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拂夕空留琉璃佩,绝风迟至已惘然
上古时期,天地一片混沌,开天辟地以后,分为三界。天界虽为尊,却非事事能及,在人间与冥界的缝隙,便生出很多模棱两可c名讳不一的结界,也出现了魔道c半步多等三界皆知却默认的存在。
据说,三生石畔是冥界的三途川,喝过孟婆一碗汤,走过奈何桥,叹一句人生无常便走入轮回,有很多人追不上每月冥界投生大门开放的一日,孤魂野鬼终日徘徊,哀怨不已,天界玉皇天帝暗示冥界可以依照三途川支流,在冥界以西建一座往生塔,安置这些无法投胎的可怜鬼。谁知这往生塔愈建愈高,竟不受控制,逐渐冲破冥界结界,后来不仅仅是孤魂野鬼,就连很多三界之人竟在此乐不思蜀。相传,往生塔中有三界至宝,得之者得天下。不过,三界都认为有关往生塔所有只是传说而已,不必当真。但是,有心之人对往生塔的寻找从没有停止过。
天色渐晚,杭州的街道渐渐明亮热闹起来。傍晚下过一场雨,石板路湿漉漉的,倒映着明晃晃的灯火,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拂夕左看看右逛逛,好不快活。
“老板,这个糖人给我来一个!”拂夕指着一个精致的公子形象的糖人,满眼笑意的看着老板。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年纪大概十五六岁,长得水灵又机敏,一双剪水双瞳灿若星辰,只是五官看上去还非常稚嫩,少了几分女子及笄的娇媚。身着浅鹅黄色的交领襦裙,褙子则是雪白微透,隐隐看得见襦裙的褶子,穿着倒是大方得体。唯独腰间有一块五彩琉璃佩非常夺目。这杭州繁华,升斗小民也颇有见识,他一眼辨出这不是寻常的物什,不禁眉头微蹙,叹了一口气。
“老板,你看我作甚?皱眉叹气又是为何?”拂夕一歪脑袋,一脸天真盯着老板。
老板这才反过神来,他拿起糯米纸小心翼翼包起拂夕看中的糖人,一边包一边和蔼地道,“你不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买一个公子模样的糖人,也是挺不害臊,我就多看了你两眼,”老板把糖人递给拂夕,“小姑娘也动了情思啊,可仔细拿好。”
拂夕付了银钱,接过糖人,“倒是没人教过我未出阁的姑娘应该是如何,不过情思这种东西委实谈不上,只是觉得这个最精致,糖丝也多些!”说罢笑嘻嘻转身离去。
“嘿!你一个小姑娘夜行注意安全啊,特别你那物什”老板嘱咐道。
拂夕闻声回头,听到这话,托起琉璃佩,又看看善良提醒自己的老板,“请放心吧,我定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大话,拂夕在杭州长大,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父母似乎把她扔在了栈桥渡口,襁褓里就是这块琉璃佩。
这就是拂夕无姓的原因,依着自己的喜好叫了拂夕。十五年前,商船上的胖厨师捡到了她,她便随着胖厨师长大——白天的时间就在栈桥附近流浪,等待江灯渔火胖厨师商船归来,去厨师那里要剩饭剩菜充饥。
后来十岁那年胖厨师不得不跟着商船去南洋,留下一句“丫头,照顾好自己!”就再无踪迹。
没了伙食一度日子很难过,她发现商船靠岸往往缺些日用品,于是也学会了做些小本生意,一开始都是栈桥上的熟客照顾,渐渐的开起了小店铺,终于不再为温饱发愁了。
拂夕自小不受管束,性格中带着敢想敢闯的冲劲儿,可是闺秀们女德女训c琴棋书画那一套她是全然不会的。这苦命的身世也给她带来了寻常姑娘所不及的处世的机灵和坚毅果敢,当然还有几分投机取巧的小算盘和小聪明。
拂夕捧着糖人,真好看呀,那是一个俊秀又不失硬朗的公子侧颜,她怎么也舍不得吃。栈桥上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她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这么精致的公子却从没见过。她从未喜欢过谁,只是单纯觉得这糖人精致美观,有种欣赏的情趣。
可是,她未曾注意已经被人盯上了。一个贼看上了她那块五彩琉璃佩,在背后尾随很久了。待到她走进黑巷子,贼人觉得机会来了,一个箭步跟上去,一把扯下琉璃佩。
“站住!”拂夕喝道,随即攥住那贼人的手臂,一个猛踢,趁那人慌神片刻夺回了琉璃佩。她握着琉璃佩,心中一阵得意,正打算拔腿开溜,谁知贼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想着一不做二不休,面前不过是有点花拳绣腿的小女孩,杀人劫财亦可行。
拂夕见他拔出刀子,方寸大乱“你你你我”她后退了几步,贼人却步步紧逼,拂夕回身想跑,只听得一声闷响,尖刀从背后刺穿了她。
