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卿【三】

    那天以后，每个晴天的下午，若卿都会来到这家茶楼，与所依谈笑，他们的话题很广泛，从陆游谈到华盛顿，从权利法案谈到南北战争。若卿向来谨慎，太过严肃的话题他并不触及，一段时间下来，与所依相处的倒是轻松自然。

    开春的一个早晨，天有些阴沉，似乎要有一场大雨。若卿推开门向外走，却发现所依正站在门口。若卿笑着让她进来，所依红着脸，点了点头。

    若卿领着所依进了堂屋。堂屋风格是中西结合的，墙上挂着一把镀金的小洋枪，这是李鸿章大人送给若卿父亲的，因为是家族荣耀，自带回府中就挂在墙上，若卿父亲在世时，更是逢人就说起此事。现在物是人非，若卿不禁有些酸楚。

    有家仆进来，奉上茶，便出去了。整个府邸闲适寂静。

    所依扬起小脸在四周张望了一番，道:“你家人若是知道我贸然进入府中，不会生气吧？”说罢，噙笑看着若卿。

    似乎被一根细针戳到了痛处。若卿苦笑，眼里闪起了泪光。半响，才道:“我没有家人了，我的家人，大都被东瀛人害死了！”

    女孩似乎被什么镇住了，脸上的笑意全无，怔在了那里。

    若卿不以为然地望向了少女，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额头，指间轻轻抚过少女的头发“怎么，吓到了？害怕东瀛人会吃了你吗？”若卿不禁莞尔，食指温柔地抚摸着少女惊愕的红唇，低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会保你一生周全，哪怕，被东瀛人碎尸万段！”

    话是告白，但说到一生，便是求婚了。

    少女抬起头，惊恐地望着若卿，好一会儿，才颤抖问道:“如果如果我是东瀛人呢？”

    “什么？”一语既出，若卿感到自己的心瞬间塌了下去，只觉得眼前昏天黑地的晕眩，他不住的后退，努力的想站稳身子，最终只能扶着桌子勉强撑起。

    “是的，东瀛人。”所依抬起头，定定的看向他。

    “为什么？”若卿越来越觉得天旋地转，一瞬间恶心，痛苦，罪恶，全都劈天盖地的向他涌了过来。他胡乱的抓起墙上作为饰物的镀金洋枪，对准了少女。

    砰然一阵枪响，鸟雀扑飞，若卿的眼前血色一片，少女倒在了他的面前。洋枪落在地上，若卿只觉得两腿一软，便瘫在了地上，叫不出任何声音。忽然，他拿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然而，手指却如同石头般僵硬，迟迟按不下扳机。他只好缓缓地放下洋枪，对着头顶似乎在旋转的房梁，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窗外，天空仍然阴霾而乌云密布，若卿捂着脸，哭了

    雨下了，伴随狂风与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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