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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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了大概三天，白心眉实在忍受不了。她趁着丈夫和惜年没注意，抱着女儿悄悄溜出了门。寻着残存的记忆，她摸索着走回了白家旧址。
映入眼前的，却是人来人往的热闹大商城，而当初那个高深难侧的白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眉木然地凝望着眼前的热闹喧嚣，仿佛掉入了一个她完全不认识、不知道的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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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惜年发现心眉不在的时候，立刻通知了慕文。慕文闻言，凭直觉奔向了白家旧址。
在连锁超市的大门口，人们围了一个大圈，中间坐着一个无助的女人和她怀里未经世事的女婴。女人张着一双惊恐的双眼，盯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她的脸像纸一样白，心中充满了恐惧，似乎围绕着她的不是一群人，而是地狱的一群鬼。
慕文奋力拨开拥挤不堪的人群，竭力冲了进去。他一下抱住了坐在地上的白心眉，不断地安慰她，“心眉！心眉！还有我在，还有我在…”
心眉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丈夫怀里，声音喑哑说道：“我的家，我的家呢？还有阿爸阿妈，他们都抛弃了我了？不肯认我了？”
心眉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含混朦胧，眼里泪光点点。
慕文左右权衡后，极力将妻子扶起来，“心眉，你走错了。白家迁到别处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不！你胡说！”心眉浑身哆嗦着，“如果阿爸阿妈搬家了，他们怎么可能不告诉我！阿爸阿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文盯着心眉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大吃一惊，他怔住：“心…心眉，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心眉撕扯着慕文的衣袖，放声大哭：“慕文，到底发生了？到底发生了？！”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突然有一个人钻出来，她一眼看见白心眉，大叫了一声：“这…不是白家大小姐吗？！”
慕文和白心眉同时转过去，回头看那人，那人满头华发，布衣蓝衫。
“蓝妈！”心眉看见十几年前哺育过自己的乳母，情绪稍稍镇定了一点，她眸子里闪过期许的亮光。
“诶，小姐。”蓝妈听见已为人母的心眉亲切呼唤，尤似当年语。颗颗闪烁的泪珠也冒出来，她嗫嚅着回应，“小姐，我们可算等到你了。”
说完，泪就簌簌滚落。
心眉焦灼询问：“蓝妈，我走后，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你不要多问了。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蓝妈望了一眼慕文。
此时，慕文怀里抱着花争，心里天人交战。
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对望了一眼心眉那双充满恳求的目光，心终究软了。
“蓝妈，我可以一起去吗？”
白门之中有太多秘密，非白门中人，不可得知。白家人素来不喜欢他，而且他私与心眉夜奔，他难以拿捏此时蓝妈对他的看法。
蓝妈点头应许。慕文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对妻子的担忧远胜过个人安危。
渐渐，三人抱一婴一起出了水波潋滟的苏城，走入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山，黑山。
黑山位于苏城市郊，因一种举世罕见的墨黑古黛树，而负诡美盛名，成苏城一绝。
而这山，其实是一座坟山。
漫山遍野，新旧墓参差相连。
血一般妖艳颓靡的荼赫山茶花零星的点缀在这片黑色丽洋中，似乎在风中吟唱悠远凄婉的古老童谣。
心眉到了山下，一股凄寒钻进她的后脊，她浑身上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蓝妈望了一眼那自天垂下的青石板路，“小姐，暂且休息一下吧。上山的路，还长。”
“不！我还可以爬山。”心眉咬牙坚持。
三人相互扶持着，缓缓上山。
到了半山腰一处，他们恰好可以窥见苏城全貌。那座古老而温润的城池安窝在群山怀里，温柔且多情。
薄暮时分，倦鸟归巢，夕阳如血。天际边呼啸而来的火车，又载了一车不知道归来还是路过的客人。
慕文一览山下景色，胸膛里顿时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怆之感。
“小姐，这儿就到了。”蓝妈气喘吁吁地垂着后背，缓缓说道。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古老而庞大的家族墓群。无论是格局还是细致的雕刻，都远超寻常人家。底下的蜡烛油和香灰都积累得非常厚重，两边古黛树挺挺有生气。先前盛况，由此也可略窥一二。
只是在最底下，有一座新建的墓碑，却显得有几分小气而悲苦。
心眉一见那座墓碑，便失声痛哭起来。
“二老安眠于此，已有近两年光景了。小姐，他们生前一直在盼望您回心转意，一直在等，在等…”蓝妈顿了顿，以衣襟拭泪，“老爷在世时，常常说，死后和夫人一起埋在这里。女儿回来的时候，从这里可以第一个看见。”
“呜呜呜……蓝妈！”心眉抱着蓝妈哭泣得更加悲痛。
“小姐，您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二老泉下如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两个女人抱作一团，早已是泪湿满衣襟。
慕文抱着花争默立一旁，他一路小心观察着妻子，担心她再次发病。而心眉这一次虽然哭得撕心裂肺，但神志至少还保持清醒。
蓝妈将白家火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小姐走后，二老无心打理家业，族亲也各自营私。偌大白家基业被几位远亲几乎瓜分殆尽。而下人见状，也越发懒散起来。中原鬼节祭祖那一天，一个下人为了偷懒，竟然在屋子里擅自烧了冥纸，结果不小心点燃四周帏帐。当时天干物燥，正是大火易起的时候。火势一起，连着烧坏了十几户人家……”
“阿爸阿妈，没有逃出来？”
“老爷夫人不肯逃。白家世代基业毁于大火，他们宁愿死去，也不愿意苟且活着。”
白心眉含着泪水，一语不发。
慕文看着妻子痛苦不已，自己却又束手无策。他曾见过二老，都慈眉善目，笑容可掬。虽然有一点古板，但逝者逝矣，终难苛责什么。
夕阳渐渐落了。
心眉和慕文拜祭先祖过后，匆匆下山。
赶到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蓝妈就领着慕文一家进入山下一个简易搭建的三角小木屋里休息。
他们一跨进去，蓝妈就翻箱倒柜找出一片烧掉半边的老照片。尽管是黑白照，画面十分模糊，但人一见到那张照片，就能辨别出照片里的“女子”，是一位罕见的“美女”。
“她”穿着一身古装，头戴凤冠，面若桃花，即使在泛黄的照片里，也掩盖不住“她”的光华。
蓝妈像怀着一片珍宝那样，小心翼翼捧到心眉手里。
“这位，就是小姐的太祖父。”
蓝妈指着照片里那位美貌丽人，白绣晚。
白绣晚是上个世纪名动京陵的三大绝世名伶之一，其演艺达到出神入化、物我两忘的境地。他的一颦一笑都备受时人推崇。他在世时，也是白门最显赫之时。
而后，其儿、其孙，虽然名气和技艺上远不如绣晚，但也挑起了白门大梁，将白氏一族的荣耀一直延续到了心眉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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