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沉沉心事北南东

    那一夜的烟花如流星,纵然行宫众人确实颇多揣测,但是顾及安云阔的身份,反而并不多流传在唇舌之间,跟九皇子的事情展现了天差地别的对待。燕潆焘自然知晓这是为什么,那天的仗义执言过后,燕潆焘思量细枝末节:到底是皇家事情谁敢如此传播,想来其中不乏九皇子自己的手笔和几位兄弟的推波助澜。毕竟夺嫡的暗潮其实早就开始沉浮浸润,一个纵情任性的九皇子总是其他几位皇子乐见的。不过杨容珂倒是真幸运,澹台琮为了她也愿意略施手段远离这个夺嫡的旋涡,当然,九皇子本身体弱也是一个方面。

    十月二十七日,九皇子澹台澄和杨家嫡女杨容珂大婚,澹台澄心中到底还是疼爱儿子,便派燕潆焘以御前女官的身份送去了一对白玉如意。澹台琮谢过澹台澄的恩典,就将燕潆焘往座上迎,非要表示一下内心的感激。燕潆焘推辞不过,又因为官职在身只好落座在诰命夫人那一边的席面,抻着态度跟各位诰命夫人你来我往的说着场面话,略略吃了一杯米酒。

    这一杯米酒还生出了事端,醇厚香甜的酒液还停留在喉舌之间,澹台珩身边的溯幽便来请,旁的是什么也不肯说,只说澹台珩要见还不能推辞。燕潆焘挑眉,喧嚣热闹的喜宴上镶着金边的红,逐渐凝在她眼睛里,在轻微颤动的羽睫之下缠绕成晦暗的光。

    向周围的几位诰命夫人告罪,燕潆焘盈盈起身,向溯幽说的地方走去。

    九曲回廊,穿花拂柳,十月的银杏金黄的落叶铺成一片随风变换的地毯,踏上去的时候隐隐觉得粘腻柔软。满目的红色相衬托,催出执手相看的喜悦,落在不同人的眼里,到底还是不同的景色。燕潆焘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回廊下的安云阔和澹台珩,笑意在眼角更深了一些,迈步走了上去:“若是你们两个要谈什么,何必非到九皇子的婚宴上?冷情冷性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砌冷夜稀的表哥一同来?”

    “你这位表妹可真是伶牙俐齿,每每说话本王都难以招架。”澹台珩瞅着燕潆焘皱眉,偏偏燕潆焘和燕潆晔相似的眉眼总是把他的心都熨平了几分,总是不忍苛责,“叫溯幽请你自然是有急事,本王总不能御前去请你。”

    “伶牙俐齿王爷就招架不住,克己复礼王爷就甘之如饴。可见各花入各眼,微臣就觉得带刺的花也是妖冶动人。”安云阔伸手将燕潆焘揽在怀里,低低的笑,笑中带着慢条斯理的炫耀,在燕潆焘耳边絮絮低语,“王爷叫来软软自然是要事告知,委屈软软走这几步,是我的不是。”

    “人来人往的,王爷和太傅的漂亮话还是少说一些吧。”燕潆焘的笑容越来越淡,在安云阔半揽着自己的时候柔荑伸到他腰间,捏着一丁点儿皮肉狠狠的转一圈,随即退了一步从安云阔的怀里退出来,安然的双手抄着站定,垂着头只让人看清自己的发旋儿,“王爷曾经说剑有两刃,那么招架的住招架不住就是剑鞘的问题了。”

    “其实查出来也是内帷的事情,总是告知你更方便些。”澹台珩没理会燕潆焘话里话外的嘲讽,安云岚的秘密不能广而告之,所以燕潆焘自从燕潆晔转醒之后对于自己的态度急转而下是澹台珩早就心里有数的,“当年父皇浅邸之中有元懿皇后为正妃,叶氏和郗氏为侧妃,我的母妃是以良娣身份入府,董德妃因为家室的原因以侍妾的身份入府,再下面就是陛下正位东宫之后入府的同罗氏和白氏,还有当年太后做主迎进宫的杨氏,以上就是当年成亲王府数得上的妃嫔。本王着人去寻了当年成亲王府的奴婢,却发现叶家当年庶出的小女儿也入了成亲王府。父皇登基之后后宫却并没有这位侍妾的存在。那名奴婢说叶家的小女儿浅邸里也没有名位,倒是生过一个孩子,依照时间来看,怕是跟皇长兄的生辰差不多。”

    “王爷的意思是广陵郡王是叶家那位小女儿生的?”燕潆焘倏然展眉,她天然上挑的眼角因为风的缘故透着一星半点的红,被描的青翠的黛眉压制,无端显得肃正,“当初既然叶家小女儿有孕还生子,怎么会在陛下登基之后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陛下一向是厚待后宫妃嫔的。”

