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林中商议
第二天一早，还未吃过早膳，林世荣就穿戴好直接来了夕园。
而林轻羽好似猜到了他会过来一般，居然早就穿戴好端坐在院子里，石桌上还有一壶热茶。
“父亲来了，女儿备了热茶，父亲快请。”林轻羽站起来，很是欢快的招呼林世荣，并且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微微弯腰递到了林世荣面前。
瞧着林轻羽极为恭顺的模样，林世荣忍不住想到林夫人所说，四丫头是个孝顺的，想来借米的事情也不会推脱。这般想着，林世荣接过茶杯，低头一瞧，微微皱了皱眉。这茶水闻着稍有香气，色泽暗黄，一瞧就不是什么好茶叶。可林世荣还是忍着抿了一口，放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
而林轻羽跟着坐下之后就一直未曾说话，林世荣眼瞧着林轻羽几次想要说话，却看林轻羽自顾自的品茶，好似完全忽略了他这个父亲的存在。
“昨日晚宴上提及之事——”林世荣踌躇片刻，话才说了半句就被林轻羽放下茶杯的声音打断了，随后瞧见林轻羽抬头说道：“父亲，昨日娘亲托梦给女儿，言辞犀利的指责女儿不孝，女儿醒来后辗转反侧一直未曾入睡，这般早早坐在这里，也是思虑了片刻，女儿到底哪里惹的娘亲不悦。”
林世荣放在石桌上的左手微僵，这等玄疑之事，饶是林世荣戎马一生也是宁可信其有。微皱的眉头说明他此时内心更是滔天骇浪。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多年了，怎么突然托梦给了林轻羽？难道林轻羽不肯答应借米也是与此有关？
见林世荣不说话，林轻羽继续说道：“女儿仔细想过，前些日子母亲还来娘亲生前留下的嫁妆铺子，也留下几间。按说女儿承恩父亲母亲多年，几间铺子孝顺父亲也是应该。可万不该将铺子拿来添做嫁妆，每每思及此，女儿都是羞愧难当。娘亲九泉之下又该如何瞑目啊！”
说道伤心处，林轻羽微微垂下眼睑，两行清泪顺着清秀的脸庞流淌下来，留下晶莹的痕迹，瞧得林世荣如坐针毡，脸色更是堪比泥灰一般难看。
林夫人留下几间铺子林世荣是知道的，拿来分给女儿做私房也不妨事，终归是给林府贴金。可如今被林轻羽拿来一说，顿时哑口无言。
嫡母拿了妾室的嫁妆给嫡女添妆，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荒唐。而今却还要这个女儿出来为林府解围，原本准备了一夜的说辞顿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低头望着茶杯中淡然无味的茶水，林世荣压抑着心中怒气，猛然站起来，不等林轻羽说话，转身出了院子。
林轻羽望着林世荣远去的背影，唇畔牵扯一抹冷笑。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吩咐小桃去厨房瞧瞧早膳。
不过午时，余管家亲自前来，送来了一个匣子，缺的几张地契，还有几张百两的银票，外加一套崭新的头面。
该是林世荣的吩咐，这等华丽的镶金头面可都是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给女儿们做礼。许是那两滴眼泪触动了林世荣心中进村的一丝父爱，后知后觉的补偿了林轻羽好些东西。
“全都送回来了，这些都是当年姑娘的嫁妆，还以为，再也拿不回来呢。甚好，甚好。”周妈妈仔细对过送来的地契，喜极而泣。
林轻羽也松了口气，母亲的嫁妆总算是如数拿了回来。望着桌上的匣子，林轻羽笑道：“眼下林府断粮，再好的珠宝玉石也比不上一石粮来得重要。拿人手短，既然收了他的礼，也不好继续端着。奶娘，收拾一下咱们出去透透气。”
还未用过午膳，林轻羽穿戴好，带上周妈妈去了平价商行。临行前还将匣子交给小桃妥善保管。相信用不了一炷香，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林夫人便会一清二楚。
要的就是让他们知道！
坐在马车里，林轻羽顺着车窗瞧着外面。道路两旁坐满了行讨得乞丐，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偶尔出现的老幼更是骨瘦如柴，饶是身形魁梧的男子也都是步履匆匆。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见了吆喝的摊贩，少了跑趟的伙计，整条街居然看不到做生意的。几只缺了角的破碗摆在地面上很是惹眼。
