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嫡母心计
“轻羽来了，快过来坐。”林夫人笑盈盈的把林轻羽迎进来。
每每瞧见林夫人这样的笑容，林轻羽就在心中提防着。思及今天的事，在连上林府断粮，林夫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林轻羽面带笑意的走进来，此时堂中已经坐满了人，林世荣左手边的嫡妻嫡女，右手边是个空位，随后是柳姨娘领着林子磊和林梦瑶，按照年纪来排列，林轻羽的确是末等席。可偏偏除了林世荣身旁的空位，再无其他。这般明显的提示，林轻羽自然看得懂。她也面带恭顺的来到林世荣的身边，低头称呼了一声父亲，只听到林世荣冷清的嗯了一声，吩咐开席。
最初时食不言，大家沉默着，餐厅中只有瓷器碗筷碰撞的声音，林梦溪皱着眉头食不下咽，林梦瑾更是一脸嫌弃，放下碗筷就要张嘴说话，可却在林夫人警告的眼神中压制住。
柳姨娘和林子磊也吃的不多，反倒是林轻羽，清粥淡饭别有滋味，饭后还很是满足的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妹妹还真是享福的人啊，这等饭菜也能吃出山珍海味来。”到底是林梦瑾没忍住，忍不住讽刺了两句。心中暗笑林轻羽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出丫头。
“轻羽以前都是一个人用膳，菜色也和这些差不多，如今能陪着父亲用膳轻羽很是心满意足呢。怎么二姐姐吃不下吗？”林轻羽面带笑意，不过划过林梦瑾脸上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轻易的划破了林梦瑾伪装出来的端庄。
一家老小同桌吃饭，唯独这个林梦瑾跳出来挑刺，没瞧见林世荣的脸色都难看的能滴出水来了！
“你——”林梦瑾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林梦溪却在桌下按住了她的手，随后一脸笑意的瞧着林世荣，道：“爹爹，咱们做小辈的忍一忍也就是了，祖母那里可是万万马虎不得，这粮食紧缺，也不能让祖母担忧，还是要快些解决才好。”
眼下府中谁的分量最重林梦溪心里清楚得很，因此搬出老夫人之后，林世荣本就愁容满面的脸上更是眉头紧皱。若是平时，就算遇上粮荒，仓库里的粮食也足够一家人撑过去。可偏偏今年老夫人和林沧海一家回来，添了这么多口人，再加上伺候的丫头仆役，林府都没有明日的下锅米了。
“这还不简单。说来也是巧了，今个四妹妹的马车惊了，是平价商行的仇公子出手相助。四妹妹也是要去登门道谢，不如趁机借些米来。祖母和父亲为此烦忧多日，只不过是走一趟，四妹妹必然不会推辞的！”原本一脸怒意的林梦瑾此时和乐融融，面带阴险的瞧着林轻羽。想来是料定了当着众人的面她是不会推辞的。
可林轻羽却摇摇头，说：“二姐姐此言差矣。按说是妹妹该去登门道谢，可好歹妹妹也是林府的小姐，这等抛头露面的事自然有损咱们林府的名声。父亲戎马一生，为官清廉，又怎么会用咱们将军府的名头去压人呢！”
明明是叫林轻羽去借米，可偏偏林轻羽扯着将军府的名头不放，饶是林世荣也不好做出叫女儿出去抛头露面之事。
深闺中的女子出门都要薄纱遮面，若是林轻羽当真走一趟，那将军府会成为帝京最大的笑柄！
“妹妹才是此言差矣。咱们将军府的威名自然是人人敬佩。况且那位仇公子一看也是宽善之人，若是妹妹带着礼物登门道谢，顺便提上一嘴，便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况且咱们将军府也不是仗着陛下隆恩胆大妄为之辈，既然仇公子是平价商行的少爷，那大可与将军府做买卖。眼下粮食价格哄涨，将军府自然不会亏待了仇公子。”还记得林轻羽在马车上对那仇公子颇有好感，林梦溪话中有话，提醒着林轻羽可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前去接近仇公子。
这姐妹两个一唱一和，当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前世就是这样，饶是林世荣都被她们姐妹糊弄过，以至于林世荣不顾骨肉亲情，亲手将林轻羽从后位上拉下来。
林世荣听闻也是稍稍舒展了眉头。若是做生意那就免去了好些麻烦，不过还需要林轻羽牵线才可。
仅仅是一眼，林轻羽就洞悉了林世荣的想法。一旁林夫人和柳姨娘都未说话，二人少有的保持了沉默。柳姨娘是个聪明的，眼下林府断粮，谁去借米买米都与她无关，说到底林轻羽也是被林家姐妹推出来的，最后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此时自然是安静的等待结果便可。
林轻羽心中冷笑，这一家子人，竟没有一个人帮着她说两句。人情冷暖早已铭刻于心，饶是血脉上的父亲，不也是不语的默认了吗！
