说到。

    “皇上,太医署掌苑郭太医亲自前来为我儿诊治,臣妇一家老小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臣妇一家但请郭太医妙手仁施。”

    “好,好,忠勇王妃不必客气,这都是老朽分内之事。”

    亚萨米拱手作揖,郭庆年亦拱手还礼,然后老太医言归正传说到。

    “陛下,臣等即刻开始施治,请陛下还有诸位先行回避。”

    “好,好,这是自然。忠勇王妃、玄岩、还有仁友,我们都去外面等着吧,让太医们专心替米儿诊治。”

    皇帝与众人一起走出李米寝宫所在院落,亚萨米早有安排,于是她抢占上奏李乾顺说到。

    “皇上,有郭太医领衔替李米治疗,我们都大可放心。现在我已经着下人为皇上在黄河边上准备好了钓位,不知皇上是否有兴趣去黄河边上垂钓一番?”

    众人留在王府也是在一旁枯等,为了不使皇帝枯坐无聊,亚萨米早有准备。

    “哈哈,知朕者忠勇王妃也。好,好。另外,忠勇王妃,朕知道你素来笃信回教并不饮酒,不过王府酒窖所藏颇丰,是否能派人去酒窖取上一支飒露紫为朕晾上,朕晚上想喝。”

    “这有何难,皇上。玄岩,如今王府酒窖是你在打理,刚刚皇上说的酒咱家有吗?”

    “有。启禀父皇,目前酒窖里的飒露紫从三三七年开始,每个年份都有,不知父皇今晚想喝哪个年份?”

    “有没有八斤装的?晚上吃饭,有朕、你们一家、太医院的太医们还有仁友、祈布,小瓶的肯定不够喝。”

    “有,八斤装的最老的是三六一年,然后还有三九七,四零二、零五、零八,总共五个年份。”

    “三六一年…”

    说到这个年份的时候,李乾顺略做沉思,耀龙玄岩则赶忙解释说到。

    “启禀父皇,正是酒窖兴建之初,您第一批赏赐里面的。”

    “是?…那好,今晚就喝它,那玄岩你去准备。”

    “是,父皇。”

    “好,时候不早了,朕现在就去黄河边,好久不曾垂钓着实有些手痒。李仁孝,你守在这里,太医那里一有什么消息,你即刻到河边向我禀报。祈布,你随我去钓鱼。忠勇王妃,你呢?也去试试手?”

    “也好,自从接到皇帝要来的旨意,我已命人在黄河边连续两天用酒米泥鳅打窝,鱼情肯定很好,我也去练练手。”

    “好,好,那就有劳王妃带路,请。”

    “陛下请。”

    李乾顺在众人前呼后拥下出了王府,出门后皇帝和忠勇王妃各自乘一辆马车,祈布领了三百骑兵护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北方河边鱼贯而去。

    “弟妹,你先回吧,侄儿刚过满月,肯定需要你时刻照顾,而且你还要抽出时间来给皇上开酒、晾酒。至于我这边,除了得随时等候五弟的消息,另外作为随驾侍卫,既然今晚皇上要在王府用晚膳,我还得加紧时间在王府内外巡查警戒、查岗布哨才是。”

    “好,孩子有府里的奶妈和和丫鬟们照看着倒也不用我时刻守着。只是叔叔你公务要紧,你快去就是,咱们回头再见。”

    “好,弟妹回见,告辞。”

    说罢,李仁孝、耀龙玄岩叔嫂二人,除了都派人去李米寝宫院外守候最新消息以外,他们一个往王府内一个往王府外各自分头行事而去。

    “对了,孙德城,你去找王府总管寻一幅忠府的地图来,我绕行一圈查看四门后,再回王府正门找你。对照地图,方才能够事半功倍。”

    带着四名随从拐过正门东边墙角——最主要是肯定不会引起耀龙玄岩有所觉察后,李仁友交代一名亲随说到。

    “是,殿下。”

    孙姓士兵应声离去,李仁友则加快步子绕行王府四周。

    “好。”

    …

    “好。”

    …

    一路下来,李仁友不仅脚步飞快,而且路过大小各门,他亦只是和各门岗头领简单例行寒暄而并不做仔细盘查更像敷衍了事。因此,快刀斩乱麻般,偌大一个南北丈六十、东西丈四十的王府,李仁友前后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下来一整圈回到正门门口。不是李仁友不用心,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殿下!”

