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人生修改事务所团队磨合了一周,也算是总结出了一点经验。

    系统筛选出来的人数不会很多,平均每天3-5人不等。

    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真的想死,郁结攒在心里时间久了,才会在某一个契机的作用下猛然爆发,找到问题所在,感化纠正,这样的死亡是可逆的。

    事务所各人分工不同。

    董潇潇作为唯一的女性,从性别上来说自带母性光环,不具杀伤力,加之心理咨询方面的专业性强,来客也愿意放下防备与她攀谈。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卜修发现这姑娘挺多才多艺,听以前刑侦的同事说起,见过董潇潇用催眠术协助警方调查取证,效果好不好不知道,听起来是挺玄乎。

    Mark的工作就比较复杂,大到系统运营,小到户籍调查,手机定位追踪,好在小伙子技术没的说,做起来效率极高,这活除了他,还真没人能办的了。

    倒是肖克,卜修暂时还没弄明白是哪股邪风把他吹过来的。

    于是分了些零散杂活给他,肖客叫苦连天:“领导,您看看我这堆毕业证学位证获奖证书,让我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擦桌子也就罢了,成天刷厕所是什么鬼!”

    李根同情地拍拍他:“你可能不太了解卜修,我俩是打上学那会的交情,实话告诉你,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没用的。以前这些活我都干过,最近可能是他突然发现了我在“家访”上的语言天赋。兄弟加把劲,争取让他早日把你从废柴堆里刨出来!”

    通过一周的试运营,整体来说,人生修改事务所这个团队是组建起来了,事情办得还不错,接了不少案子,都是哭丧着脸进来,云淡风轻的出去。

    张局喜上眉梢,乐的合不拢嘴,拎了两瓶典藏陈窖找老卜对吹,还让卜修下了个早班,卜修特意绕了半座城买了酱板鸭和八珍菜,给两位大佬下酒。

    卜修不喝酒,端着酒瓶子准备倒酒,反倒让张局抢了去:“去去去,不喝酒一边去,我就不爱跟不喝酒光添酒的小年轻坐一块,没劲!”说着,拿起酒瓶给老卜倒了个满杯。

    卜修端着碗饺子,下了酒桌,凑在老妈跟前陪她看八点档。

    老哥俩回忆起过去的峥嵘岁月,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感慨万千,说着说着还抹起眼泪了。

    “嘿,我越看越觉着我爸和张局可比电视剧好看多了,从他俩脸上能看出饱经风霜尝遍世事最后归于沉寂的那种沧桑感!”

    张女士瞧了瞧桌上那两人,莫名得来了一句:“年轻那会,这俩人得是多少姑娘的青春啊。”

    卜修闻言一愣,反复回味着这句话,隐约想起上学那会,好像也有人这么说过他和成然。

    知子莫若母,张女士看着卜修目光游离,立马察觉出这句话可能触着儿子逆鳞了,忙扯话题:“你小姨明天回来,早上八点的飞机,你忙工作就别惦记着接她了,打个车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儿。”

    卜修“嗯”了一声:“明天刚好有专家团要来视察工作,可能真去不了。小姨有两年没回来了吧,怎么突然想起回国了?”

    张女士反复斟酌措辞,最后来了一句:“好像是失恋了。”

    卜修“噗”的一声,险些喷出饭来。

    张爱加可能是卜修见过最酷的老姑娘,这个只比他大十岁的亲小姨,六岁学大提琴,十八岁成为乐团首席,后来因为纹了条花臂,险些被乐团开除,之后巡演只能穿长袖礼服,三十岁跑到国外冻卵,立志只泡汉子不结婚,就此定居国外。

    四十岁的张爱加长着二十七八岁的脸,失恋频率以秒计算。

    所以卜修很难想象,一个成天恋爱失恋的人,会因为失恋想家?

    开玩笑。

    张局和老卜的哥俩好小酒桌进行到十一点多就提前宣布散场了,老哥俩的生物钟准的不行,十一点一到酒桌上就哈欠连天,张局带来的两瓶白酒还剩一瓶半,临出门张局还遗憾的直摇头:“老啦,不服老不行啦。”

    卜修把张局搀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冲老卜和张女士摆摆手:“送完张局我直接回我那了,您二老早点休息,别惦记我。”

    “明天还回来么?你小姨也在呢,一家人在一起多热闹。”张女士问这话的时候有点底虚,以往她这么说的时候,没收到过几次肯定答复。

    “回,”卜修露出大白牙,午夜的月光下格外灿烂,“一定回。”

    隔天一早,李根和肖客两人东一个西一个踩在凳子上,手里举着一条三米多长的大红色横幅,董潇潇站在中间歪着个头:“这横幅有问题吧,怎么挂都感觉不太正啊。”

    “不会啊,怎么会这样呢,就这点破布条,花了我八十!八十啊!!我一个月的早点钱!”李根肉疼的摸着左胸,从凳子上跳下来。

    李根还没疼完,冷不丁贴着脸砸过来个白花花的包子,卜修拎着一袋早点,脸上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意,发尾微微翘起来,说话的尾调里挂着淡淡的鼻音:“头一个字是黑体,后面全是宋体看不出来么傻子。”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齐刷刷“哦~”了一声,这个“哦”说的千回百转,李根更肉疼了:“妈蛋!八十块钱就给我做了这么个西贝货!”

