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孙忠的变化

    闻听孙忠的声音响起,孙秀高忠如梦方醒,顾不得给孙忠见礼,同声附和:“对啊小白,这是什么曲子?怎地如此好听呢?”说罢这些,高忠尤多加了几句:“闻之如见沧海桑田,星移斗转,血雨腥风,痴怨纠缠,世间种种,最后不过一笑,感慨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好词好曲,非久历红尘者,断然无法作出,咱家猜测,定然是令师所作吧?”

    “正是,高大哥谬赞,家师素喜音乐,却又不愿拘泥于旧时曲牌,常有新作,大多不为俗世所容,倒是这首《沧海一声笑》乃是他亲自为他自己所创作的小说《笑傲江湖》所作的词曲,既合小说主旨,又曲调悠扬,乃是他平生得意之作见过孙公公!”

    说话间孙忠已至近前,白玉京急忙行礼,高忠孙秀二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也跪到了孙忠的脚下。

    “都起来吧《笑傲江湖》小说?你师傅写的?讲了个什么故事啊?”摆手示意三人起身,孙忠好奇的问道。

    “泉涸,鱼双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是“江湖”这个词所能找到的最早的出处,意思指的是江河湖海。笑傲江湖指的自然就不是这个意思了,而是武侠人士所处的环境。古龙又引申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又赋予这个词语一种勾心斗角的隐藏意思。

    孙忠允文允武,算是个奇才,他所理解的自然是庄子所说的江河湖海的意思,又或者是“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中四方各地的意思。

    “回公公的话,讲的是民间帮派之间斗争的故事,晚辈记的甚为清楚,您老若是无事,晚辈可以讲给您听听。”

    “好哇,左右也是无事,权当消磨时间罢!”孙忠痛快的答应了下来,高忠忙去搬椅子,白玉京则去厨房吩咐厨子做两个小菜,原地只剩父子二人,孙忠便将适才夏荷告状之事讲了一遍,末了数落孙秀道:“你这兔崽子就是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学学高忠,学学白玉京,尤其是小白,比你快小一半了吧?瞧瞧人家,沉稳老练,喜怒不形于色,快赶上咱家这些混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了”

    “小白是厉害,可也没义父您说的那般厉害吧?”孙秀不服气的插话道。

    “还敢犟嘴?就你这爱插话的毛病就差的小白远了,还有,娇娇跟他走的那么近,夏荷给喜儿银子的事情定然不会瞒着他吧?他跟你提过么?娇娇说他一直防着夏荷接近白雪,说明他对白雪中碳气之事早就有所怀疑,但连夏荷居然都没发现他在提防她,这又说明什么?你呀,别整天就知道混日子,遇事多动动脑子,咱家老了,万一哪天去了,看谁还愿意罩着你!”

    孙秀低下脑袋,心里却暗想:“有什么好怕的,不是还有小白嘛,莫非他还能害我不成?”

    知子莫若父,孙忠不用想都能猜到孙秀在想什么,有心再说他两句,眼见高忠搬了椅子过来,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暗暗有些羡慕起张锐来了。

    白玉京给孙忠父子外加一个高忠讲了一下午的《笑傲江湖》,直到夏氏派人来叫孙忠方散。

    来的时间太长了,高忠没敢留下来吃晚饭,答应白玉京抽空让魏宝贵来看他后便独自离去,白玉京则陪着孙秀又小酌了几杯,然后亲自找人将孙秀抬去了安乐堂——白玉京自问笼络人心的手段还行,对观花殿的人下了封口令,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夏荷的探子,甭说他了,就连孙秀怕是也不敢保证。

    但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这从孙秀敢当面调戏夏荷白玉京便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夏荷失势就在眼前,之所以引而不发,想来应该还是因为刘玉罢。

    他并不关心夏荷的命运,从她敢于向夏氏的爱犬伸出魔爪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其实就已经注定了,夏氏不是傻子,孙忠也不是,哪怕白雪只是一条普通的狗,背叛的行为却是任何上位者所无法容忍的。

    至于刘玉,张锐如今重新当上了东厂的提督,想来孙忠暂时还不会动他。

    总的来说白玉京的位份还是太过卑微,无论是刘玉还是夏荷,甚至包括现在的张广瑞,他们之间的斗法对他来说都是神仙打架,只要不殃及到他自身,他是不会主动跳出去当出头鸟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若非料定夏氏不会杀他,恐怕白雪那件事情他都不会出头。而这一切往好里说是老成世故的一种表现,往怀里说,未尝不能说是人生的一种悲哀——从有棱有角,到被残酷的生活磨砺到浑圆,其中滋味,唯有过来人方能体味一二。

