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狭路相逢最嗜血
从盛气而来到乞讨街市再到王子座上之宾，命运似乎一直在和牛臣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但是，更大的戏弄还在后头，就在半月之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
在一片昏暗的王宫对面，灯烛辉煌的王子宫殿却灯烛辉煌，热闹非凡；旧日好友来访，惯于礼贤下士的王子姬光自然盛情款待。吴国与楚国已经势同水火，殊死之战一触即发；何况此人世代显贵，对于楚国的最高机密一直有着极其频繁的接触；所以，究竟能够获得多少有利的信息，就看姬光的手段了·······
于是，酒过三巡，开始进入礼仪阶段；来客先是敬主人三杯酒，且先干为敬；而姬光很是谦让，离席陪饮。然后，便是逐个寒暄c对饮；但是，到了最后一位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其实，从一开始，伍员就对于此人颇为注意；并不是因为他是多么的光鲜亮丽，相反，这位剑客似乎刻意在回避着什么，一直侧身而坐，隐藏在了灯影之中；但是，到了这个环节，面对面已经无法避免；子胥终于看清楚了神秘少年的真面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相反，牛臣——不，长勺硅却面无表情，只是回报了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连饮三杯，然后施礼c落座，再也没有看子胥一眼。
于是，伍员眉头微皱，回到了坐席；姬光觉察到了贵客的异样，却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伍员与牛臣之间的离奇缘分。
“子胥，你怎么了？”姬光起身c举杯，谦卑地问道。
伍员赶紧站起身来，打定了主意要立即揭发长勺硅的卑劣行径；只是，在这电光石火的微妙时刻，他下意识地偷偷瞄向那个无耻之徒的方向；虽然只是一下，却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开始迟疑起来。
牛臣已经调整座位，逃离了灯影的纠缠；烛火辉煌之下，眼角无声流淌的热泪猛然化解了子胥心头的坚冰······
“子胥？？？”姬光有些诧异，他继续问道，“你怎么了？”
“回禀王子！”子胥沉吟片刻，低声回答道，“小人不胜酒力，所以······”
“无妨！”姬光大笑道，“子胥不胜酒力，尽管自便······”
于是，在两位少年艳姬的搀扶之下，伍员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歉疚的话语，将饕餮盛宴慢慢抛在身后；但是，跨出殿门的一刹那，他又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瞄了那个小人一眼。而后者正襟危坐c目不斜视，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夜深人静，所有的喧嚣随风而去；只有细雨呜咽，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伍员屈膝而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对方如约而至，揭开了这场隐秘约会的序幕。
‘咚c咚c咚······“声音低沉而坚决，正在伍员的意料之中。
”既然来了，还等什么？“伍员的声音充满的鄙视与厌恶，夹杂着令人生畏的克制。
来人开门，跪地，就在一团漆黑之中。
“这些都没有用！”子胥的声音极低，却很是威严，“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我可以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我有我的目的，你有你的目标！”牛臣笑了，“只有我的目的实现了，你的目标才能成真！”
“混账！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境地，你这个叛逆竟然还在跟我讲条件！？”对于对方的强势，伍员又惊又怒，做势欲起。
但是，随着一抹毫光挣脱了黑色罩衣的束缚；牛臣将七星神剑请出匣中，七星成阵，辉煌了黑暗的内室，点燃了子胥的双目。
“你想干什么？！”狗急跳墙势在必行，子胥不由得握紧了手边的利剑。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牛臣却收剑入鞘，接连磕了三个响头；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涕泪横流c不能自已······
只是子胥，依然沉浸在一片迷茫之中；那七片神光就像七朵璀璨的花朵，依然闪烁在他痴迷的眼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神剑之所以为神，就在于凡人与神性亲密交汇的时刻······
“只要你帮助我——不，只要你不阻碍我——七星剑就是你的！真正且唯一的主人！”沉吟片刻，牛臣开口了，“或者，我将此剑献给吴王，飘然而去······”
“你c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子胥颤声问道。
