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月中行(下)
那黑影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雕像,只是容与有种直觉,那人在看着自己,而且似乎没有什么敌意。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好一会儿,容与感觉自己围墙大概有种不一般的魔力,不然为何总是有人翻自家的墙,正考虑要不要也建议父亲把围墙修高两尺的时候,那人突然甩过一个东西,容与下意识侧身躲过,再看那边墙上已经没了人影,想了想,走上前去看看那人到底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却发现是一个包着石子的纸条,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张地图,标点处写着:
“今日匪徒藏身处,速去”
容与摸摸下巴,也就是说今天一直有个神秘人在暗中窥测着一切,想来当时那个打断自己放跑那个匪首的人便是刚才送信的人,只是此人到底在图谋些什么。看这样子似乎是近日那些匪徒的仇家,也保不定是那伙贼人所设的局。
容与在庭中来回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决定走一趟,一来这上都想来也没有什么贼人敢打自己主意,二来一想到舒窈今日遭遇容与便怒不可遏。打定了主意,容与便过去找自己父亲,这次只要带多些人,哪怕是陷阱也能以蛮力破掉。
飞刀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从没有见过嘴那么硬的人,各种花样都尝过一遍居然还不开口,这让飞刀又烦躁又心惊,这到底是谁家培养的人,能这般忠心。
坐在椅子上,一边细细的喝着茶,一边听亲信汇报今天发生的事。
“今日里抓到幼童五人,已全部送到赤狐大人那里,只等明日秦河关巡一开便会送到蛟龙寨,另外韩巧那个老匹夫今日已经被贬出京,那些捕快又恢复了常势不再全体出动巡街,还有就是西直门和华柳坊今天又有几个兄弟失踪”
飞刀恩了一声,示意亲信下去,亲信犹豫了下,又低声道:“老鼠今天被鹰啄了眼睛,跟着去的四五个兄弟没有一个回来的”
飞刀有些惊讶,老鼠人如其名一向谨慎惜命,怎么遭受会如此大的损失,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亲信把老鼠叫过来。
老鼠一到就跪伏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一遍,看着飞刀越听越冷的脸,老鼠一下子就热泪盈眶的说:“只怪老鼠没本事,技不如人害了众多兄弟,不过兄弟们都是好汉子,被抓到的一瞬间就咬破了嘴里的毒丸,大人,我一想到那些亲亲的兄弟我就羞愧难当,您惩罚我吧”
飞刀直起身甩手一茶杯把老鼠的头砸的鲜血直流,用吃人的眼光盯着老鼠,咬牙切齿的道:“那你怎么不一起去死”
老鼠爬过来抱住飞刀的大腿羞愧的说:“老鼠本来是要陪兄弟们一同的,只是主人的大事未成,老鼠不敢死啊大人”
飞刀一脚踹翻老鼠,朝亲信吼道:“赶紧让大家收拾东西走,这蠢货定然带了尾巴回来,我们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
待亲信走后,飞刀蹲下来看着老鼠一字一句的道:“你不用拿主人来压我,就算你与主人亲厚,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以为主人还会包庇你吗,我不杀你,我会把你交到主人手里,主人的手段如何你比我更为清楚”
老鼠瘫坐在地上,他不是蠢人,只是太过于惜命,所以当时的细节都被忽略,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对方太过刻意的放自己离开了,想到主人的手段,老鼠惨然一笑,掏出刀就想抹脖子,只是冰冷的刀刃真的划破皮肤的时候,老鼠还是收了手,把刀扔在地上嚎啕大哭。
飞刀冷冷的看着老鼠,这个蠢货的存在简直是自己这些人的耻辱。用舌头舔了下后槽牙后面的毒丸,只希望那些人来的慢一些。
等所有人把该带的东西带上,该烧的东西收掉,飞刀长舒了一口气,外面没有响动,说明那些人没有来,还好自己反应的及时,自己这些人又能多活几天。
所有人看到首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便知道事情没有到那种太坏的程度,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是这地方是待不了,几个手下忧伤的摸摸院子里的石桌石灯,再留恋的看了一眼院子,才背起包袱推开门走进夜色里。
飞刀提着老鼠走在最后面,也跟着看了一眼这座院子,虽然这座院子中发生的更多的还是血腥冷酷的事,可是这一刻看着却有些像温馨的家。天知道自己这些人有多么渴望有个家,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把这个小别院深深的记在脑海里,再转身眼睛里全是冷漠,人才有家,兵器是不配有家的。
只是容不得飞刀想这些,“噗噗噗”一阵阵弩箭入体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便看到前面的几个兄弟瞬间倒地,连呻吟都来不及呻吟便断了气。
飞刀敏捷的回到小院子,凄厉的让其他兄弟赶紧回来,只是下一轮令人绝望的声音又响起来,飞刀甚至看到那个给自己汇报信息的亲信就快要到门口,却被一枝箭穿透胸膛,巨大的惯性竟然还带着那个亲信向前冲了几步直直的钉在墙上。
飞刀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只有在凤翔卫中才会大量装备的落日弓。飞刀提着老鼠打开门,慢慢的走出去,对方拥有如此多的军中精锐尤其射出最后一箭的那个神箭手,没道理会把自己一个人放回去的,这是对方想要留自己一个活口啊,果然对方没有再放箭,走近些,飞刀便看到那些在黑夜中站的跟铁塔一样的军卒,中间还有个少年郎,看不清脸色,只是站的挺拔,想来便是坊间传言的容家二公子,只是看着淡定自若的样子,这如何能算得上一个纨绔。
这是容与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景,只是没有想象中那种不适感,反而竟然有种兴奋,一张脸竟然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这是融合在容家世代的血脉里的东西。
容与看了看那个汉子手里提的人,是白天的那个匪首无误,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多的同伙,看样子还想跑,幸亏自己早来一步彻底堵死了门口,看了一眼那个汉子朗声道:“你便是他们的头领吧”
飞刀深吸一口气,把老鼠扔在地上拱拱手道:“小人便是他们的首领,如今手下人得罪了公子,公子惩罚小人也是应当的,只是公子一口气便杀了我这么多手下,不觉得太过嗜杀了吗”
容与似笑非笑的看着飞刀道:“你的手下个个都是身负大罪的大恶,而你们在此又拐卖孩童,杀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替天行道,算不得嗜杀”
飞刀昂起头激愤道:“这世道不公,你们这些贵门子弟怎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楚,我们是该死但这都是这世道逼得”
容与瞅了这汉子一眼,挥挥手示意杨衡给他们一个痛快,还以为是有什么隐情阴谋,现在看来这些人不过是些可恨又可悲之人,自己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便要施加到别人头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最是厌烦这些可怜人。
飞刀看到那个神箭手已经瞄准了自己和老鼠,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事情其实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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