粮荒爆发的突然，涌入帝京的难民越来越多，这一路上如果不是林府的家丁护着，只怕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都要扑上来拆碎车厢！多日的饥饿让他们渐渐丧失了理智，这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人打家劫舍，甚至有人拆了米行的牌匾泄恨！长此以往，不出一月，必然引发暴动。前世也是如此，皇帝将此事交给皇甫羽皇甫仁，而皇甫仁多方走访，终于得到了一些治灾良方，可他却将这些办法告知了皇甫羽，利用皇甫羽外祖家定国公的势力将粮灾平息下来，保存自己实力的同时，还让皇帝看清了皇甫羽的势力。并且利用安插在皇宫内部的眼线将救灾良方来自皇甫仁的消息透露给皇帝，为皇甫羽抹上了打压手足的污点。当初皇甫羽未能继任大统，就是因为皇帝认为他心胸狭隘，好大喜功。可如今事情发生了转折，早在粮灾爆发之前就做好了应对之策，只不过是提前了一步，便打破了皇甫仁全部的部署！她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皇甫仁大发雷霆的样子了！
马车停在了街尾，林轻羽跟着周妈妈下来马车，就瞧见周围的商户是家家紧闭门窗，只留下大红的灯笼沾染了薄薄的灰尘。
平价商行也是如此，大门紧闭，崭新的门板上面更是被人泼了脏水。估计是那些歹徒莽汉的泄恨手笔。
林轻羽站在马车前，周妈妈走上前，轻轻的敲门三下，说道：“请问店里的米糕还有吗？”
不多时门被打开，小六子探出头，看见周妈妈和车前的林轻羽，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有，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四小姐的。快进来瞧吧！”说着让开门，迎着林轻羽和周妈妈进去。随后看了看外面，连忙把门关好。
“你们公子可在？”眼下没有旁人，也就省去了面子上的寒暄，林轻羽单刀直入的瞧着小六子。
“公子早就等候多时了。这边请。”小六子收起了适才的嬉皮笑脸，很是严肃的领着林轻羽来到了商行的后堂。
这平价商行林轻羽也来过两次，可都是在前堂交谈后便走。这次还是初次来到后面，一进来才发现原来后面是别有洞天。
原本略显昏暗的空间顿时豁然开朗，一片片郁郁松松的绿色映入眼帘。两旁是松竹青柏，地面上摇曳香花绿草，前面的小花园里更是花团锦簇，好似囊括了整个春天。在这一片绿意盎然的小林里面，一座竹楼拔地而起，只有两层高，却与眼前的景色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更是平添了一份神秘，让人置身其中时，很容易静下心来，感受这难得的惬意。
一位白衣公子早早就坐在了主楼前的凉亭中煮茶，茶香四溢，更是叫人心旷神怡。
小六子和周妈妈早早就退了下去，只留下林轻羽独自一人慢慢走上前来。
此时再看那凉亭中的白衣公子，赫然就是那日出手相救的仇公子！他早就注意到了林轻羽的到来，动作熟练的煮出茶来，口中说道：“来者是客，四小姐不妨坐下来尝尝，这还是今年新到的雪顶含翠。”
林轻羽迈步走上前来，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然后双手端杯品茶，只觉唇齿留香，叫人回味无穷。
“果真是好茶，仇公子真是好生了得，这才几日的光景就有了如此光鲜的外表身份，轻羽佩服。”林轻羽话音未落，视线早已落在了仇公子脸上的银质面具上。那烦着流光的面具带着一丝冰冷的质感，给人一种靠近冰雪般的幽深寒冷。
“这也是亏了四小姐指点，不然在下哪里能有今日。不知四小姐今日到访，所为何事？”仇公子也没绕圈子，难得有机会见面，自然要商议一下日后的事情。
“我看你这里春意盎然，仇公子可还记得当日轻羽说过的？”林轻羽不答反问，这一路走来可是没瞧见一石粮！
“自然记得。四小姐放心，粮食早已储备充足，不知四小姐有何打算？”仇公子端起精致的茶壶亲自为林轻羽斟满。
“既如此，自然是要开门营业啊。不然，外人怎么进的来啊。”林轻羽一脸平淡，说出的话却带着深意。这仇公子也是聪慧异常，问道：“可是有人会来？”
“不出三日，必有人来登门！”林轻羽脸上的笑意越发甜美起来。好似她做出的承诺必然会实现一般。
仇公子被她的笑容吸引，那如同昙花一现般的清纯动人是如此的动人心魄，尤其是那一双好似可以看穿一切的墨色瞳孔，更是让人沉沦期间难以自拔。
“如今林府断了粮，先送几石过去应急。日后的事，随机应变。”林轻羽敛起笑容，低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不会品茶，是否名贵的茶对她来说并无差别。前世皇甫仁喜欢品茶，她对茶道却是一知半解，而林梦溪却熟谙茶技，因此林梦溪刚入宫的时候，皇甫仁是夜夜留宿，不等林轻羽饮鸩离去就有了身孕，封了皇后之位！说来真是讽刺！
“既如此，那就开门做生意，随时恭候着贵人来访！”仇公子吩咐一声，立刻有伙计跑去前厅准备拆了门板做生意。至于做什么生意，那就要看铺子里还剩什么。
少坐片刻，林轻羽起身告辞。临走前还拎了几包米糕。出发时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里面装着几石粮食。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林轻羽竟然带着粮食的马车转悠了半个帝京，最后停在了一家药铺面前。周妈妈抬头一瞧，竟是回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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