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乔装
秦小舟立即停住脚步。
绿腰道：“今晚是翩翩姑娘出阁的日子。京城之中，很多王孙公子都要过来捧场。虽然秦将军一向军务繁忙，持身方正，但若是那一位公子过来的话，恐怕他也不得不陪同。”
出阁？捧场？
这两个词分开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放在一起好像有些不协调。
秦小舟问道：“姑娘所说的出阁二字，可是出嫁的意思？”
“自然不是，”绿腰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抿嘴一笑，“原来姑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呃，七公主只说这是全京城阴气最重的地方，适合召魂。不过听绿腰的语气和描述，想来这里便是青楼无疑了，至于出阁二字，大约是指楼中女子第一次工作？
秦小舟不便询问，只含含糊糊地说，知道是知道，只是不熟。心里暗暗盘算着，不知那一位公子又是何方神圣。能让他那个便宜大哥陪同而来的，莫不是皇帝本人？若果真如此，还得想个法子避开才是，她虽然想要早日见到秦冉，但是并不想要见到皇帝啊。
绿腰看着她的表情不住变幻，心下好奇。数日之前，这神秘女子不知为何，租下中靠湖最近的一个房间，既不要人伺候，也很少出门。偶尔见她几次，都是戴着面纱，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的样子，看上去好生高冷。如今倒像是换了一个魂儿一般，若不是她身上的裙子式样面料特殊，她还真想不到这是同一个人。
秦小舟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几转，最后打定主意，今晚且偷偷过去，根据情况，伺机而动，便对绿腰笑道：“既然如此，晚上我便去看看，若能找到他本人，也省了跑一趟将军府邸。”
绿腰道：“可是前厅守卫森严，除了的客人以外，等闲不让人进去。姑娘若要进去，须得委屈一下，扮作阁中的下人。你若是愿意，绿腰倒可略尽绵薄之力。”
秦小舟当然愿意。
绿腰便将她带到自己的房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裙，让她换上了，再把她的头发高高挽起，在头顶盘出一个发髻，又取出一个三层的鎏金首饰匣，一层一层地打开，挑了半天，方才选出件首饰，插入其间。
从盘头发，挑发饰，到装扮完毕，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幸好绿腰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聊一些的八卦，否则，以秦小舟的性子，早就坐不住了。
她本以为梳完头发，还要整理妆容，孰料绿腰取出一个面具，覆在她的脸上，将面具左右两边的绳子，绕到她的脑后，系了一个结，说道：“按照阁中的规矩，我们下人是不用上妆的，只要戴上面具就行。”
秦小舟求之不得，而且这样一来，又可以掩盖身份，正是两全其美。
一切弄完之后，她站到镜子面前，一看。面具是白色的，似乎是陶瓷一类的材料所制，表面光滑，整个脸部都被遮住了，只留出眼睛和口鼻的位置，倒也不显得特别怪异。
镜中的女子长袖曳地，腰间束着一块宽大的腰封，愈发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腰封之上，系着一根细长的腰带，缀着一串小巧玲珑的玉佩，行动之间，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裙摆是荷叶一般的青碧色，裁成了十六幅，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显得繁复而又华丽，然而质地轻盈飘逸，她一走动，整个裙摆便如同水波一般荡漾不止，又像是月华流泻，光华斐然。如此精心的设计，细致的手工，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
头上的发髻弯曲而又灵动，造型犹如天边的流云，发间的花钿，簪子等物，一概以碧玉雕成，与衣裙相得益彰，犹如点睛之笔。
这一身装扮，好看是好看，但是委实太过费时了些。
秦小舟取下面具，叹道：“还真是讲究，一个下人的装扮都要这么麻烦。”
绿腰捂嘴笑道：“今日有些特殊，方才如此。我们还算好的，翩翩姑娘一大早就开始描眉，敷粉，梳妆，焚香现在还没消停呢，前厅的出阁仪式都快开始了。我听伺候她的丫鬟说啊，为了让腰看起来细一些，整整一天，她连饭都没吃上几口呢。”
“唉，看来做花魁也不容易啊。”
“可不是么。不过很多人想做还没这个机会呢。近几年买来的姑娘中啊，她算是相貌最为出众的一个，性子也温柔顺从，才能得到阁主的悉心栽培。平日里所用的胭脂水粉，无一不是京中极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也是请最好的老师教的。她虽然还未出阁，名声早已传遍了。要不然，这次也不会有这么多公子哥儿巴巴地赶过来，想要拔得头筹。”