    “还‘热烈欢迎各级领导前来视察工作’,谁欢迎,你欢迎啊,不嫌事多啊。”卜修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感应门竟然特狗腿的打开了。

    “卜所说的对!”董潇潇和肖客两根墙头草集体倒向卜修,颠颠地接过豆浆和包子,跟着走了进去。

    只有李根捧着颗快要碎了的玻璃心,站在横幅下面伤心:“我抽的哪门子疯啊非要做什么横幅!八十块钱啊啊啊啊啊!”

    其实卜修的意思是,不需要特意准备,平时工作状态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力求真实,没必要特意为了迎合谁去操那份闲心。大家都懂卜修的意思,但又做不到卜修那么超然。

    早上九点不到,除了卜修翘着两条长腿转椅子玩,事务所里其他人都正襟危坐,就连平时爱打闹的李根肖克两个人,都难得的一本正经。

    正经不过三秒,肖克和李根办公桌中间的隔板上“嗖”地飞过一个白色不明物体。

    李根捡起那东西一看,是个纸团。

    “还郁闷着呢?”

    “那可不,其实钱不钱的不是事儿,重点是我好不容易在卜修心里重新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又崩了。”

    “......其实吧,李哥,我觉得你在卜帅心里就没有什么正经形象,崩与不崩无所谓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大不了从头再来。”

    李根看着纸条上最后那句话,气的牙疼,这货可能是上帝派来气他的。他把纸条团了团揉在手心里,没再扔回去。

    不一会,对面又丢过来一个纸团。

    李根都想捡起来呼在肖克脸上:是没手机咋地,非要用这么原始的方法不嫌累啊。

    “李哥,话说你跟卜帅认识多久了啊?”

    说起这茬,李根收回翻了一半的白眼,很认真地回忆起来。

    作为一个考试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凭一己之力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学渣,李根在班里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

    唯一的光辉时刻就是上课打盹迎面飞来一根粉笔头:“李根,滚出去站着!”

    只有那个时候,众人的目光才会往他身上聚。

    卜修不一样,他聪明,开朗,温暖,阳光,好像太阳永远都偏心只照着他一个人一样,却又让人嫉妒不起来。

    本来就是同一个班却不熟的交情,李根都没想到,在千夫所指,连班主任都要带头翻他书包,去找学委丢了的那个学习机的时候,卜修突然跳出来横在他和众人之间,拍着胸脯保证:“李根他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仿佛就是那一天开始,他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往后一定要抱紧卜修的大腿!

    李根回忆起自己的沙雕岁月,还有年少无知立下的豪言壮志,笑的不行,再看窝在办公室里的那位大腿,还有心思转椅子,真是脾气性格都变了也还是抑制不住的孩子气。

    椅子转着转着,突然戛然而止了。

    卜修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提醒,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挣扎了十几秒,终于在即将挂断之前一百万个不情愿地接起电话。

    “臭小子!又放你姨鸽子是吧?上次怎么跟我保证的,说什么‘下次您回国,就算天上下刀子都拦不住我接机’呸!”

    手机提前开了免提放在桌上,这分贝听筒要放在耳朵上不震破才怪。不巧的是低估了小姨的嗓门,一句话下来,整个事务所都有回音。

    卜修起身关了房门,一点也不狡辩,态度良好地开始认错:“小姨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等我晚上回家当面给您老赔罪,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除了不能打脸别的地方随便划拉。”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大笑,特开怀的那种。

    卜修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面对小姨的暴脾气,他打小就总结了一套哄人大法:万事先认错,反正小姨也舍不得真揍他。

    笑了一阵,张爱加语气缓和了一点:“忙着呢?不是不在刑侦大队了么,怎么还一天逮不到人?”

    “人民的公仆,先是人民,再是自己,在哪都一样,您说是不这个理儿?”

    “我需要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奋不顾身啊,合着我不是人民?卜修,是谁小时候挂着两根大鼻涕跟在我屁股后边要我带你玩的?怎么长大了使唤不动你了?”

    卜修是真想给自己俩嘴巴子,没事犯得哪门子贫。

    “行啦,不跟你磨叽了,我这会快到市局了,附近有个西点很不错的咖啡厅你记得吧,十分钟以后在那见啊,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

    “小姨你......你不回家跑市局干嘛啊,这会真不行,上面领导来检查工作,临门一脚了,你先回家,好吃好喝的都备上了,你别来市局捣乱啊。”

    “嘿,”张爱加倒吸一口气,让这小崽子气的不轻:“来都来了不见着你我能走吗?就这么说定了,你不来可别后悔啊。”

    张爱加说着就要挂电话,又像是怕卜修脾气上来了真放她鸽子,补了一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在国外,我好像看见成然了。”

    卜修悬在结束按键上的手指猛地一滞,触电一样缩了回来。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