拂夕手一松,琉璃佩和糖人齐刷刷落到地上。
那贼人捡起琉璃佩,狠狠抽出刀子,啐了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拂夕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只觉得胸口鲜血在汩汩涌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所有的知觉仿佛随着鲜血逝去了。
杭州钱塘江两畔都是灯火通明,唯有江心一道水面澄澈却蕴着深寒。淡淡水雾和瑟瑟晚风将江水两畔声色犬马都淘尽,只剩下浮光掠影的灯色和远在天边的人潮声。
水声清悄,一叶扁舟驶来,沉沉夜幕中隐隐看出那是一个沉静孤寂的身影。待那船驶近了,一个微醺躲在船尾透风的商女第一个看出那是一位侠客。
他目光如炬,眉清目秀却英气逼人,看上去也不过弱冠年纪,却流露着不一般的老成稳重,他梳着一个单髻,穿着藏蓝色的将军常服,有祥云的银线暗纹,里面露出一点点纯白色的交领,以金银和皮革制成的护腕束住整个袖口,四开的袍子及脚踝,露出金银掐丝装点的黑靴,看上去整洁干练。手提一把重剑,剑鞘饰以宝石,尊贵无比。他一身装扮连同气质都是清冷逼仄的,唯独腰间一块五彩琉璃佩散发着流光溢彩。他眼神望向河畔商船,又非常空寂,摇曳的灯火映不亮照不暖他冷漠的眸子。
“你,你是?”商女摇摇晃晃站起来,她以为自己必定在神游清梦,不,即使在梦中也没有见过这么五官精致气质卓群的男子。
那人完全漠视了商女的存在,船将靠岸,他左手撩起袍子,持剑展开右臂,纵身一跃,空气仿佛凝滞了,再看他已稳稳落在岸边。
“啊”商女完全被这一跃迷住了,他几乎是身轻如燕地飞上了岸,这天下还有这样武功?那一叶小舟顺水飘来轻撞商船尾,商女身子一震。她这才反过神来左右打量,这人一跃近乎三条商船首尾的水程,这确乎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她噗咚一声跪坐下来,“他,他”再看岸上,那人已经不见了。
那侠客上了岸,眉头微蹙。那信上说的不错,拂夕的气息确实在此处缭绕。可是来信的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寻了十五年都没找到的人他是怎么知道她的下落的?还有,这人又怎么清楚自己在寻找拂夕?平白无故帮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然而他并不能去想更多,因为此时此刻寻找拂夕的心情已经焦急到让他不能思考,即便是个圈套他也必须得走一遭。
他来到岸边一个小小的店铺前,店铺已经关门谢客,但是拂夕的气息却在此处最盛。“她原来就是住在这儿”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他托起腰间的琉璃佩以气攻之,琉璃佩顿时闪烁起流光。“快,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拂夕缓缓睁开双眼,“我是死了吗?”她不禁这样问自己。
记忆停留在她被身后的力道推起,她似乎看到刀尖并着血从胸口露出,那一刻来的那么快,以至于竟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被冰冷刺透,还有鲜血还有那贼人跑远的身影然后然后,就醒了?她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一滩血还在,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急忙忙摸上去却没有知觉。
“起来,跟我走。”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句。
拂夕惊慌失措的回头,与此同时竟被身后的人提了起来,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定睛再看,那人一袭白衣,相貌好似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和自己在栈桥上见到的那些大腹便便的商贾都不一样,头戴一顶白色书生帽,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竟有几分神似自己那糖人。
“你是?”拂夕轻轻问。
那人没有回答,面色似乎有些厌烦。拂夕还没完全从死亡的惊吓中回过神,也不敢再问了。
白衣男子拉着她大步流星离开暗巷,她被如此拉扯竟也是没有知觉的。不知为什么她总想回头看,仿佛本能一般,可是白衣男子抓得太紧又走得太快,不由得她回身。
“这一世应为诀,无甚值得再看了。”那男子忽然说道。
