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守》续篇

    她嫁他的时候，没有满座高朋，没有管弦笙箫。只有他和她，穿着朴素的红色吉服，在天山瑟瑟的秋风里，守着茅草房子里的暖意，就着两根粗糙的红烛，相缠着喝下了合卺酒。

    简陋却温暖，仿佛她在天山野地游荡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靠近这一刻的欢喜。

    菜肴很丰盛，全是他亲手做的。

    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笨拙地向山下的老阿婆学着择菜切鱼剁骨，一刀一式，全神贯注。阿婆拉着她偷看，笑着说:“从来只见过女人给男人做饭，没见过男人给女人做饭的。姑娘真是好命啊！”

    他正在洗着什么，溪水明澈，衬得他的手异常好看。

    她笑靥如花。

    成亲时，桌上全是她喜爱的菜色，他细心地为她剔去鱼刺，看着她风卷残云般吃完，无奈地笑着，拿出帕子替他擦拭嘴角。

    他取出一个小木箱交给她，郑重地说:“明家本家所有良田c商铺c私宅的地契，再加上一个我，玖儿，这是我补上的聘礼。”

    “明渠此生只愿与木玖儿天长地久。”

    她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竟流出了眼泪。这个人啊，明明是前途无量的明家继承人，偏要迁就她一介孤魂野鬼，待在这山窝里。

    她是山魅，不能离开天山灵气的滋养，他便留在天山照顾她。

    一照顾，便是寒来暑往，岁月更迭。

    他会用茅草编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哄她开心，他会在天寒地冻的天里将她裹成胖粽子带她松林观雪，他会耗费数不尽的日夜为她亲手做木簪她说她喜欢紫色的花，第二天她打开门，入眼便是满目的绚烂紫色，小院子里都是各种紫色的花儿，正迎着朝霞次第开放。

    这一刻风景美如画作。

    不知他耗费了多少心血!

    她抱紧他献上香吻一枚:“阿渠甚得我心，奖励!”

    他会在大雨天打开门，看到门口可怜兮兮的她和旁边可怜兮兮的小狼崽，好笑地把她拉进屋里，有条不紊又快速地为她擦干头发，准备热水:“你大雨天悄悄跑出去，就是为了捡只狼崽回来养？”

    “它父母都死了，一窝小狼就只剩它一只了阿渠，我可以养吗？等它长大我会把它放生的!”

    他眸中盈着宠溺，无奈地语气:“都依你!”

    那天晚霞红透，他问她:“玖儿，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外面有歌舞笙箫，有闹市长街，元宵的时候，京城会燃起璀璨的烟火，漂亮非凡，那时候的星空都黯然失色。”

    她枕着他的腿犯困，迷迷糊糊答:“山里也好，外面也好，你在的地方就都好，你不在的地方就都不好”

    他描摹着她的容颜，轻叹:“我只愿你安好。”

    她醒来时，他不见了。

    她彷徨，失落，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他多久，找了他多久，天山山脉延绵千里，找一人，何其不易。

    她浑浑噩噩，再一次游荡在山间，不知归途。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滞重，越来越透明，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他去了哪儿。

    也许是宿命的召唤，她回到了山巅。山巅寒风凛冽，血色妖莲静静盛开。

    她看到了他。

    她看到他遍体鳞伤，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他小心地将红莲采下，放在怀里一个女子的心口上，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

    山巅的风似要将她吹散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复又变得轻盈，越来越轻盈，轻到像烟一样四逸开来。

    她失去了意识。

    “你不是说以红色雪莲为引可以让她的魂魄重回身体里吗，她怎么还没醒？”是他的声音，有些焦急。

    苍老的声音回答:“少爷别急，马上就醒了。少夫人因执念未尽成了山魅，嫁了少爷以后执念渐消，魂魄也将慢慢消失，只有趁魂魄还完好的时候让少夫人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才行。天山上常年冰寒，少夫人的身体保存得极好，又有异色妖莲作引，一定能成功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有些憔悴的他。他见她醒来，喜不自禁，激动又小心地握紧她的收，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说:“玖儿，元宵的时候，京城会燃起璀璨的烟火，漂亮非凡，那时候的星空都黯然失色，闹市长街，歌舞笙箫，你想去看吗？”

    她心疼的摸着他脸上还没心思刮的胡渣:“好啊！”

    他在的地方，就都好；他不在的地方，就都不好。

    后记

    血色妖莲枯萎了的消息震惊了九州。到天山的碰运气的人逐渐变少，山麓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年，明家家主都会带着夫人和儿女来天山小住，

    小院子里开满了紫色的鲜花，鲜妍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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