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局面正僵持，我身旁妖孽一般的少年开口了：“万千繁花的品貌尚不能比个高低，人又怎么能这么轻率的比较呢？”
他油嘴滑舌地说：“在我看来，两位小姐各有各的美丽。”
狗屁，我明明比席琳好看多了。我翻了个白眼，并不认同。
席琳也不满意，她也要听到她最美的答案。
“和平民比不是自降身价吗？”大厅的旋梯上走下来个身着紫色长裙的傲慢少女，对席琳打了个招呼，“席琳姐姐，好久不见。”
又对我说：“欢迎来到赛维亚，别在意席琳姐姐的话，她总喜欢和平民斤斤计较。”
看来是赛维亚庄园的小姐了，我坐在椅子上，她对我说话的时候身体虽向着我，头却一点也不低，导致我满眼都是她的鼻孔。
我腾的站起来，也微微抬起头，我的个子在女生中本就算高的，这会再抬头，想必也是用鼻孔对着她了，“哦？没必要和平民比？你不就是不敢直说我更美吗？”
我来之前才背过贵族七诫：忠于国王，忠于家族，善待子民，不可撒谎，不可懒惰，不可无礼，时刻自省。
这是最初的诫言，但现在已不是所有贵族都能遵守七诫，最常见的便是大多数贵族都瞧不起平民，这种鄙夷甚至可以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比如这些贵族在大厅中如此刁难我，却没有一个人感到羞愧。
但其他几条就不是了，贵族们是绝对不会当众撒谎的，当然背后怎样别人是无从探究的。我知道她绝对不可能睁眼说瞎话。
她果然避而不答：“无知的人才会以喜欢拼比皮囊，因为空虚的灵魂里空无一物，然而即便是修斯亚特这样的人最后还是会选择劳迪娅。”
这两个人名听起来十分陌生，似乎是另一种语言，我心里暗暗记下发音，有趣的是席琳的表情看起来也相当精彩，一副吞了苍蝇的样子。
席琳不说话了，我怕暴露自己的无知，也没再答，这场闹剧就这么消停了。
没多久，贵族们陆续落了座，仆人也开始端上主菜，吉恩却坐到了我的右手边的空位。
“嗨，艾莉娜。”他向我打招呼。
“你好。”在他的注视下我有些脸热，声音尽量沉稳的回应。
“上次打了个招呼就没看到你了。”他的语气有些失落，“幸好这次你也来了。”
想起了上次他旁边的少女，这次似乎也是他的女伴，我没说话。
他自顾自的接着说，“你别太在意席琳和奥利维亚，她们俩一向如此刻薄，不只针对你一个，贵族小姐里没几个没受过她们气的。”
原来她叫奥利维亚，真是白白糟蹋了这个优雅的名字，我暗自腹诽，侧头盯着他问：“你不在意吗？她们说的是事实，我可是平民。”
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见到你就想和你说话。”
他似乎也很羞赧，偷偷打量我的表情。
我心里有些止不住的雀跃，但是想到那个栗发少女，又感觉心里有些闷，但我是不可能像个善妒的妻子一样问出口的。
这时仆人刚好上了羊羔肉，看起来肥瘦的肌理分布的十分匀称，但是我不太喜欢吃羊肉，就算处理的很好我也总能吃出一点腥味。
内卡的山脉极适合养羊，村民们也大多以羊肉为食，但是父亲十分惯着我，总是给我买更贵的牛肉吃。
“你喜欢吃羊吗？”我转移话题。
“我喜欢吃肉。”他叉起一小块羊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强壮的手臂，麦色的肌肤，手上的青筋蔓延着引入衣袖，明明看起来是个粗鲁的人，吃相却极其优雅，贵族的用餐礼仪真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我移开目光，他这样子看起来更令人心动。
我叉起一块羊肉放入口中，竟也觉得没那么腥了，我笑笑，“好巧啊，我也喜欢。”
聊了一会儿，也许是熟悉了，我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了。
而且吉恩很爱笑，他笑的样子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
用过晚餐后便是舞会，奥利维亚与一个我不认识的贵族跳了开场舞，随后吉恩也邀请了我跳第一支舞，我刚学会跳舞没多久，还是有些笨手笨脚的，但是吉恩好脾气的任由我把他的鞋子踩成了黑的……
“真的对不起。”我尴尬的扶着他的肩，不停道歉。
“没事儿。”他笑笑，“如果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以后第一支舞都和我跳吧。”
我的手与他宽厚的肩膀紧紧贴合，因为怕我把自己绊倒，他也把我搂的很紧，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度，他笑时呼出的热气刚好拂过我的耳朵，我不由得更紧张了。
“好。”我佯装镇定。
这时曲子也换了，这意味着一支舞结束，要更换舞伴，吉恩同我暂别，我松了一口气。
他走向了那个栗发少女。
我转过头，也不再看那个方向。
我没什么心情和别人跳舞，估计也没人邀请我，时不时的还有贵族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所以我索性出去透气。
赛维亚的夜空缀满繁星，夜色甚美，我沿着风信子花田散步，只是白天的紫色风信子在夜幕的笼罩下看不清颜色。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白天坐的地方，此时矮凳上一个人也没有，我顺势坐下歇息。
没坐一会儿，身旁就传来脚步声，我抬头，有些讶异。
来人兀自坐到了白天的位置。