“是么，”秦小舟笑道，“若是那一位公子也来了，其他人怕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吧。”
“原来姑娘知道他是谁啊，”绿腰笑道，“不过宫里的娘娘多是这种低眉顺眼的类型，他既然跑到外面来，想来是要尝点鲜，不一定看得上翩翩姑娘。”
秦小舟道：“你倒是了解他嘛。”
绿腰道：“见笑了。只是我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对这些人的想法多少也比较熟悉。”
秦小舟道：“那翩翩姑娘岂不是会很失望？”
绿腰道：“阁主会失望倒是真的，试问当今天下，谁能比那一位出手更加大方？只是翩翩姑娘有她自己的打算，若是被那位看中，反而不妙。”
“哦，这是为何？”
“你想啊，再美的花魁娘子又能红多久呢？当然是要趁年轻，赶紧嫁人嘛。那位公子是断断不可能将她娶回家的，若是换了其他公子，倒是有可能。所以嘛，翩翩姑娘肯定是希望今晚在场的哪位公子能够看上她，将她买回去，哪怕是去人家府中做小妾，也好过在倚门卖笑啊。”
绿腰分析得头头是道，秦小舟听得频频点头，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
她又问道：“你们阁主下这么大的血本，赚得回来么？”
“这就要看翩翩姑娘的本事了。”绿腰笑道，“今日之后，便知她的身价如何了。”说完，她长长地叹息一声，道：“唉，只可惜她运气不好，今晚未必能如她所愿。莫说是觅得如意郎君，恐怕就算是高价出阁，也是勉强。”
“莫不是今晚还会发生什么意外？”秦小舟奇道，没想到小小一个青楼还藏着这么多的玄机。
绿腰神神秘秘地一笑，道：“反正姑娘也会去的，到时候便知。”
她这么一说，更是勾起了秦小舟的好奇之心，深感这一趟，非去不可。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出阁仪式即将开始。
绿腰嘱咐她在房中稍等片刻，她出去再拿一套下人的衣裙面具之类，很快回来。
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推门了。秦小舟赶紧将面具戴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面。
来者是一个身材瘦弱的小男孩，约莫十二三岁，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他推门之后，也不进来，只是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绿腰姑娘，阁主请您马上过去。”
秦小舟不敢暴露身份，只好跟在他后面，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各色衣衫的下人越来越多，端着水果的，拿着酒壶的，抱着乐器的，人人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从两人面前一晃而过。中途有好几人，看到秦小舟的时候，面色都微微变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哪里不对，害得她一路上惴惴不安。
终于进了前厅，那个男孩引着秦小舟站到一个角落里，便自行走开了。那里已经站了十几名女孩子，有的脸上戴着面具，有的没有，个个衣饰华丽，妆容繁复。与她们相比，秦小舟可算是简朴之极。
她走过去之后，她们看她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彼此之间也不开□□谈，犹如石塑木雕一般。
她们很安静，大厅里面却极为热闹。
中间搭了一个戏台子一样的东西，周围坐着好些个人，当然，全都是男客。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张木桌，上面满是点心，茶水之类。每隔三步远，就立着一名小僮，负责添茶倒水，随时伺候。
翩翩姑娘还没出来，戏台子上站着的，是一个说书的女先生，讲的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那说书先生表情夸张，动作丰富，一个情节老套，平平无奇的故事硬是被她讲出了七分乐趣，底下震天价地叫好。
秦小舟的眼神从男客之中一一扫过，落到几名年轻人身上。看年龄，倒是与秦冉对得上号，只是脸色发青，脚步虚浮，眼睑略微浮肿，看起来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实在不像是那个纵横沙场的英武将军。
莫非那个风流皇帝自己来了，没带秦冉？秦小舟皱皱眉。
她在看大厅里的人，却不知有人也正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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