这群人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没用庶女吗？那个一味顺从他们的林轻羽已经死了！如今坐在这里的，不过是来自地狱的怨魂，一个只为报仇而存在的亡灵！
“若是买卖，也该是父亲做主，哪里有轻羽置喙的余地。况且平价商行早早就上了板子不做买卖，怕是早就没有米了吧！”林轻羽微微皱眉，一副担忧的模样。
如今粮荒横行，难民泛滥成灾，好几家米行早已被洗劫一空，平价商行虽说也做粮食买卖，可毕竟是今年刚挂了牌匾开门的，比起那些老牌的米行，几乎没什么固定的渠道，只怕早就库中空空。就算有，眼下也绝不会轻易拿出来。
林轻羽一句话把买卖的事情推到了林世荣头上，他这个当家主做的人不去想着解决，难不成还要把重担全都压在一个庶出的女儿身上不成？
林梦溪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真是没想到林轻羽不仅干脆利落的拒绝，甚至把林世荣都牵扯出来。一时间她与林梦瑾也不好多说，只好似有若无的盯着柳姨娘。这个时候，若是柳姨娘能站出来说两句，也就避免了林夫人张嘴。
他们的意图林轻羽都瞧得清楚，不等柳姨娘说话，林轻羽突然说道：“平价商行说到底就是个商户，若是这个时候有了牵扯日后也是麻烦。可祖母是万万等不得，女儿记得外祖家不是有两座仓房，想必自然是有些存粮的。不妨劳动大哥哥大姐姐前去外祖家一趟，借些米粮，也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适才林梦溪说过的话林轻羽原封不动的还给她，甚至还把林轻风拖下水。眼瞧着林夫人的眼角一挑，林轻羽知道只怕这位嫡母要打圆场了。
“老爷，轻风还在军营尚未回来，这件事还是稍后再议。这等大事也不好为难了几个孩子，这一天舟车劳顿，还是快让她们歇息去吧。”林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事情岔了过去。事情没有解决，林世荣也是头疼的厉害，挥挥手叫众人散了。
林轻羽站起身来，动作行云流水的行礼，然后转身回了夕园。
林夫人面对林梦溪林梦瑾姐妹二人对自己的步步紧逼视若无睹，可轮到了这对姐妹身上就说莫要难为孩子，保全了林世荣的颜面，也免了娘家拿不出粮的尴尬，当真是好心思。还有那位大哥，林夫人声称是回了军营，估计正在哪里千方百计的弄粮。若是林轻风拉回粮食度灾，一来在二房那边有了脸面，二来在林府的地位只会越发稳固。
虽说林轻风的身世无人知晓，可到底是林夫人疑心作祟，只想着把一切掌握在手中，却不知此举好比手中流沙，攥得越紧，流失的越快。
晚宴散了，林轻羽回到园中就准备休息。累了一天也不好劳动周妈妈准备热水沐浴，前世在冷宫中等死的日子几个月都不曾沐浴，身上和头发都发出了酸腐的馊味，饮鸩前甚至没有一身像样的衣裳。如今这样的日子林轻羽很是满意，对这些不甚在意。
当夜林世荣留宿林夫人的院子。
林世荣穿着里衣坐在床边揉着额角，林夫人站在一旁将油灯挑的亮一些，回头瞧见林世荣一脸愁容，善解人意的走过来，双手按住林世荣的太阳穴轻轻揉动着。
“老爷可是为了粮食忧心？”林夫人明知故问，随后听见林世荣轻微的叹息声，说道：“明日若是没米下锅，一家老小都要饿肚子了。”
林夫人早就给林世荣递话，靖安侯府的存量也吃得差不多了，根本借不出米来给林家，因此林世荣更是焦躁不安。总不能让他去同僚家中借米，若真如此，他哪里还有脸面站立朝堂之上。
“其实今日在晚宴上，我瞧着四丫头也未必是不肯答应，只是众目睽睽，你叫她一个女儿家情何以堪啊。”林夫人语气平淡，极为自然的把话题引到了林轻羽身上。那颇为关怀的神色好似在埋怨林世荣当众为难了林轻羽一般。
“宴上都是家人，哪里那么多扭捏。”虽然这般说，可林世荣的语气却下意识的放轻了一些。
“这就是老爷的不是了。”林夫人坐在林世荣的身边，温柔端庄的注视着林世荣，说道：“四丫头年纪最小，本该是最受老爷关爱的，可偏偏在晚宴上老爷一言不发，这让四丫头觉着受了委屈，本该帮着老爷解决难题，却也没了那个心思。若是老爷能心平气和与四丫头说说，就凭四丫头那个孝顺的孩子，自然不会放任老夫人跟着遭难。咱们也不是逼着四丫头去，只是搭上线，剩下的还是要老爷做主才好。总的不能委屈了四丫头。”
林世荣低头一想，觉得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便想着明日去与林轻羽说说。随后吹了灯歇息。
窗外月黑风高，飘过来的黑云挡住了朦胧的月色，更是将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双人的大红色鸳鸯戏水翠叶红莲的锦被下，林夫人的唇边噙着一抹冷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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