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顾郁楼
白城首富沈家大院,一时之间已然倾颓,吃穿用度从简,所有的商铺都已易手,就连金银珠宝绫罗细软都已变卖,因为要偿还亏损的额度。
天堂到地狱,也不过是一时之间。
沈夜白从没有稀罕过那万贯家财,所以一昔没落也没有什么悲痛的,只是对于父母的死耿耿于怀,以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有关于所谓秘密与长生的只言片语。
偶尔他还会拉拉琴,自嘲一下以后是否果然要去天桥卖艺去?可是,大多数时候他又在想,爹怎么会和长生扯上关系?这摆明了就是一个拙劣的骗局啊。他也在想,这其中的详情,以及这个巨大的骗局到底是谁编织的?
一直蒙在鼓里的沈夜白急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因为这里面才是他沈家没落c父母双亡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他无处可找,便只有一个突破点,那便是顾疏玲。
实话实说,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女人。顾疏玲的出现仿佛是他生命中的污点和阻碍,让他感受到了封建家长制和军阀势力的威压,逼得他不能完完全全的享受自由的生活。无数次的威胁,无数次的欺辱,这不是他乐意看到的。而现在,他的大哥,他的父母,居然都是因此而死,所以,不恨有可能,却无法喜欢。
而在他一心想要知道这幕后之事的同时,便无可避免的冷落了阿秀。
而阿秀,她之所以心甘情愿的跟在沈夜白身边,甚至肯一只脚踏进那波谲云诡之中,为的不过是荣华富贵的上等人生活。而现在,沈家已败,她所追求的高贵已经成为了粪土,更何况,沈夜白还把她当做了空气置若罔闻,这就不怪她想要另谋高就了。
而阿秀的下一个金主,便是人帅多金且权利滔天的白城少帅顾淮深。
钻石王老五,单身鳏夫,有钱有势,非常符合阿秀的审美。况且,她在沈家这一两年,对于顾家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也是略知一二,不会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她便去了,以顾疏玲之名约顾淮深出来,然后,便要故计重施。
民国的故事里总会有很多戏子,自然是有角儿的,但也不差半桶水的,装饰着戏子的明面,做的却是妓女的营生。不怪乎人家说戏子无情婊c子无义,阿秀便是如此。
朦胧轻纱,隐绰布幔,层层叠叠,在烛光中轻摇。香已焚好,眉也轻挑,便等东风至。
顾淮深如约而来,见的却不是日思夜想的阿玲,而是若隐若现轻纱下洁白胴体的阿秀。
而那烟气,丝丝缕缕的往他的鼻中钻去。他顺手带上门,站在门后,一时不知动作。但他却看得见那如初开的花蕾般动人的身体,以及那欲语还休的纱裙。
很少见的,顾淮深僵了僵身体,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大半的神志都已被俘虏,心神不宁的拨弄了一下袖口,眼睛偏向别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阿玲呢?”
像是山野间的花妖狐魅,阿秀已到了他身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启唇道:“少帅为什么一定要找她呢,我一直在等你呢。”
这样明目张胆的诱惑,赌的便是风尘仆仆回来的顾淮深没有防备的吸入大量的香,便是要他沦陷。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只要心够狠,药量足够大,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成功的。
所以,纵使是久经沙场的顾少帅也被那香搞得五迷三道的,头重脚轻脚步虚浮,脑中来来回回的却是不入流的旖旎。
而阿秀,她诚然是只八爪鱼啊,此时此刻,她已环上了顾淮深的腰,手指轻巧而熟练的解着腰带,一呼一吸之间却都是暧昧与诱惑。
他有些厌恶,但已是抽不开身了,便最后冷笑着道:“你不是号称对沈夜白忠贞不二的吗?这是哪一出?”
话音未落,唇便被封住,是被一根玉指封住的。阿秀轻道:“嘘,不要说话。”
然后,他就真的乖乖的不再说话了,就像是被木偶的牵丝线控制住了一般。
其实,并非所有的深爱都是要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尤其是在身体不受控制之时,更别提拒绝。而顾淮深无疑是一个生理心理都正常的男人,所以,纵然是他,却也没有把持得住。
若是楚青泉下有知怕也是会懊悔,当日自己为何不加大药量以求一击必杀?
