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醒时方念梦,却难续前情
“呼——”，程珏舒了口气，原来是梦！
他摸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半。紧接着qq闪了两下，是鹿碧瑶发来的消息——
“明天排练结束后陪我去取票吧？”
程珏没犹豫，一个字敲了过去，“好。”
鹿碧瑶没想到程珏会秒回，当即问道：“怎么还没睡？”
“醒了，这就接着睡。”
程珏话说道这份儿上，鹿碧瑶也没有再找他聊天的理由了，只好道了声晚安，将手机放到一旁充电。
程珏也放下了手机，思索着方才的梦。
从前，他也常做梦，梦中的情景也十分曲折弯绕，但多半情况下梦里的事情在程珏完全清醒的那一刻便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像现在这种能清清楚楚的印在脑海里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霍安歌”，程珏轻轻念了一遍，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他挺想再入梦看看那人到底如何，伤势是否严重。然而，当程珏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的时候，却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自躺到床上后，程珏时不时抓起手机看一看时间。
三点半。
四点二十五。
五点六零分。
怎么就睡不着了呢？
程珏狠捶了床一下，随手摸了个眼罩往头上一戴。终于，困意渐渐盖过程珏的意识，他回首一瞬朦胧的看到了远处立着个石碑，上面刻着“程家村”三个大字。
“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如今”
闹铃响了！
程珏睁眼，第一次有想摔手机的冲动！
然而考虑到今天还要参加排练，程珏不得不从被窝挣扎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瞬，程珏清楚的感受到了头部传来的眩晕。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看来，医生确实有先见之明。医生曾嘱咐他能躺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站着。昨天的训练强度对于没受伤的程珏来说确实不为过，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并没有痊愈。程珏看到时间还不算晚，靠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换衣服c洗漱c下楼吃早餐。
因为头一直眩晕，程珏打了个车直奔学校剧场。
到剧场时，鹿碧瑶c萧月等人在后台上妆，温阮坐在观众席望着舞台发呆。
程珏没与她说话，直奔后台。
近一个时，所有演员就位。宋教授为了照顾程珏，还是先排了他的戏份。
程珏今日不在状态，排戏中途被宋教授几次喊停，甚至屡遭训斥。
宋教授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私下里，他可以像程珏的爷爷一样，惜之c爱之。但在台上，他就是严厉的师长，不管程珏身体有没有问题，他只需要指挥着演员把这出戏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卡”，宋教授第四次喊道，“程珏，你先去休息休息吧。换‘见母’一折。”
琴师那边听到宋教授的吩咐，立刻更换了调。
“见母”讲的是杨延辉与母亲佘太君相见，在这一折中十分考验演员对角色把握的功底——
“点点珠泪洒下来，沙滩会一场败，只杀的杨家好不悲哀。儿大哥长|枪来刺坏，儿二哥短剑下他命赴阳台，儿三哥马踏如泥块，我的儿你和八弟失落番邦一十五载未曾回来。唯有儿五弟把性情改，削发为僧出家在五台。儿六弟镇守三关为元帅，最可叹儿七弟他被潘洪就绑在那芭蕉树上乱箭穿身无处葬埋”
这是佘太君的唱词，在这次演出中是由梅派的新秋棠来饰演佘太君一角。单从唱腔上来说，新秋棠对这段儿的把握没什么大毛病，但毕竟没有太多演出经验，在表情的拿捏上并不能很好的带动观众的情绪。尤其是与鹿碧瑶搭戏——
“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孩儿被困在番邦外，隐姓埋名躲祸灾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心怀。胡狄衣冠懒穿戴，每年间花开儿的心不开”
鹿碧瑶的表演之所以在新秋棠之上，除了唱腔以外还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在表演与表情上。在唱到“每年间花开儿的心不开”这一句上，明显能感觉到眼泪在鹿碧瑶眼眶中打转。
这就要考验演员自身的功夫了，就像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每个人对这个角色的感受是不同的，所以在舞台上所展现出来的也不同。大师之所以称为大师，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在处理这些细节时也毫不含糊！
这一折下来宋教授还算满意，让大家稍做休息再排练。
