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严逸跟疤脸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钟了,让疤脸回去休息之后,严逸靠在车边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正想抽一支烟出来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最近烟瘾似乎大了些。他心想,皱了皱眉,而后双手揣在外套兜里准备回屋躺会儿,摸黑进客厅的时候,刚好与半夜起来放水的麻杆儿碰了个正着,他倒还好,麻杆儿简直吓疯,像只惨叫鸡似的叫嚷了一会儿后被严逸厉声喝住了。
“我说逸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吓我啊,我神经很脆弱的。”麻杆儿嘟囔着嘴道。
严逸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嗤笑,“就你还神经脆弱。”说罢便抬脚从他身边过去了。
麻杆儿委屈地往旁边一战,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急急忙忙叫住他,“逸哥!昨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小林师父过来了。”
严逸的步子顿住了,转身看向他。
麻杆儿嗫嚅了下,一直觉得只要严逸跟小林师父呆一块儿,就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还是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他对那位小师父有种排斥感,但不好意思说,显得自己很矫情。
严逸等麻杆儿的下文等了几秒钟,见他还是没打算继续,便有些不耐烦道,“所以他来有什么事吗?”
“啊?啊”麻杆儿从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中反应过来,忙道,“小林师父让你回来后有空去他那儿坐坐。”
严逸皱了皱眉,嗯了下,就走开了。麻杆儿也摸不准他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美国,某农场——
刚刚还天气晴朗,不知何时就飘来了乌云,一个带着草帽的男人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抬头望了望天空,看到那乌云时皱了下眉头。男人的脸显然是上了年纪的模样,但是并不显老,相反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雅致,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相貌不错的俊秀小伙子。
迎面走来一对老夫妻,看到他时,高兴地打了声招呼,“高先生!”
叫老高的男人看到他们笑了笑,“午安,去集市了吗?”老夫妻的手中各提着一袋东西,里头装着一些食品,显然是刚去完超市不久。
“是呀,买了些咖喱,奶酪,晚上做咖喱饭,高先生也过来吃吧。”老妇人笑得十分亲切。
“好啊,那我今晚就过去蹭饭了,上回史密斯太太你的红酒炖牛肉可是让我回味了好几天,料想这次的咖喱饭肯定也非常不错。”
“哦,高先生,你太会说话了,听着真让人开心。我看这天,快要下雨了,你到时候过来记得带伞。”
“谢谢您的提醒。”
“对了高先生给树苗搭好架子了吗?”老先生提了一句。
“嗯,刚搭好。”
“那就好,不然待会儿一下雨可有的忙了。”
“是啊”
与老夫妇告了别后,男人走向自己的小别墅,院里面立时冲出一条金毛,欢快地摇着尾巴直往他身上扑腾。
“肚子饿了?”男人笑着揉揉金毛的头,起身打算给他倒些狗粮去,手刚打开袋子,放在客厅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他也不着急,十分有调理地倒好狗粮然后洗了洗手,这才转身去客厅接电话,所幸这电话响了很久,对方也没挂。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男人的眉毛挑了挑,挑起了嘴角。
“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电话甫一接通,他便直接问了,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
“爸,我这周六会过来,出差,然后来看看你。”
“嗯?来看我是出差顺带的么?”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怎么会,也走了几个月了,怎么着也得回来一趟啊。”
“行吧,那我就勉强相信一下。”
“哦,对了,爸,我这次会带我女朋友来。”
“”死小子,速度这么快的吗?他心想,“高悠,你逗我呢?”
“高秋筠同志,您也知道您儿子的脾气,会拿这事开玩笑吗。”
高秋筠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是不是你高中那会儿暗恋的那个小姑娘?”
那一头的高悠讶异于他爸的如此明察秋毫,不禁愕然,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暗恋林雅这件事他以前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而如今知道的几个朋友也没有他爸的联系方式,那么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高秋筠笑了笑,“果然啊”他感叹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缅怀,那神情有些复杂,又有些酸涩,他想人与人的际遇到底是不一样的,他的儿子和他也是不一样的,他这么感慨了一下,然后被电话中的高悠叫回了神,于是说道,“这事儿我就不告诉你了,等你们来了再说吧。”
“喂!”
高秋筠笑了笑,“行,就先这样吧,还得带你弟去洗澡呢。”
“嗯?我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
“忘了告诉你,我两个月前领养了一只狗,名字叫高兴。”
“”
他这位爹还真是不甘寂寞啊
挂了电话后,高秋筠转身朝着客厅的落地窗向外望去,乌云已经聚得差不多了,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娑娑作响,雨大约也快从天而降了。
礼拜天早上,寺庙的游客还寥寥无几,仅三两个在烧香拜佛,几个僧人拿着笤帚扫着院落里掉落下来的叶子。
严逸就是在这样秋露深重的清晨踏进了寺庙门口,几个僧人看到他时,朝他点了点头,显然是认识的,也或许是他经常拜访,做了熟客。
“小林师父在吗?”