总之,旖旎的春色便是用来行旖旎之事的。阿秀的计谋分分钟就要得逞了。
说什么守身如玉的贞操,说什么矢志不渝的爱情,终究敌不过那么一炉熏香。
然而,命运这种东西总在对方自以为是之时来一记重拳。比如现在。
顾淮深双眼朦胧,昏昏沉沉的解开了阿秀的衣裳,吻即将落在她身上,他突然瞥见了一个蝶形的纹样,动作也就僵住了。
阿秀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媚眼如丝,声音也很蛊惑:“怎么了?”
顾淮深摇了摇头,狠狠的捏了捏虎口,痛楚带来的一丝清明让他明白,那个红色的纹样并不是纹样。他顿了一下,便又粗暴的撕开那纱裙,阿秀整个背部都裸露在外,玉一样的颜色,却有一块红色的蝴蝶形状的胎记,像是一只血蝴蝶正要从冷玉中挣脱飞去。
顾淮深失笑,哑然住了,手指轻轻的抚上那个胎记,像是在抚摸一把可以打开宝库的钥匙。而他的眼,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些许红光,他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按了按自己头部的穴位,靠着这样来给自己清醒,就这样呆住了。
而阿秀,本以为已经板上钉钉了,那人却又没了动静,她整个美背都在空气中露着,那抚摸,又是丝丝的痒,却怎么也等不来下一步。她有些恼,也是怕和恐惧,便一个翻身,正面对上了顾淮深的眼。
只见一床锦被如同从天而降的落叶一般直接裹住了她,把那旖旎的春光和她妩媚的声音都全部盖了个严严实实,让她有些错愕。
抬眼看顾淮深,却见她眼中的意乱情迷已经去了一般,指按穴道的人已然慢慢恢复清醒。
她心道不好,这厮怎么这般厉害,若是献身不成却让人醒过来了,那她的计划可不就功亏一篑了?不行,怎能如此,她要的人上人的生活啊!
于是,阿秀拱了拱身子,要趁顾淮深彻底清醒之前把生米煮成熟饭。然而,她刚一动,便被顾淮深喝止了,与此同时,顾淮深的手指已经放到了她的脖子上,挨着她的颈部动脉,似乎只要她一有异动他便要狠下杀手一样。
阿秀的身子一冷,皱着眉头,薄唇紧抿,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而顾淮深却开口了:“我问你,你背上的蝶形纹样是什么时候纹的?”
阿秀惊讶了一声,决计想不到在即将颠鸾倒凤之时却是被这么个东西阻碍了去路。却也只有老实回答,但心中的担心却少了大半,声音也酥了起来:“不是纹身,是胎记。化蝶寻花,夜栖芳草。”
顾淮深眉头紧了一分,声音也冷了一分,再道:“你脚心是不是有两颗黑痣?”
阿秀咯咯的笑:“奴家就在这儿,少帅想要知道的话何不自己去看呢?”
顾淮深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还口,果然乖乖的去看,脚踝握在他手里,而脚心,果然有两颗黑痣。
他不禁哑然失笑,抬头斜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这才又笑道:“哈哈,居然是这样。”
阿秀一脸蒙逼,裹着薄纱的外衣看他,问他在笑什么,还问他如何知道自己脚心有痣,是不是早已垂涎这金莲玉足了。
顾淮深仰天笑了两声,这才低头,他看着阿秀,慢慢道:“你不叫阿秀。你的真名是,顾郁楼。”
阿秀听得想笑,但听了后半句之后却又笑不出了,她有所耳闻的,自然也知道顾郁楼是何人了。
顾淮深起身,道:“你就是我顾家失踪多年的二小姐,也是我顾淮深的亲妹子,顾郁楼。”
所有人都以为顾郁楼早就死了,连顾家都因此而不再寻找了,但是,她却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到了白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且,还是最为顾疏玲的情敌出现的。而她身份终于揭晓,却是因为她要勾引一个男人,而那男人却又恰恰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
万分讽刺啊。
因为顾淮深曾是接顾疏玲回家的使者,所以对这些寻人特征稍有印象。他记得父帅说过,小妹顾郁楼的背上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纹样的胎记,脚底板上还有两颗黑痣。
今夜,他居然寻到了,哈哈,失踪多年下落不明的小妹居然就这样被他找了回来。若是父帅晓得他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人的,会不会唏嘘感叹,而这事迹又是否会成为小说家嘴里值得一提的故事?
