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母亲,真的伟大

    母亲是个非常善良c非常慈爱的女性,她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女性。

    她身高较矮,还不到一米五;她的头发,在岁月的流失中渐渐雪白如霜了;她的脸庞在病情的折磨下,也渐渐变得有些黄了;她的声音也慢慢变得苍老了许多,但每次一说话还是相当有力,特别是当决定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她的声音就更有穿透力了,几乎可以震撼我的心灵;母亲的手也有些变型了,皱了许多,那主要因为长年做农活的原因。

    母亲是个农民,她识字并不多,小学都未完成毕业,但她却很有见识,很有自尊,也很有性格,但农村妇女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陋习,在她的身上却是根本看不到的,相反,在我的感觉里她才是真正有品位的贵妇:她走路的速度较快,而且线路总是很直,从不故意作出歪歪斜斜的样子;尽管有时她会咳嗽,而且会咳得很厉害,但却从不去刻意地佝偻着身子,即使有时站不稳,而且还需要拄着木棍,她却总是努力地站直着身子;她的坐姿很端正,总是直挺着身子,头从来不会去左顾右盼,即便和别人讲话,她总是看人一眼后,马上将头端正,视线总呈60度角地看着正前方。

    据说,当年父亲和她离婚时,她并没有哭闹,只是要求父亲和她都跪在天井边,两人都赌咒发誓:离婚就离婚,谁也不要后悔,谁也不要再为难谁,谁也不要再作贱谁!

    她的坚强,在我成长的日子里,我体会得相当深刻。有时我遇到困难,甚至在男儿有泪轻弹的时候,她总是轻言细语地安慰我说:“别哭,别哭,有什么好哭的?多大的事儿?哭有什么用呢?明天太阳照样要从东方升起来,你还是那个阳光可爱的你,你还是你快乐生活的你,是不是?只要你觉得自己努力了,尽心了,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别人,那你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你就一定会成功的!”

    其实,她的这些话,深深地打在了我的心坎上,她那并不华丽的语言,却已经是我认真恪守的做人原则。

    每次看到母亲,我自然而然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尽管我和母亲一块过活的日子很少,但每次都相当快乐,没有任何的压力和负担;和母亲在一起时心情特别轻松,她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她的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

    把父亲接回家里,给父亲擦洗身体c换洗衣服的责任就自然地落在了母亲的身上,她总是默默地将这些事情做得非常仔细c认真,而且从来没有任何一句的埋怨,有时我都感觉很奇怪: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她能这么有耐心?难道真是女性特有的温柔美德?她为什么一点牢骚都没有呢?

    有时我也帮母亲换换父亲的内衣内服,当闻那些有些臭味的衣物,我都不自觉地皱眉了,甚至偶而还将头扭到一边,生怕多闻一下,但母亲却还是若无其事地认真替换着,然后再仔细地洗干净,她将父亲的内衣内服洗得很干净,洗完往往还要检查几遍,生怕有一点污渍没有清理掉。她对父亲的照顾真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她总希望能够尽量地把父亲照管得更好一些,让他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她对父亲的关怀与爱惜,也在她细心照顾他的过程中与日俱增。

    一次,我们在聊天时候,母亲说:“乔治,能不能象当初激励我一样地激励你爸爸,让他活得更长久一点?”

    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幕:那一次,母亲病得很严重,请了乡下的赤脚医生来看病,医生说没得救了,顶多拖日子,那医生犹如宣判的语言,一下子把母亲基本打垮了;我听说后,想起了母亲多少有些迷信,又比较相信命理学说,于是,我便想起了县里的一位高中老师,其人通古博今,对《易学》很有研究,我便邀请了他去我乡下的家作客,并且,我们事先商量好了所有的说辞;那老师见到母亲后,就说面色很好啊c不是下世之相之类的话,然后,又认真地推算了母亲的八字,严肃c认真地给她说她的日子还长着了,至少还有20年的好日子;母亲听到那老师的话,她立刻就相信了,精神也马上有了根本好转,然后她就开始努力地做运动了,后来真的活力十足,把乡下的医生都惊呆了,连连说是“人间奇迹!”;至到现在,她都深信不疑自己是有福的,所以,她越活就越有劲,从不气馁,精神总很饱满。

    其实,那只是最平常不过的精神治疗法而已,美国人经常玩这一套。不过,对母亲的确很有效,因为填补了母亲内心的空虚;但对父亲,我则完全没信心,因为,父亲更相信医生,相信科学,而不迷信什么命理学。

    所以,当母亲提起这事儿的时候,我只能遗憾地摇摇头,但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可以延长父亲生命的计划:那就是父母亲的复合!

    于是,我开始幻想这个美妙的计划,也向母亲透露了,她欢喜地同意了。

    当我向父亲提及此事的时候,他嘴巴上虽然没说什么,态度也开始渐渐地软化了,但却没有直接应承;其实,他的心底早就同意了,只是,他始终碍于他的“男人”面子。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母亲爆发了她的情绪,那天,她哭了,伤心地哭了,而且哭得很厉害,不是因为父亲的病,也不是因为我的“不孝”,而是父亲的兄弟和姊妹吃饱了c撑着了,他们和母亲激烈地吵了一架,但事件的结果却意外地加速了父母亲复合的进程。

    那天,母亲一个人去街上买菜,不巧,却碰到了姑姑与叔叔,也许那是很他们巧妙的等待,他们在街上便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原来,我那两位“可爱”的长辈,已经在街上等候母亲许多天了,那一天,他们终于赢来了非常难得的c非常可喜的机会,狠狠地“整治”了我的母亲。