休息期间，宋教授与鹿碧瑶都围在程珏身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程珏今日的发挥不在状态。
“能撑得下去吗？”宋教授问道。
程珏点了点头，宋教授交代了几句要让程珏好好注意身体便宣布继续排练。
台上，鹿碧瑶上台站定，开始念引：“金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
“鹿碧瑶眼神往哪儿瞟呢！”宋教授毫不留情面的呵斥道。
被点名的这位，赶紧把目光从台下一角收了回来，战战兢兢的继续。
中午，宋教授统一定了盒饭。下午又排练了两遍，让&b角也上场感受了一下。但其实，只要a角不出意外，&b角排不排练都可以。
毕竟，有a角在，&b角是不用上场的。
不过，看得出来&b角们还是用心的在表演。对于除了温阮以外的人来说，哪怕不上台，能得到宋教授的指点也难得可贵。但温阮不同，温阮与程珏同唱程派，虽然宋教授收了程珏做关门弟子，但对其他人还是偶有指点，只不过不如对程珏那般多罢了。
宋教授宣布散场的时候已经六点多，演员们卸了妆换好衣裳后，鹿碧瑶当即拉着程珏跟宋教授告别往门口发|票处去。
发|票的最晚时间限制是今天下午六点半之前，鹿碧瑶与程珏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五。
“呼！还好赶上了！”鹿碧瑶远远的看着发|票处的人还没走舒了口气。
程珏朝那边看去，人已经散了的差不多了。发|票的哥还没收摊，桌子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胳膊撑着桌子在试图与发|票的哥交涉什么，另一位站在一旁时不时插句话，但多半好像还是在看热闹。
“啊，幸好还没走！”鹿碧瑶与程珏一同过去，对着发|票的哥笑道。
发|票的哥一眼认出了这两人，忙从包里取出来了两张票，“哎，碧瑶学妹来啦！就等你呢！喏，宋教授让我给你留的两张票！”
说着，陆传将票送到了鹿碧瑶面前。方才着急，鹿碧瑶没看清这人正是前几天去病房采访她与程珏的那两人之一——陆传。
现下认出来了，鹿碧瑶接过他递过来的戏票，十分感激的笑道：“谢谢学长啦！”
程珏也冲着陆传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说实话，他不讨厌陆传，但对能问出“喜欢京剧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样问题的祁自桦一点好感都没有，鹿碧瑶如是。
领了票后，鹿碧瑶与程珏再次与陆传道了谢后正要走，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义愤填膺的叫声——
“哎哎哎，你不是说没票了吗！你c你你你们这儿有黑幕！”这人的声音大，像是故意说给程珏与鹿碧瑶听得。
闻声，程珏驻足回头，鹿碧瑶也跟着他一同转身。那人往这边狠狠的剜了一眼，但巧的是程珏被支起来的海报挡住了大半个身子，那人什么都没看到。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程珏打量那人的样貌。
好个丰神俊朗的痞子！
这痞子身旁还站着与他一般高的男生，两人约么着都在二十岁左右估计是隔壁学校的。他身旁那人修长的手指夹着张戏票正看热闹似的瞧着自己哥们在这儿死磨硬泡。
程珏感觉，如果有可能这哥多半会选择不认识这痞子。
不等陆传回答，痞子再次开口道：“我不就是背了点儿，在微信上没抢到票嘛！看在同是票友的份儿上，兄弟你给我一张，我可以不告诉你们主管的说你私下克扣戏票！”
陆传无奈，他发|票这么多次，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是给演员的票”，陆传解释道。
闻言，痞子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点过，赶紧讨好道：“哎呀，兄弟！大哥！你就帮帮我嘛！我还认识这场戏的主演呢！叫程珏！你要不看在我是演员亲友的份儿上也送我一张呗！”
被点名的主演静静的朝这边看着这位睁着眼说瞎话的痞子，陆传朝这海报这边瞥了一眼，程珏被海报挡着，还真看不出他到底认不认识这人。
紧接着，鹿碧瑶也望向程珏。与程珏相识这些年，她还真不知道程珏有这么一号痞里痞气的亲友。
程珏被海报挡的严严实实的，那痞子哪儿知道本尊近在眼前，于是接着胡搅蛮缠道：“我知道你们学院这场戏的票是免费发放的，那我买行不行！兄弟你随意开价！我真的是你们这场戏主演的忠实粉！大哥，帮个忙嘛！”
闻言，陆传落在程珏身上的目光就没收回过，那痞子浑然不觉接着说道：“哎，兄弟你看他干啥！我跟你说话呢！我真的认识你们的主演！”
鹿碧瑶看不下去了，特地朝霍音晃了晃手里的戏票道：“兄弟你真的看过《四郎探母》吗？我就是主演啊！”她看得出来，这人是奔着程珏来的，不过她就是想调侃一下这哥们。
痞子好似受了当头一棒，与方才那伶牙俐齿的痞子判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懵懵的问道，“主c主演不是程c程珏吗？”
“这是一场生戏啊，程珏是唱旦角的”，鹿碧瑶笑道。
那痞子沉默了。他是程珏的忠实粉丝不假，不知道这是一场生戏也是真。
陆传见站出来说话的不是程珏，猜到这人刚才的话多半是瞎编的，索性不予他再纠缠下去，于是冲着正站在海报后面看热闹的人问道，“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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