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女花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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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慕文携妻抱女从拥挤不堪的绿皮火车里走出来，再次踏到苏城的土地上，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阔别三年，苏城依旧是老样子。梅雨绵绵，河水娟娟。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身长玉立的翩翩公子，梅惜年。他和慕文自幼形影不离，当然，直到白心眉横空杀出。
但白心眉望见他的时候，只瞥了一眼，就飞快把眼睛移开。
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个白家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难道父母还在怨她？
“惜年，三年不见了。”
那件事过后，梅惜年竟然还挂念着他，慕文有些感怀。
梅惜年挨近了慕文，压低了声音，“白家已经不在了。”
慕文一时怔忡，睁大了眼睛盯着梅惜年，难以相信惜年的话，然而他郑重又诚恳的面容又使他不敢不信。
梅惜年朗声道：“大哥，旅途劳顿，还是请暂回我家休息吧。”
在车站里东张西望的白心眉忽然听到这话，立刻堆起满脸鄙夷，“谢谢梅兄弟的好意，但我们不需要！”
白心眉还是对他抱有一层隔阂，无法坦然接受他的善意。
慕文有些窘迫，他劝了劝妻子，“心眉，我们在外这么多年。突然回家，双亲也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接受，这段日子，不如暂居惜年家里吧。”
心眉仍然在左顾右盼，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父母真的能有那么狠心，彻底与她断绝血肉亲情！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白家人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她终于缴械投降了，然而面上还是有一层愠怒，实在压不下去。
一路上，她和梅惜年一句话都没有交流过。慕文因此也仅仅寒暄了几句家乡近况，没再多言。
车子平稳地行驶到了梨花巷。
一面面白墙黑瓦、古色古香的木窗、牌坊渐渐映入眼帘。
到了梅惜年的家，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顿时弥漫在四人周围。花争原本熟睡着，此刻醒了。她嗅见周身芬芳，还调皮地伸着舌头舔了舔周围甜丝丝的空气。
梅惜年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浅浅一笑。
梅惜年推门而入，屋里的家具布置得井然有序，装饰也雅致。美中不足的却是这家里似乎太过冷寂，有几分寒凉。
“惜年，你还没有娶妻？”慕文一窥着家中摆设，便大致知晓了惜年的近况。
梅惜年只是淡淡一笑，“还没有。”
白心眉闻言，故意捏了捏花争。花争出于痛觉本能，小叫了一声，顿时把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慕文有些尴尬地夹在童年挚友和结发妻子之间，显得有些无辜甚至手足无措。
而梅惜年却十分大度地笑了笑：“一看便是美人胚子，而且还聪明有灵气，哥哥嫂嫂日后好福气！”
白心眉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颜，神气十足地抱着花争有意在他面前显摆。
当初，她白心眉降尊屈卑追求梅惜年一个穷小子，不料却被残忍回绝。一时竟沦为十里八乡的笑柄。
这件事，她至今想想，心头仍然窝着一把火。好在天道轮回，她终于扬了一口气。至少，她自己心里算是舒坦了一点。
梅惜年对此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他牵引着二人来到布置妥帖的卧房安息后，自己就去了客房休憩。
夜半，妻女都熟睡后，慕文悄悄起身信步闲庭。
梅惜年果然还未入眠，他一身素衣，沐浴在清幽的月色下。衬托着清风明月，他显得越发俊逸舒雅，恍若月下神仙。
“惜年。”
慕文轻轻唤了他一声，惜年愕然回望。
“你我二人，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聚在月下了。”
慕文望着这位几乎是自己一手抚育长大的义弟，百感交集。
他们本是一处草堆里相伴长大的野孩子，可惜两人后来，却踏上了两条迥然不同的道路。
惜年微微一笑，回忆起曾经，“当初大哥带我月夜偷师学艺之事，惜年可是一直未敢忘记。”
闻言，慕文心中一暖，只是他又拧紧了眉毛。
“惜年，你先前说白家没了？”
“白家楼，两年前就被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成灰烬了。”惜年缓缓道。
慕文深吸一口气，怔怔地：“那两位老人？”
“白老先生和夫人难舍祖业，也在火灾中亡故了。”
慕文凝望上天，胸中悲痛难抑，喟叹不已。
“大哥，世事无常，逝者逝矣。你万不要再为此伤怀，徒增烦恼。”
惜年劝慰他。
而慕文摇摇头，眨了数下泪眼，“这事，不要让心眉知道，免得她再发病。”
“发病？”惜年不解。
“唉！怨我！都怨我！！带着她颠沛流离，害得妍儿一出生就病痨缠身。九天前，她走了…心眉为此哭得肝肠寸断，悲痛过度，而被心魔纠缠。所以我才抱了花争……”
“原来是这样…”惜年喃喃，若有所思。
“你看出来了？”慕文目光紧盯着惜年双眼。
惜年点头，“那婴儿生得琥珀琉璃眼，浅褐细发，雪肤长肢。我第一眼看见，便猜着了。大哥，婴儿模样原本都相似，而这孩子现在就已经如此不同，恐怕随着年岁增长，最后也是瞒不住的。再说，白家的事，苏城内外人尽皆知，心眉在这里早晚都会知道。”
慕文以手扶额，焦灼难耐，“能瞒多久，算多久吧……”
他俩沉默了片刻，慕文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的苏城？”
“一年前。”
“才一年！”慕文吃惊地环顾身边清幽雅致的小院，“打算一直就这样？”
言外之意，惜年心领神会。但他只是抬抬眼，“若能无忧无喜，了此一生，也是惜年福分。”
福气？慕文怔怔地望着惜年那张俊逸若仙的面孔，许久，叹气：“那天底下，该有多少女人心生怨愤？”
惜年眨眨眼，没有别的话。
两人在月夜下简单勾画了一下日后计划，双双回房休憩。
慕文轻声推门入房。月色如水，透过窗户洒在心眉和花争的脸上。慕文轻轻凑近了花争，仔细审视她的容貌。他想起花争生母那张娇媚如花的脸，不禁拧紧了双眉。
眼底这张小脸上，暴露了太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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