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痴欲醉

    不知过了多久,云起雨落,好似上天是个爱开玩笑的小孩子,地上的马蹄印一下子便被雨水冲得无影无踪。乔肃羽不知是到了哪里,但见四周较为空旷,连一背雨得石头也找不见。乔肃羽无奈,只能继续向前走了。

    雨下的很大,乔肃羽不时回首,看看趴在自己背后的若空,看看雨水滴落在这个老又壮实的人身上,经这几日又消瘦了。几日前他便也是这样趴在若空背后的,仅短短几日他们便交换了位置。

    “乔兄弟,放我下来,我可以走了。”

    “就是端木雁医术再高,你这一身伤也是不易好的,你就好好趴着。”乔肃羽也不去理若空是否好了,依旧固执的走着。

    走了一夜,雨虽停了,云却还没有散,仍是把天遮得像夜晚。走到了哪里,他不知道,这里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但却见到前方隐约有着光亮,他向着那里走去。忽地腿脚微软,只觉眼前一黑就此倒下。

    待到乔肃羽醒转,云已散了,他只身躺在床上。环顾房间,见地上有些潮湿,墙上挂着草鞋还有一件小蓑衣,此地对他甚是陌生,忽地警觉心起。待听得屋外有脚步声,乔肃羽绷紧了脑子里的每一根弦,见一只脚从门外踏进,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进来,那妇人道:“你醒了。我这有刚打来的鲤鱼,快来尝尝。”乔肃羽下床并没有再看她第二眼,道:“和我同来的那个人呢?”

    “你说那个醉汉子,他好像要去什么寺的什么大会,说什么明天就要开始了。”说着解下身上的蓑衣挂到墙上,背对乔肃羽道:“你这害的是热病,不易好的,教我摸摸还烫不烫。”

    说着那妇人便要伸手去摸乔肃羽额头,乔肃羽戒心仍没放下,向后一撤撞到床边,坐倒在床上。那妇人见乔肃羽这般反应,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么?”说着又伸手去摸乔肃羽额头,这次乔肃羽便没躲,任由她去摸。

    那妇人奇道:“不烫了?奇了,竟好的这么快。”可她哪里又知道乔肃羽内力雄厚这点小病要不多时便就好了。

    那妇人从屋外端来一碗鱼汤,递给乔肃羽,道:“小伙子,来尝尝。”

    乔肃羽接过汤,闻了闻,又喝了一小口尝得没有异味,便喝下了。

    “怎么?怕我手艺不好?你大娘我可是这个村子厨艺最好的。”

    乔肃羽所担心的并不是汤的好喝不好喝,而是他戒心未去,不喝又不好意思便无可奈何尝了。他将碗放道床边,那妇人问道:“好喝吗?”乔肃羽无意的点点头,感觉自己身体没有异样,心道:汤里是没有下毒的。

    门外有人冲着那妇人道:“李大娘,借你渔网用用。”李大娘答道:“客气什么,拿去罢。”

    李大娘又看向乔肃羽道:“小伙子,你叫什么?”

    乔肃羽犹豫道:“我在家里排老三,所以叫郑三。”

    听得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声,便蹦跳着进来一少女。那少女五官端正,面目清秀,虽不及沐英端木雁,也算得标致。那少女看起来痴痴呆呆,脸上自带了一股稚拙之气,听那少女道:“娘,铃铛和你去捉鱼。咦,这小哥是谁?”

    李大娘将她抱到椅子上,转头向乔肃羽,道:“小兄弟,我女儿铃铛有点呆傻,你不用理会她的。”铃铛推开李大娘的胳膊,呆呆的道:“娘,铃铛不傻。”

    乔肃羽见这对母女日子过的颇有些拮据,问道:“铃铛她爹呢?”铃铛抢着大声道:“我知道,爹住地底下了。”李大娘斥了铃铛一句,语调颇为凄凉有些许心疼之意。铃铛听得母亲训斥小脸一沉,便失了笑脸,堆上满脸的委屈。李大娘又瞧向乔肃羽,道:“这孩子她爹不在了,算着几日也该去看看他了。可能是女儿随爹罢,也是这般疯疯癫癫。”那妇人语调中尽是凄凉相思。

    乔肃羽见母女二人过得悲惨,不由得想起自己。虽有师父陪伴,但也是自小没见过爹娘,怜由心生,走过去摸了摸铃铛的头。铃铛毕竟是小孩子般的心智,竟撒起娇来。乔肃羽从怀中摸出几两剩下的碎银塞到铃铛手里,道:“铃铛,你拿这个去买点好吃的罢。”

    李大娘道:“阿三,我们可不能要你的钱。”乔肃羽道:“李大娘,你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鱼汤给我喝,难道我还不知道么?这钱你还是拿着罢,毕竟你于我还是有救命之恩的。”

    李大娘拗不过他便教铃铛收下了,她又把头转向铃铛,手指向乔肃羽,道:“铃铛,快谢谢三哥。”铃铛望望乔肃羽,结结巴巴的道:“谢谢三哥。”

    铃铛站了起来,呆呆的望着乔肃羽,道:“三哥我带你去玩。”说着拉着乔肃羽的手跑出去了。

    他们到了一处小悬崖上的空地,想来这是铃铛常来的地方。虽悬崖只有一丈多高,但这里远离人世的喧嚣,偶尔几只鸟飞过,几朵野花乱糟糟的开着,树木也长得歪歪斜斜,朝阳新生,还留着几丝昨夜的湿气,便有一种随意自然的美。

    乔肃羽脚边的水洼反映出乔肃羽憔悴的脸。在他眼里自己很丑,那一日被沐英抹在脸上的土灰已成了干泥,来不及修理的胡子也长了,自己蓬头垢面的,不由得乔肃羽暗想:这副样子若是教沐英见着,还不教她笑掉大牙么。

    突然铃铛爬上那颗歪树,对乔肃羽笑道:“三哥,你看我种的树高不高,正不正。”

    乔肃羽见那树也不过几尺,歪斜的不成样子,但他不忍伤了铃铛的心,便笑着道:“很高,很正。”

    铃铛蓦地从树上翻下,哭道:“三哥,你也骗我。这明明是歪的,你和我娘一样都爱骗人。”

    此话一出,乔肃羽感到心头一震,心想:“世人多数爱撒谎,便是出于善意便也是骗了人的。在自己心中不也是骗过自己好多次么?那真的是安慰自己么?今日竟被铃铛点破,我便还不如一孩子般的人,真是妄活了这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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