    起初,他们的语气还是挺友好的,将母亲骗到在街上摆摊的一个叔伯兄弟摊位旁边,其时那兄弟正巧不在,只有弟媳在卖东西。

    开始他们的态度还好好的,但说着说着,他们便都激动起来,声音就高亢起来了。

    “你看你,我家好好的四哥,恁是让你们折腾得病了,听说还是癌症,听说你们家杀鸡,你们吃肉,却让我家兄弟吃鸡骨头,你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呀!”我那叔叔真会说话。

    “就是,就是,好端端的老四怎么会得癌症?就是这女人的德行啊!”姑姑也不甘落后,立马跟上。

    母亲一听,头马上大了:这病了都活该怪我?得癌症也全赖我?为什么?

    马上,母亲流泪了,但她也反击了,用她的方式。

    她立刻跪在大街上咒骂起来:“老天爷,他们为什么怪我?我们都离婚好多年了,又没生活在一起,我有什么责任呢?他病了,我还得给他洗衣服c擦身子,这就是我的报应?如果真是我的责任,我愿意天打雷劈!老天爷,你真是瞎眼了,长出了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祸害我?”

    母亲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不断地咒骂着,引来了人们的围观,随着她的咒骂,渐渐地,人们弄清楚了怎么回事,都用鄙夷地眼光望着我那两位“可敬”的长辈,打抱不平的声音逐渐也涌出来:

    “得病也怪别人?什么逻辑?世界上谁不得病?真是神经病!”

    “谁吃得了鸡骨头?牛皮!”

    “这个老人家这么瘦弱,怎么可能欺负你们家兄弟?太不合情理了吧?”

    “就是,这个老人家要是真天天吃鸡肉,怎么可能身体这么不好呢?你们看,她的身体太瘦弱了!”

    观望的人们全都站在了母亲这一边。那两人见情形不对,知道他们再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只会更丢大的脸,所以,他们只好逃之夭夭了,将可怜的母亲扔给了完全不知所措的弟媳。

    好在弟媳还是及时将母亲拉起,又和众人一起劝慰住了母亲,其时母亲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内心的苦又有谁能知道c又有谁能体会呢?

    回来后,母亲的情绪仍然很激动,她终于对父亲发火了:“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没教养的狗东西,还说是文化人,其实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

    父亲不知所云,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只得笑呵呵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谁又得罪你了?”

    母亲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然后说:“你说说,你们家那两东西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不要脸?”

    父亲呵呵一笑,有些惭愧地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他们两个啊,他们就那副德行,从来都是只吃七头(便宜)不吃亏的主,你和他们怄什么气啊?把你气死了,他们还在一旁偷着乐呢,何必呢?理他们干什么?我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对不起你,当初只怪我们都太倔强了一些,否则,很多事情就完全都不一样了,唉,命啊!”

    他虽然还在笑,但明显比哭更难看,因为他知道:他的兄弟姐妹究竟是些什么人,当初,要不是他的兄弟姐妹掺和,他的婚姻也不至于如此难堪,其实他们带给他的不是幸福c快乐,而是人间的悲剧和痛苦,以及无穷无尽的折磨与打击,因为他的兄弟也曾经当街给了他多次难堪的经历。

    当然,他也在为当初的离婚而后悔,当初他的决定实在太轻率:他为什么一定要听他们的呢?

    其实,他早后悔了,然而,男人的尊严,让他无法抛下心里的枷锁,只能暗地里一次次地悔恨不已,一次次地暗暗自责。

    轻率和面子,摧毁了父亲的婚姻;多嘴多舌的人,破坏了原本和谐的家庭。

    我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感觉很奇怪,我说:“很奇怪哦,爸爸,你们家的兄弟姐妹不是很久都没来往了吗?他们俩怎么又凑到一起去了?又穿一条裤子了?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母亲听了,“卟哧”一下笑了:“你爸爸得了重病,估计他们是觉得这一下子他们都可以出头了,都可以骑到我们家头上拉屎拉尿了,还不来搅合一阵c欺负我一回?你没瞧见那两人,今天真的就是穿了连档裤,齐心合力整治我呢!”

    “对,对,对!我们家有事,他们肯定高兴,我们家越乱他们就越开心,没准这会还在弹冠相庆呢!”父亲附和道。

    “妈,要不要我去骂他们几句?我可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c长辈不长辈的,谁惹了我我就整治谁,天王老子我也不理会!”我半开玩笑地说。

    的确,我从来不给所谓的“亲戚六眷”们好脸色,谁惹上了我,我通常都统统“打”回去,有时,甚至用一些“恶劣”的办法回击他们,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所以,我的亲戚们基本都很怕我,因为,我在他们心目中是绝对的“大恶人”,因为,我从来不给他们“面子”。

    “不用了,我今天也算赚了,他们也基本没讨好,后来就都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只不过我就是气不过,觉得心头很不舒服,好了,算了,现在轻松了;你清闲不自在啊,还非得找病来害呀?”说着她温柔地一笑,继续忙碌去了。

    以前曾有人说世界上最伟大的是母亲,对这句话,我总是很怀疑,总觉得对女性的吹捧太过了,但现在我却越来越体会到“母亲”这个词的伟大:她们往往只会默默地付出,却从来不想有什么回报,她们永远惦记的是别人,往往却忽略了她们自己。

    也许,这就是母亲们的伟大,特别是中国的母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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