“我想死！”
“什c什么？？？！！！”一时之间，伍员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费尽心思，不惜背叛师门，盗取神剑，难道就是为了求得一死？
“长勺硅······”子胥没有想好，便开口说道。
但是，后者却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请叫我牛臣！“
”牛c牛——“
”我牛氏一族，世代忠烈，号称徐国第一忠臣！“
这一下，一片黑暗之中，伍员终于发现了一线光明；作为乱世之中随波逐流的一片浮萍，对于巨浪与暗流的每一丝颤动；除了了如指掌，没有任何保命的方法。
”你是来报灭族之仇的？？？“子胥惊呼道。
“不！”牛臣笑了，有些不受控制。
“那你——”
“子胥请看！”没有任何预兆，牛臣突然起身，来到伍员身边；然后掏出火折子，吹燃。
子胥茫然地结果递过来的一方绢帛，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依然辉光射目的神剑；展开绢帛，却看到了一片模糊。
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血书已经褪色严重，终于极其模糊。
看到伍员一脸无助的表情，牛臣用手指逐字点读——其实是背出来——声音凄婉，令人动容：
“我牛氏一族，世代忠烈；如今亡国之际，惨遭灭族；虽极其感叹，却无怨无悔。只盼我牛氏这一点骨血，能够逃出生天，延续祖宗之梦想······此儿名臣，以示不忘故国，继之已死！但是，臣儿呀，如果祖宗庇佑，你能够逃出生天，老夫希望你能够忘记仇恨，好好活下去；这是我牛氏数百年来第一次为自己考虑，仅有的一点私心，也是老夫此生最大的无奈。如果先君震怒，感动天地鬼神，老夫希望所有的惩罚都降临在老夫这一缕残魄之上，天雷地火，永生不得超生！但是，我最最可爱的臣儿呀，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再过问世事，永远c永远不要······”
长久的沉默！
终于，子胥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问道：“既然祖训如此，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忠义之士，定成国家殉难之鬼！”牛臣微笑道，“世代英烈，必先公而后私！当年我牛氏用全族的倾覆换来了国家的城下之盟；虽然屈辱，却胜于灭国！我后来听说，吴国讲和的唯一条件，便是我牛氏血脉断绝，人丁不存——不管男女c无论老幼······”
“后c后来呢？”
“后来，国君不堪其辱，准备全民皆兵，一战全休！于是，我牛氏一族妇孺，在年逾九十的祖父率领之下，从城墙上纵身而下，全体殉国······”
“既然如此种种不堪回首，侥幸逃出生天的你却想要违背祖训，盗取神剑，准备——”子胥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话到此处，牛臣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c毫末可辨！
“我牛臣虽然未读诗书，但是忠孝仁义却烂熟于心；试问苟延残喘于世间，终老此生；却坐视故国大难临头c举国屠灭！子胥——”牛臣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子胥，作为忠义之士，换成你，会做何种选择？告诉我！！！”
牛臣声色俱厉，将伍员完全镇住了！
“你c你——”
“寿梦将我大徐置于犬马不如之境地，怨气冲天，哭泣之声，至今未已；而他的儿子诸樊王却更加贪得无厌，灭亡徐国的利箭已经弦如满月c即时而发！只有手刃暴君，才能救国家于必亡，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是——但是不管能否如愿，你都是万刃碎身呀！”子胥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拯救这位忠义之士的性命。
“我知道，我的死也许——不，必然——不能阻止故国的灭亡；但是，只要国家不灭，希望就一直存在······”
“你c你希望我——”说到一半，伍员又后悔了。
“子胥，我需要你——”这一顿，伍员的心都冰冻了。
“我c我需要你——”牛臣微微一笑，“我只需要你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这下子胥彻底懵了。
“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做；最后，我死了，你就是七星神剑真正的主人！”
“怎么可能？”这句话脱口而出，很是无情。
但是，牛臣却毫不介意：“相信我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誓言——你——伍员伍子胥，就是七星剑真正的主人！”
牛臣得到了自己希望得到的，便飘然而去；留下伍员一人夜不成寐，反复思量。只是牛臣瘦弱的背影，在他的心中越来越高大c越来越魁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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