“在,他在后院等你。”
严逸点了点头,双手揣在外套兜里,大步走过去了。
“好久不曾见他了。”刚刚回答严逸话的年轻和尚说道。
“怕是又出什么事了。”
“可能吧”
两个和尚各自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扫地了,一片泛黄的树叶从上空中缓缓飘落,忽而一阵风来,又被吹向了半空中。
寺庙后院,一个身着藏蓝色僧服的年轻和尚舞动着手里的棍棒,一起一落之间好似带出了风,似乎是感觉有人进了院子里,他倏地把棍棒一收,站立在院子中央,慢而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朝来人笑了笑,“坐吧,要知道你要来,我就提前先备好茶了,现在只有凉白开,将就着喝吧。”
如果高悠和林雅此刻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年轻和尚就是之前盯着高悠很久的年轻僧人。
“麻杆儿说你找我。”严逸自顾自地在石桌边坐下,然后将石桌上的毛巾递给他。
小林道了谢接过毛巾,擦去了额头上的汗,“嗯,我考虑了很久该不该告诉你。”
严逸心下了然,“你看见他了?”
小林惊道,“你知道?!”
严逸叹了口气,拿起小茶杯,目光沉沉地盯着它边上的花纹,“我见过他,最近。”
小林看着他的侧脸,摇了摇头,“你的情绪藏得太好了,怎么说,有何感想?”他尽可能用一种较为轻松的语调说话。
严逸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感想。”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如果以后再看见他,就把真相告诉他,更何况你内心其实也需要一个父亲,一个兄弟。”
严逸没去接他的话,反而道,“看到一个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上初二那会儿去找过他还有他父亲,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我跟他们除了血缘上有点关系外,其实没有什么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没有想过把一切都说出来,你母亲所遭受的一切,以及你自己所承担的”
严逸直直看向他,那眼神中意外地有种坚定,“或许我以前想过,可是我现在对这种想法很淡了。”
“可是你说过,你母亲其实”
严逸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小林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他谈谈。”
“谈什么呢?说你看你有个双胞胎哥哥,你妈很早就死了?”
“有个亲人不好吗?”
“我姨也是亲人。”
“不一样的”小林喃喃了句,“你知道我是孤儿,我师父走后,我时常有种想法,我亲生父母寻上门来,说对不起,来晚了”
严逸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说了句,“假和尚。”
小林笑了下,突然道,“其实你们挺像的,我指的不是外貌上的。”
严逸的手指搓了搓,小林知道他这是想抽烟了,每当他心情有些烦躁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抽,果然,严逸掏了掏口袋,却并没有掏出什么。
他跟严逸认识了很久,几乎可以追溯到小学五年级,那时候他个头特别小,还没有剃度,师父送他去上学,班里除了严逸之外都好奇地盯着他,都以为他才一二年级,然后因为比较沉默寡言,受到了孤立和排挤。各种幼稚的欺负,玩笑,他都一一忍耐了,后来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同学堵在了一条死路上,逼着交钱,严逸刚巧路过看到了这一幕,十分烂俗可笑的情节,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搭救,严逸只是看了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至此他知道严逸是一个骨子里就冒着冷漠的人,但是他本人比较心大,虽然记恨了一阵子,但后来就不在乎了,跟师父学了很久的武术,然后一个个把当初找他麻烦的人揍了回来。
至于什么时候跟严逸交好,大约是在初二那年严逸的妈妈离世,他整个人开始崩溃的时候,那时候严逸的状态十分不好,由于家住得比较近,班主任让他给严逸带作业回去,顺便看看他家里情况如何,他本不欲上门,只是本着同窗之情,还是过去了。
这一过去,他从此就改变了对严逸的认知。大约是从未曾见过一个人崩溃到极致是怎样的,然后猝不及防发现后,会连带着旁人的心脏都揪起来,没有人看到那天晚上严逸坐在他母亲的遗体边是怎样的状态,除了他。
后来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也或许严逸心里的洪流即将决堤,需要发泄,他就成了那个发泄的地方。
但通常,严逸说的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讲,包括严逸母亲离世后,过了有两三个月,他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个秘密,原来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小林初听闻此事的时候,觉得都什么电视剧烂俗情节,十分之狗血,严逸发现了这个秘密后,竟也没多大反应,就是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说,都结束了
莫名其妙的开端,莫名其妙的结束。
也亏得是他再三逼问,不然还不知道严逸失踪的那天到底干嘛去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寺庙的钟声响了起来,小林舒了口气,似乎是感觉这些事情压着到底是有些沉甸甸的,于是他站了起来,扩了扩胸,“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谈谈,不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单的。”
严逸睨了他一眼,“我并不孤单。”
“得了吧。”小林嗤笑了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去佛祖面前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心。”说罢,边背着手大摇大摆走了,样子着实不像个和尚,倒像个地痞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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