行至拐角,拂夕总算获得一瞥的机会看回去。这一看不打紧,吓出一身冷汗——那不是自己吗?还是倒在暗巷的血泊中;再看,自己的“尸体”似乎变得透明飘碎,被晚风卷起——白衣男子走得太快,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白衣男子拉着她走到大街上,四处灯火通明,盛世之夜说的正是如此。可是这男子穿的这样怪c走得这样急,自己一身血迹,却并未有人注意。甚至有几次自己已经撞到行人,竟然从他们身体中穿过了。
拂夕被拉扯着走过糖人摊铺,老板正在用糯米纸包一只小麒麟状的糖片,摊铺前的小孩儿转过身盯着拂夕,指着她道:“那个哥哥拉着一个小姐姐”老板抬起头,一脸茫然,怔怔盯着拂夕的方向,目光却好似穿过她投向街对面。
拂夕鼻子一酸,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只剩一个魂魄,而这男子也并非凡人。他越走越急,到最后索性凌空御风而行,凌厉的晚风快把拂夕吹散了,她只觉得浑身酥软动弹不得,而后失去了意识。
再说那贼人飞奔至城郊树林,觉得不会再有什么顾虑就停下来掏出那琉璃佩细细观看,就着轻轻浅浅的月光,这块琉璃佩刻画的纹路非常细致,仿若和玉佩浑然一体,再看五彩中还有金色的流光,竟好似仙家的物件,于他而言着实是赚大了。
至于刻画的图案,是一座塔?一个城楼?总之是人间不曾见过的,他从未想过会有建筑如此高大巍峨又精巧异常,就连那皇帝老儿的宫殿也不及这建筑千分之一。因为纹路太过细致,他不禁擦了擦眼睛,吞了吞口水。反过来,佩的背面就很简单了,只有三个行云流水的字:“往生塔”。可是这往生塔在哪里c为何而建他就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行走江湖多年,从没听人提起过这样一个地方。
贼人欣赏得正酣,忽然这琉璃佩从掌心缓缓飞起,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贼人惊讶不已急忙抓住飞起的佩。几乎就在同一刻,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这个人周身散发着凛冽的仙气,浑身上下都是逼仄的,一如他的仙气一般让人胆寒,腰间那块五彩琉璃佩,和那贼人手中的一模一样。这来人正是方才出现在岸边的侠客。
那仙人一眼就看到了贼人手中那块琉璃佩,那一瞬间他露出震惊神色,而后愤怒地一挥手,贼人就好像纸片一般被狂风击退,琉璃佩从手中落下,而贼人他已飞撞到百步之外的树干上,霎时吐出一口血。
而那仙人几乎是瞬间飞冲到琉璃佩前,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琉璃佩。他盯着掌心很久,目光流露出一丝隐痛。他的手似乎开始颤抖,眼神变得狠戾,瞥向贼人。而那贼人还未接住那道目光就已经被百步之外的仙人扼住咽喉抵在树上,他挣扎着却是徒劳。
“你怎么会突然你你是谁!”贼人狂蹬双腿,身体却纹丝不动,扼住他的人仿佛力大无穷。
“她在哪儿!”这个人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通向栈桥的暗巷暗巷”贼人急忙答道。
仙人加重了指尖的力气。
“绝风将军,不通过冥官直接逼散此人魂魄实在不妥啊!请将军三思!”杭州城的土地老儿感受到杀气吓得从土里钻出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这绝风将军毫不在意,加重了力道逼得贼人魂飞魄散。土地根本来不及劝阻。
“这等小人,如果冥界也要加以包庇,我绝风何惧!”话音未落,将军已然不见了,徒留土地老儿在原地咂摸不透他这句话,绝风将军这样说难道是天帝要整治冥界的预示?土地陷入了沉思。
绝风将军找遍了暗巷,连拂夕的影子也没找到。他的步伐渐渐沉重了,这短短的暗巷好像几百年也走不出,绝风缓缓举起琉璃佩,“拂夕你在哪儿”
“这位侠士,方才有人报案,说这暗巷有一姑娘被杀害,你可在这附近见过尸体?”绝风抬头,看到几个衙役举着火把盯着他。
“杀害?你说她被杀害了?!”绝风一把攥住领头衙役的肩膀,剩下的衙役随即拔出了刀:“放开他!”
绝风怔怔松开了手,“杀害了”他的脸上分不清是悲是喜,衙役的火把使他的面容闪烁着古怪的光。
“侠士!请跟我们走一趟!”衙役头威胁道。
“冥界,在冥界”绝风完全忽略了衙役的话,兀自念叨着。
“喂!跟我们走”衙役话未结束,绝风已经凌空而起,倏忽隐匿在夜空中,“他他他他是妖怪!”衙役头目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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