    李仁友回到得比入王府寻人的孙德城还早,后者见前者竟早到一步,他连忙一边遥呼“殿下”一边领着一个长者穿大门赶到前者跟前。

    “殿下,这位就是王府的垛总管了,属下奉你的令去取地图,不过他坚持要亲自前来。”

    “小人垛三庆参见三王子殿下。殿下,这份就是您要的王府地图。”

    头戴乌毡帽,须发花白的管家说着便将王府略图双手恭敬奉上。

    “怎么敢劳烦先生你亲自前来,好,好。”

    笑着接过地图,李仁友接着礼貌有加说到。

    “垛总管,有劳了,还请勿怪我吹毛求疵,实在是因为皇上晚上要在王府用膳,此番由我护驾,我只有务求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应该的,应该的,殿下如此小心行事,当真是职责所在、理所应当。另外,除了王府地图,殿下还有什么需要的?”

    “这?…垛总管,王府外,包括四方大门、六小门、四周,我都已经巡查完毕、人手也布置妥当了。不过,这王府内,我虽以前也跟随皇上来过几次,但那都是小时候做客到此,其实并没有留下太多深刻印象。对了,那时管家都还不是你。

    “垛总管,毕竟王府内毕竟楼台亭阁林立、山石湖泊错落,因此,既然你来了,那么我有个不情之请那就是,如果垛总管手头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我想在我到王府内巡查之时,请垛总管一路陪伴。这样一来,一是可以随时向你请教事半功倍;二是,王府内如果有什么地方有规矩、有禁忌要讲究,你也可以当面提醒,尤其老王妃她德高望重,回教教规我又不是条条都懂,我断不能犯下些许无心之失,唐突忤逆了她老人家。”

    “哈哈,殿下多虑了,王妃好说话,回教教规也不繁复。好吧,我老管家一个能有什么大事忙不开的,别说殿下你提起,就是你不说,老朽也自当伴随一旁听候调遣,殿下,这是地图,请你过目。”

    “好,有劳先生了。”

    看来不和李仁孝一起,李仁友也颇能独当一面,不仅能说会道,随机应变的时候更是眼珠子都不带一转就暗自盘算清楚:本以为王府管家并不会亲自送图,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干脆邀请王府总管一路陪同更加让人难以察觉自己内心真正意图。

    摊开地图,和之前护送李米回府的时候只能用余光偷瞄左右不同,李仁友此刻能够煞有介事展开地图然后光明正大对着整个宫殿,睁大双眼有恃无恐,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王府双狮拱卫、金顶红墙的高大门脸,只见:“忠勇王府”四个斗大的烫金大字写在蓝底红框的牌匾上分外气派。如果认识牌匾上沿中央西夏文“名城皇帝”四字朱印,则这方印章是比边框上的浮雕蟠龙还要威望的信物。“平城皇帝”正是李乾顺城号,此匾乃皇帝御笔亲题。

    “殿下请。”

    “先生请。”

    平时王府正南大门都是常闭不开的,即使有客人或者李米一家人出入,区别也只是走正门两侧还是东西两侧的角门,如此而已。今天因为正在等候皇帝御驾回銮,因此李仁友得以过正门并从台阶上十员带刀护卫中间,入得王府之内。

    “垛总管,照例,皇上只在王府用膳,晚些还是回灵关行宫休息。因此,我的意思是,从正门到东兴殿是守备重中之中。至于后院以及东西侧苑,只要在皇上在的时候,保持关门闭户、院门戒严也就行了。至于给府上众人带来诸多不便,还请垛总管派人去各院通知到位,其中道理也请帮忙解释清楚。”

    “哪里,哪里。皇上到哪儿不是令行禁止,王府上下一定鼎力配合怎敢有半点不爽快,殿下请。”

    “请。”

    入得大门后的第一进院落是王府前殿镇南殿,一间红墙黑瓦、上下高三丈、左右开八丈的雄伟大殿。之前“忠勇王府”还是前身“灵关将军府”时,这里曾是整个是将军府的主楼名曰“振南堂”。将军府升格为王府后,主殿改前殿,“振南堂”改“镇南殿”。前文说过西夏历来以大唐枝脉自居皇族亦皆冠“李”姓,因此西夏境内但凡重要的楼台亭阁以及藏匿贺兰山中的葡萄酒庄,建筑样式皆是循大唐遗风,除了檐深户高、棱角分明,还有最重要两点就是阳刚硬朗、简洁明了。就拿“正南殿”来说吧,和宋朝各级衙门皆雕梁画栋、盘根错节不同,作为曾经的将军府,它正面石砖青瓦直立似塔,唯一的装饰只有三扇大门皆铜钉密布尽显肃穆。皇帝还没回,三扇丈八大门都严丝合缝闭合在一起使人不得一睹其中陈设,不过正门左右一对鎏金麒麟却是龇牙咧嘴不理人来人往。

    “殿下。”

    “镇南殿”东西两侧有“讲武厅”和“驿粮厅”两座一模一样的的塔式箭楼,以前是将军府处理军机、调遣粮草的所在,现在早已去职。还是那句话,平时其实并无人员把守,只是因为皇帝御驾到访,现在塔楼一二楼才都设置了侍卫巡查瞭望。

    “元才,人手够用吧?此间作为大殿前哨,至关紧要。中门以及两翼门呢?安排了几岗人手?”