不知道,很多事情都无从知晓,但终究,顾家的二小姐回来了,顾郁楼回来了。
自诩深爱三姨太的顾大帅涕泗横流,看着熟悉的阿秀一转身变成自己的女儿顾郁楼,直道命运啊命运。
而这样一来,阿秀终于什么也不用失去,什么也不必牺牲就可以成为人上人,过上她朝思暮想的高贵生活。只不过是抛弃一个粗俗且重复率很高的名字。
现在,已经没有戏班侍女阿秀了,只有白城二小姐顾郁楼。
接风洗尘的团圆饭,顾疏玲一如既往的冷漠,与幺女久别重逢失而复得之喜的顾大帅也就不苛求她什么了。
阿秀,不,应该是顾郁楼,除了衣衫的变化,更多的是气质,不同于侍女时的卑贱,也不是小妾时的附庸,而是自由的独立的高贵,还有盛气凌人。
顾郁楼的三次敬酒,从父到兄再到姊,说辞各有不同,却都真情实感情义浓浓,说得顾大帅含泪,说得顾淮深点头,只顾疏玲一人例外,没有反应的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顾二小姐的回归让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有了送礼的理由,流水一般的礼物都飞了上来,大多数都堆在了顾郁楼的房中。她住在清秋院的隔壁,与顾疏玲旧时的居处隔得很近,低头不见抬头见。而哪怕碰见了,顾疏玲通常也不怎么搭理她,尴尬。
一天是情敌,一辈子都会是敌人。以前争的只是沈夜白的恩宠,而现在,还包括父亲的宠爱。
顾郁楼看着阿姊离开的背影,心中轻道:“虽然你是我的姐姐,可我却是不会让你的。你晓得的,女人的仇恨通常是要记一辈子的。”
这一点与顾疏玲不谋而合。然而,她不理顾郁楼并不是因为她要报复,而是因为不屑。况且,她手边的事情也已经到了关键之时,她的复仇,网罗着大半个白城牵扯了无数名人的报仇,也即将开始。
而沈老爷,这是第一个。
之所以放在首位,除了旧恨还有新仇。便是沈老爷的谋划让她失身巢湖水匪,此等大仇,她不得不速报。所以,她放出长生的消息,并且暗中使人胡乱翻译了沈老爷久久不得其旨的话语,让沈老爷以为此前炼丹不成只是因为没有至亲血肉为引。而丧心病狂的沈老爷果然要取沈夜白的心肝为引,再设计让沈夫人目睹这一切,爱子心切的女人自然会出手。那么,作恶多端的沈老爷便只好死在结发妻子之手。再然后,引导沈夜白去查明真相,沈夫人便崩溃自杀。
父杀子,妻杀夫,儿杀母,好一场骨肉相残啊!这可比手刃仇敌来得痛快多了!
不得不说,顾疏玲的心,是黑色的。她的全程设计与谋划害得沈家千金散尽家破人亡,更是导出了那么一场人伦惨剧,好好的一个名门望族,死了散了,只剩下沈夜白一人。
沈夜白还痴痴的想要知道真相,可他远没有顾疏玲十多年身负血海深仇的魄力和压力,又没了钱财手段,自然不得其所。所以,他便死盯着顾疏玲,要从她嘴里知道一切。
他只当顾疏玲是个心狠手辣飞扬跋扈的大家小姐,却不知道她是个满腹心计阴险可怕的复仇者。
而沈家之所以还留着一个人,也不过是因为顾疏玲要还沈夜白当年的一笑之恩。
而此时,白城却有好几位有名有姓的大人物暴毙了,警c察局渗入调查,给出的答案却是中毒。然,却不知道是什么毒,更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毒。
只有顾疏玲,在黑暗里,她转动着手上黑身云纹的广口瓶,若有所思,而嘴角的笑却是惨淡且慎人的。
飞鸟投林,终是落了个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好极了,便这样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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