    打从夏氏回到坤宁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正殿,夏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连带着低下伺候的都人们一个个也活的战战兢兢,尤其是上次娇娇领着白雪去看夏氏,结果没留神摔了跟头,连带着白雪也被牵引绳拽倒在地,夏氏大怒,夏荷体察上心,掌了娇娇三十个嘴巴,打的鼻青脸肿,好几天都无法正常吃饭之后,人们便愈发的噤若寒蝉起来。

    观花殿的众人们都盼着夏氏能让白玉京带着白雪过去,他们都觉得白玉京是白雪的救命恩人,夏氏肯定不会冲他撒气,可惜的是,夏氏从未让他们如愿。

    孙秀在安乐堂歇了整整五天,孙忠也雷打不动每天下午来找白玉京听故事,所以等到孙秀回来的时候,白玉京已经讲到任盈盈号令江湖好汉为令狐冲治病的情节,孙秀得知之后郁闷的不行,硬逼着他重新讲一遍,孙忠就在旁边看着,笑而不语,仿佛十分乐见这种情形似的。

    这五天孙忠从未提过夏氏,白玉京也不问,却已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有些惋惜,更多的却是庆幸,不然真到了裸诚相对的时候,小兄弟居然出不来,想想就让人尴尬。

    “孙大哥你快饶了小弟吧,我都给孙公公讲半天了,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儿了,改日,咱们改日再讲行不行?”白玉京讨饶道。

    孙秀还待再跟白玉京闹几句嘴皮子,孙忠忽道:“小白,听你讲故事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尤其是对于人性的分析,每有精到之处,这其中虽大半是你师傅的功劳,想来也掺杂着你自己的见解在其中,咱家有一事不解,那令狐冲对他小师妹那么好,为何她小师妹反倒对那林平之情有独钟呢?”

    这老头儿,下边儿都没了,怎么竟关注这些想到此处,白玉京脑海忽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明白了孙忠的用意,登时重视起来,斟酌一番方道:“晚辈年幼,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不过据家师所说,情爱之事最是不循常理,就拿那令狐冲和岳灵珊打比方吧,估计让令狐冲把心掏给小师妹都心甘情愿,但是呢,他的这种付出相对于岳灵珊来说得来的太过容易,而往往对于太过得到的东西人们都会不加珍惜。岳灵珊自然是喜欢令狐冲的,但这种喜欢只能是妹妹对于哥哥的喜欢,因为令狐冲对她的喜欢用的便是哥哥对妹妹的方法。林平之就不同了,他和岳灵珊年龄相仿,会给她唱曲儿,会用言语讨她的欢心,偶尔恐怕还免不了对她使些小手段,再加上家世好,长相帅气,试问又有哪个少女能够抗拒呢?”

    孙秀听的不明所以,抓耳挠腮,孙忠却缓缓的点了点头:“是了,那林平之富家公子出身,居则锦衣玉食,动则前呼后拥,自然少不了哄骗女孩儿的手段,而华山派虽在武林当中赫赫有名,过的却是清苦的日子说白了,有钱有势者左拥右抱不是没有道理的,世间人多慕虚荣也是人之常情,那岳不群之所以收林平之为弟子,未必就和他的家世无关,不然的话,到了洛阳他外公家之后,就不会刻意交好了。好一个‘君子剑’,若是入朝为官,绝对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到底是老狐狸,白玉京不得不佩服孙忠的见识,只从岳不好金刀王家之事便看穿了岳不群伪君子的本质。怪不得金大侠在后记中说《笑傲江湖》与其说写的是江湖,不如说写的是政客。

    “公公说的是,这当掌门和当官之间显然有不少共通之处,令狐冲聪明尽自是聪明的,心地却太过善良,当个武功高强的侠士或许还成,想要号令群雄左右天下却非他力所能及了。”说罢,白玉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孙秀,见他满脸迷糊,不觉微微一笑。

    注意到这一情形,孙忠暗自苦笑,说道:“怎么感觉你小子说的不是令狐冲似的天道不全,坤宁宫人才凋零,想要碰上个智勇双全的何其难啊!”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神色忽然严肃起来:“你少逢名师,慧而有胆,如今来我坤宁宫也有些时日,自然明白我们所面临的困境,不知可有解决的方法么?”

    白玉京的心跳霍然加速,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挑眉望向对方:“是皇后娘娘让您问晚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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