    “够用了,殿下。中门、东西两翼门我各派了四人两人的固定岗,另外每一刻钟还有八人的流动岗巡视前院。”

    “好,如此安排甚是合理。对了,虽然不确定皇上具体什么时候回,不过一过申时三刻,镇南殿大门打开前后贯通。到那时,记得多调一些人手到殿内布岗。”

    “是,殿下,属下记下了。”

    “行,那你去忙吧。”

    若不是带着垛三庆,李仁友可能就是这番话也要说得更简短些。不过既然有忠勇王府的人在场,此时干脆做戏做全套,李仁友煞有介事把迎来送往的公事编排得滴水不漏后,才从东墙侧门入得镇南殿内,只见:为了方便皇帝路过,殿内的白虎屏风现在已被移到一旁,如今整个大殿前后贯通,皇帝赴宴时可以直接走中央大堂前往中院主殿。

    忠勇王府内主殿是为“东兴殿”,取东方兴盛之意。其实只要出了镇南殿后门都不用走近,透过院墙中央的“东兴门”圆形门洞,已能远远看见气势恢宏,规模型制都远胜镇南殿许多的雄伟大殿——坐北朝南赫然屹立青岩堆砌的高台之上。

    当然走得越近就越能真切感受主殿“东兴殿”的不凡气象,尤其是像李仁友这样,由两座近丈高的赑屃石碑中间,沿石阶三层二十七等攀上大殿基座然后立于大殿正门之下,但见:东兴殿檐高五丈、东西七丈,和镇南殿不同,东兴殿有两层飞檐,装饰五层斗拱,正面开五方正门其中中门比两侧稍大区分主次;虽然东兴殿朱红墙壁、琉璃金瓦颇显富贵,不过大厦外形依然是盛唐之风简明利落不事过份浮华。相比前殿镇南殿作为将军府邸的剑拔弩张之气,主殿东兴殿则相对从容镇定许多。首先就是门前不设塔楼而是在殿后东西两侧分建“车马”、“龙骧”二阁;然后门口竖文石碑不立武麒麟——分刻“文精”、“武杰”二字尽显文武张弛有道;以及大堂内设玉屏风不摆白老虎——屏风上白玉斑驳似崇山峻岭显得镇定自若。

    晚宴陈设自由王府,因此李仁友并不过问,不过他的到来还是让分管主殿护卫的侍卫官走上前来。

    “殿下。”

    “东来,你向来办事仔细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一点,等会皇上回来的时候,前殿孙元才可能会找你调用些人手帮忙,你要做到心里有底,灵活处理。”

    “是,殿下。等皇上回銮的廷报一来,我提前和他商量妥当。”

    “好,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别的了,你在此小心差使。”

    对李仁友来说此行重中之重实则是要去后院西南角查探一处小屋,何况李仁友心里没底到底几时李米会苏醒到时就必须上报皇帝而无理由再多停留,因此三两句话说完只要不露出马脚,李仁孝匆匆绕行东兴殿南墙往王府后院走去。

    期间经过东兴殿后“车马阁”与“龙骧阁”两间方殿——二阁职能类比前院“议武”、“驿粮”两亭是将军府升格王府后配套而建,李仁友都只是向守备挥手致意而不做片刻停留。

    “好,垛总管,到了这,除了空场两头我会各派一队守卫封路,王府后院所有院落,除了皇上停銮期间要求紧闭门户严禁出入以外,我不会再派人手驻守。当然,外围通场回廊除外,定岗和巡岗都是重兵配置。”

    “好,老夫明白,老夫自会把殿下的指令通知王府上下所有人知道。”

    走“玉华门”步入王府后院后,望着王府内湖满湖碧水,李仁友将后院的排兵布阵知会垛后,接着说到。

    “走,我们先去五殿下那边看看。”

    一则为了模糊真实目的,二则为了显示兄长关怀,李仁友绕行内湖西畔先探访了王府西院李米寝宫。

    “三叔?”

    “弟妹,你也在呀。”

    “胡太医,五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只是别做声,你们跟我来。”

    若不是前些天从李仁孝口中得知李米身世实为汉人的秘密,以及此行护驾正好给了李仁友顺便一探究竟的机会,那么李仁友不会在一边跟随太医胡显华登堂入室的时候,一边内心略感愧疚。

    “掌苑,三殿下来看五殿下了。”

    太医胡显华轻手轻脚走到郭太医身边细声通报后,郭庆年也不言语只是招手示意李仁友可以靠近然后就马不停蹄继续为躺在床上的李米施治。靠近后李仁友只见:相比周怀来之前只在李米头顶略施数针不同,此刻郭太医已经在李米头、手、胸前密密麻麻布下数十根银针——长短粗细不尽相同。而且这还不算完,就在李仁友刚来这一眨眼的功夫,周怀来帮手,郭庆年主治,李米身上的银针数目又增加不少以致数目已颇为触目惊心。是啊,即使不是血脉同胞,但之前近二十载同伴、同窗、同朝、同袍之情岂能一朝割舍,见了李米如今的样子,李仁友不免心生恻隐之心。