    “因为叶家这位小女儿爬上成亲王的床用的方法实在是不体面。”安云阔跨了一步到燕潆焘身后,挡住深秋有些凛冽的风,动作之中却没有再多的亲昵。溯幽长庚等暗卫无声的散开,守卫着九曲回廊这一隅,“我和王爷找到的那位浅邸婢女如今口不能言c目不能视,显然是被喂了药。可惜岁陈认识盲文,溯幽又能读唇语。若非如此自然不会知道叶采薇当年是借着陛下醉酒做了那样的事情。而且叶采薇似乎牵扯进了谋害元懿皇后的事情,所以陛下一怒之下抹去了她所有的痕迹,将广陵郡王记在了当时流产的叶侧妃名下。当时叶侧妃深入浅出,倒是让许多人以为广陵郡王是叶侧妃所出了。”

    “那我们即使查了出来又有什么用处。广陵郡王现在确实是在皇后名下,就算是拿住这个把柄似乎也做不了什么。除非广陵郡王和皇后生了嫌隙,对于皇后来说就是威胁了。”燕潆焘眼睛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你们是想让我做点什么,好让广陵郡王疑心自己母亲的死因?”

    “软软聪慧,果然一点即通。”安云阔犹豫片刻,眼中的担忧转瞬即逝,“叶家最近不乏有人仗着广陵郡王高升的时机肆意行事,若是闹起来皇后自然会让广陵因此奔走。我和临淮会在前朝咬着这些事情不放,怎么提点广陵就是软软要做的了。不过软软一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若事有不可违就不要冒险。”

    “我知道了。”燕潆焘脸上浮上隐约的笑意,似有似无的蕴上毫末胆大包天的意味,“既然王爷信得过微臣,微臣定然竭尽全力。不过微臣斗胆要王爷一句承诺——若有来日,帮我保全一个人。”

    “你放心,即便不为了你,宁漪也会安然无恙。”澹台珩当然知道燕潆焘的意思。燕家出来的子辈,珍爱手足之情总是强烈。

    燕潆焘听着澹台珩的承诺,若有所思的笑着,转过身如来时一样步伐稳健,看不出一丝异样。

    时光流转而过,转眼已经到了十一月初五,这日里燕潆焘在西暖阁誊奏折的时候提及历来在家中会绘制梅花消寒屏风,澹台澄听着有趣,信步绘了一幅,想了想着燕潆焘送给皇后。

    燕潆焘往皇后的营帐处走,捧着梅花消寒屏风和《扶风马氏高德图》,由着婢女层层掀开门帘,仙台履踏在皇后的营帐里的软毯上,正逢广陵郡王和郡王妃薛郁容进宫请安,燕潆焘目光轻飘飘的掠过几级阗玉台阶,裙裾柔软的像波涛一样漫过去,朝着皇后盈盈下拜:“微臣拜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请广陵郡王安,请郡王妃安。”

    “燕女官来了,起来吧。”叶欣妍自从陈玠入宫之后,对着燕潆焘竟出奇的和颜悦色,“可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本宫?”

    “陛下今日闲暇绘制梅花消寒图,着意送予皇后娘娘赏玩,娘娘若是以在紫檀木镶个屏风摆着,当真是极美。”燕潆焘垂首,因为叶欣妍的善意,不吝啬回馈这样一句话,“另外陛下还赐予皇后娘娘一幅《扶风马氏高德图》,赞誉皇后娘娘德冠六宫。”

    “扶风马氏?”叶欣妍顿了一顿,珊瑚姑姑迎上来将画接过去,同玳瑁一起展开,叶欣妍目光游弋须臾,缓声笑开,“扶风马氏乃是东汉明德皇后,如此殊荣本宫喜出望外,还请燕女官替本宫多谢陛下恩典。”

    “是,微臣明白。明德皇后善抚幼子,德披后宫,被汉明帝盛赞,‘宠敬日隆,始终无衰’,在陛下心中,皇后娘娘不逊于明德皇后。”燕潆焘声音里飘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听上去敬服虔诚,再拜准备告辞的时候,皇后营帐的门帘儿被人冷不丁的挑开,广陵郡王跟前儿的内监小苏子进来,眉开眼笑的尽是喜色。

    “什么事情毛毛躁躁的?”叶欣妍瞥了一眼小苏子,眼风在燕潆焘身上扫过,转头看向澹台璟,“小苏子到底是跟着郡王的人,待人接物可是要向陛下面前的人好好学学,没来由的这样毛躁,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话怎么能当做没听见呢,岂不是让广陵郡王嫉恨,燕潆焘顺势屈膝,连声称不敢,来未起身就被小苏子冲口而出的话惊到,愣在了原地。

    “启禀皇后娘娘c郡王殿下,燕侧妃今早儿身子不爽,传太医瞧过,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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