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忠于心，诚于己

    路过马仙洪的院子，陈朵停下了脚步——在那个奇怪的黑甲人旁边，冯石正安静地站在那里，因为他的眼睛被丝带遮住了，陈朵也不确定他在做什么。

    想了想，陈朵还是决定不发一言地离开。

    冯石转过身体向这边走来，跟上了陈朵的步伐。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跟随，陈朵插着口袋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无事可做而已。”冯石的手顿了顿，马仙洪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离开了天命之子一行人之后，冯石越发无所事事起来。人一旦开始找不到方向，就容易举棋不定，冯石一方面觉得马仙洪值得他花费更多精力，一方面又觉得陈朵也该注意一点。

    回归本体的确会方便许多，但是莫名的，冯石心里有着难言的不舍。回归本体后，他化为的每一个灵体所经历的岁月都会遗留在本体里，那些岁月里无数的回忆当然也会返回于本体中，他曾经历的一切都会重新记起，那一切也许包括上万年的回忆——纷繁杂多，难以理清。

    也许会有成千上万的天命之子存活于他的记忆里，或好或坏的结局被分类整理，那些数据是如此的庞大，势必会冲淡有关现在的他所经历的事情。

    冯石心里认定，遗忘要比淡忘不那么伤人。所以他愿意顺其自然，走到“不得不”的那一步。

    陈朵打开小院的门，一条狗晃了晃尾巴，冲她叫唤。这是一只相当有灵性的狗，它看见了冯石，只是停了停晃得正欢的尾巴，却始终没有吠叫——也许是看见自己的主人难得与一个人走在一起。总之，这狗的机灵劲儿，让冯石想起了自己养的那条狗。

    “陈彦俊。”“汪汪！”

    “它叫陈彦俊？”冯石能听出来这是个人名，就像他的那条叫“冯二”的狗。

    “嗯。”陈朵蹲下去摸了摸陈彦俊的头。

    “真好，在下以前也有条狗，它叫冯二。虽然有时候很蠢笨，但是也是我们的欢笑来源。白——诸葛白很喜欢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嫌弃，但是白他很会口是心非。”

    难得冯石说这么长一句话，陈朵站了起来，给面子地接口道：“然后呢？”

    “然后它死了，在下我救不了它。”冯石试着摸了摸陈彦俊的头，它温顺的让他抚摸。

    “你可以报仇，如果有人伤害了陈彦俊，我会去报仇的。”陈朵收回放在陈彦俊头上的手，起身往一旁的石凳上走去。

    “我不能报仇。”冯石将“在下”二字收回去，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也没法保持这种合乎礼数的称谓。

    “为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任何情况下自主选择的。”冯石帮它顺了顺毛，却总觉得触感不对。他抿了抿嘴，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去陈朵的对面坐下。

    “这个我懂。”陈朵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在冯石听起来有些恍惚。

    “有些事情别人决定好的，你必须去做”冯石想到自己的情况，感到有些黯然，这完全不像以前的他——只要是天道下达的指令便会毫不怀疑地执行。他并非天真可笑，也并非绝对的信仰至上，相反，他有自己的思维与判断——只不过很少用而已。

    “别人决定好的就一定是你想要的吗？”陈朵好像有些疑惑，“如果不是你想要的，难道就不能自己选择吗？”

    “如果是对你来说的话，那当然可以自己选择。”冯石点了点头，将手放置在了两膝上。

    陈朵问：“如果你在别人眼中是‘异常’的，他们不断地努力想要让你回归‘正常’，但是你却不期待，你会自己选择吗？”

    冯石沉默了，他似乎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一个问题这么简单，他的嘴唇嗫嚅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他当然不能直接灌输自己的观点给她，因为如果他真的暴露于人前的话，他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的存在，他的观点也许并不能让陈朵变得更好。

    “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一个‘异常’的存在，但是我认为她是幸运的，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很好的人。”冯石第一次将张楚岚身上天命之子的光环取下来正视这个人，“他会引导她选择，但是却不会替她选择。”

    陈朵听见他的话有些怅然道：“那她（他）真的很幸运。”

    “选择是每个人都能自己决定的事情，忠于心，诚于自己，哪怕对他人来说是不正确的c是黑暗的道路，但只要是你下定决心的选择，即使最后没有尽头又有何妨？”冯石将手拿上来放在桌上，他撑起手臂托在下巴上，没了一开始给人紧张的那种感觉。

    “人类处在同一个世界，但是经历的事情却不尽相同，选择的道路也是或好或坏，但这种好坏由得他人断定，由得天道判定，却于你而言总是不全然相同的，如果依照真正公正c不含任何独断意识来说的话，做你在近乎绝对理智的情况下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

    “嗯你先前谈到的那个朋友，如果有机会，我想认识下。”陈朵尝试着笑了笑，但是她那终年僵硬冷漠的脸无法支持她完成这个动作，于是她只能作罢。

    冯石想到一定会来的张楚岚一行人，点了点头肯定：“会有机会的。”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机会带来的会是一切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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