    …,只是内心矛盾归矛盾——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所谓“无情最是帝王家”吧,理智的一面在李仁友内心回归,他便轻声说到。

    “弟妹,我先出去巡查,回头我再来。”

    “叔叔慢走。”

    离了李米寝宫,李仁友领头,三人绕着内湖一路路过王府花园——牡丹苑以及路旁角亭——西花亭,期间一刻不停直到顺路来到王府西北角清真寺后,其实对一切知根知底的李仁友故弄玄虚展开地图明知故问到。

    “垛总管,这就是老王妃平日清修的回庙吧?”

    “正是。”

    “好,我想入内看看不知可是不可?犯规矩吗?”

    “完全不碍事的,殿下,请。”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仁友当然有所埋伏,进庙里外环视了一圈圆头尖顶的回楼后,他从容问到。

    “垛总管,据我所知,回教入夜后并不朝拜,那么老王妃晚上肯定不会来这吧?”

    “殿下所言正是,不需入夜,太阳下山一切朝拜就都停了。”

    “那么晚上这里还会有专人看家护院吗?”

    “此处就是小庙一间空空如也,除了忠勇王妃天天来朝拜祷告,就是日常打扫的下人们,如果不是王妃本人吩咐打扫也一般不进来。因此,也就不设专人看管了。”

    正中李仁孝下怀,于是他接着说到。

    “那就我派一个亲兵守在院门外,以防万一。另外,牡丹园、西花亭也各派一人,不打紧吧,垛总管。”

    “不打紧,如此最好,万无一失。”

    “西边就这么多,那么北边和东边呢?还有没有没人看管的院子。”

    “北边是正北的忠勇王妃寝宫和东北角的宗祠,东边则是梅园和东暖亭以及王府下人们散局的下院。”

    很好,有宗祠就够了,不过李仁友却是不露声色说到。

    “行,忠勇王妃寝宫和下院,想必按例都有人员看守,我就不管了。只是宗祠、梅园以及东暖亭,相比不会有人把守那就由我各设一岗吧。”

    “好,好。”

    不精细的人如何做得王府总管,不过垛三庆实在——又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料想得到李仁友真实意图所在。因此,除了一路尽心尽力陪同李仁友左右,而且不管李仁友如何排岗布哨,垛三庆没有半点异议相反心悦臣服、言听计从。当然,李仁友所说也是句句在理,着实滴水不漏。

    “殿下,五殿下他醒了。”

    李仁友正在从回庙里往外走,这时传令兵赶来通报此时面子上最为要紧的消息。

    “是?三弟醒了?太好了,我现在立刻过去。”

    其实突然而来的消息打了李仁友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却仿佛大喜过望般立刻往李米寝宫赶去。

    “五弟。”

    刚到的时候,众太医、耀龙玄岩都围在已能自己坐起的李米身边看他端碗喝药,因此最后才来的李仁友并不急于一时而是在门口等到李米喝完药后,他才喊了一声李米的名字走上前去。

    “三哥,是父皇…”

    见了李仁友,李米放下药碗就要起身相迎。

    “五弟,别,你大病出愈,躺着休息就好,不用起身。”

    李仁友当然不能让刚从昏迷中清醒、头上银针还未尽除的李米起身相迎,他连忙一边劝阻一忙走到李米身边。

    “这…皇上让三哥你这么老远送我回来,三哥辛苦,小弟这边向你道谢了。”

    “这…”

    李米竟不知道这一路来事实上是皇帝“御驾亲征”送他回家,李仁友于是解释说到。。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你昏迷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实际情况是,我只是陪同,主要是皇上他老人家,一路从敦煌送你家。”

    说完,李仁友又转头问到郭庆年。

    “郭太医,皇上让我第一时间通知他,因此我现在就要赶去黄河边。不过你说,我能拍着胸脯跟他说,五殿下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吗?另外,五殿下什么时候能够全部去除银针。”

    “可以,我有完全的把握,五殿下已经痊愈。至于五殿下身上还没去除的银针,只是为了护心保脉的保全针,而不先前主治的发力针。五殿下现在安然苏醒,这其余的针,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五殿下现在也可即刻下床活动。”

    “那好,有劳郭太医和诸位了。弟妹,五弟,那我先去通知皇上。”

    “好,三哥自去,我在王府等候你们回来。”

    “那好。孙德城,你跟我来。”

    叫上随送又领了一小队骑兵跟着,李仁友打马便往黄河边寻皇帝而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