“我在晚宴上似乎没看到你。”我侧头，发现他穿的不是下午那套，的确是换了晚宴礼服的。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的看出精致的侧脸轮廓。
“我在房间看书。”
“那你怎么又出来了？”
“不知道。”
“可能是无聊了。”他生硬地补充。
“你知道修斯亚特和劳迪娅吗？”我想起来刚才奥利维亚说的话。
“这是一首诗的主角。修斯亚特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国王，有一天他出去打猎时，打中了一头鹿，走近了却发现是一个极美的女人，”他停顿了一下。
“继续。”我示意道。
“反正就是他最后选择了丑陋但是聪慧的劳迪娅，那头鹿最后死了。”
“……”原来奥利维亚暗讽席琳和劳迪娅一样丑，怪不得席琳的表情那么难看，只是这从开头直接跳到结局的叙述方式，让我噎了一下。
“你们贵族是不是都很喜欢看书？”
“你不是贵族？”
“不是。”
“哦，”他的反应很平淡，他这种态度在某种程度上让我觉得很亲切，“不知道别人，但我喜欢，而且愚昧无知对于领主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罪过。”
那吉恩应该也看许多书了。
“我讨厌看书，文字真是太无聊了。”我叹了一口气，“而且不看书的人就一定愚蠢吗？”
“书籍毕竟是我们获取知识的渠道。”
我心里不赞同，但是也没反驳，我从不觉得自己愚蠢，但今天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确是无知的，他们随口拿来暗喻的典籍和人物，我竟一点都不知道。我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必须看书了。
“但是说心里话，你心里真的喜欢看书吗？”我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以前很喜欢。”
“现在呢？”
“现在没那么喜欢了，因为我发现有很多比读书更有趣的事情。”漆黑的夜色中，他偏头看着我。
我感觉有些怪怪的，没再追问他，岔了个话题，“你怎么看待平民？”
“善待子民。”他认真的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在厨房里灰头土脸烧火的仆人比你低贱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不管是烧火还是近侍，大家都是各司其职罢了。”
啧，也不表态，就知道假惺惺的说些体面话。
“你这么会避重就轻，怎么和我一样不受人待见啊？”我有些不耐烦。
“我不是……”
“算了算了。”我也没什么揭人短的兴趣，“不这样我们八成也做不成朋友。”
“朋友？”他加重语气重复着这个词汇。
“怎么？我们不算朋友？”
“不，”他摇摇头，“只是觉得我们接纳对方的速度似乎有点快。”
快？
我皱了皱眉头，细数之下发现我们一共不过见了三次，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十分信任他了。
不谈吉恩，他甚至是我离开家乡后的第一个朋友。
为什么呢？明明他和其他贵族一样暴躁、虚伪、傲慢……
我眯了眯眼睛，突然抬手用臂肘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他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他细声说道：“你又干嘛？”
声音里似乎还有隐隐的委屈。
我想着第一次见他时，我不过就是坐他旁边他就大发脾气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笑了。
我挠他腰侧，“哎，你有痒痒肉吗？”
以前我和艾德里安闹的时候最喜欢挠对方的腰，一般人的腰侧都很敏感，一碰便会难以自控地笑个不停。
他手足无措的躲着，声线不稳，“我没、没有。”
“我才不信。”我不依不饶的放轻了力道。
挠痒痒时力道的把控很重要，太重了就不痒，太轻了又没感觉。
他终于憋不住笑了。
然后蹭的站起来躲开我，举手求饶，“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你赢了。我真的不习惯别人碰我。”
哼，早晚让你习惯！
但对手投降的太快，这个胜利便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我决定这次先放他一马。
转而想到一直哎、喂的叫着，还没问他的名字呢。
“伊万·兰彻斯特，你呢？”
他说了姓。
我小小纠结了一下。
“艾莉娜·卡彭特。”
“木匠？”他有些惊讶。
“怎么？”我反问。
“你是木匠吗？”他神色中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鄙夷。
“呃……勉强算吧。”
“那你会做床吗？”
我摇了摇头。
“桌子？”
我摇了摇头。
“碗？”
我摇了摇头。
他无奈了，“那你会什么？”
“我就会刻点小东西……”我有些不好意思，“像是人偶、动物之类的。”
“可以给我刻个吗？”他期待的问，然后又补充，“做我的生日礼物。”
“你什么时候生日？”
“下个月。”
时间着实有点紧。不是我有意推辞，确实一回勃宁勒日程就被上课挤得满满的，没什么闲余的时间，但是他满怀期待的请求让我不忍心拒绝。
最后，我勉强应下，“时间充足就给你刻。”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