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心难收
战默亦和息并肩走近城门底下，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间一个翘腿仰卧，闭着眼睛一看就是假寐的紫衣少年。
“霍兄？”战默亦皱了皱眉，“怎么在这？”息立刻把手里的花盆收进虚无袋，偷眼瞧着战默亦，果然他已经变回了以往的性格，沉稳、话又少。
霍百蜻闻声一个翻身跳起来，对战默亦怒目而视：“好你个战默亦，约好了东阳城门口汇合，当时你应该比我离这近吧？结果你可倒好，教我等了你半宿。”
“好在东阳城今年落败，近两年没有多少人从城门出入，要不然都得被你吓成怨魂。”息在一旁幽幽地回怼了一句。
“你小子又是谁？”霍百蜻又将着火的目光投向息。
息不答，冷冷地看了他一会，直看得他心底发寒，转而却对战默亦笑得乖巧：“表哥，这位是？”
“虫神霍百蜻。”战默亦抬了下巴指向霍百蜻。
忘了霍百蜻的逆鳞。果不其然，他又发飙了。
“说了别叫老子虫神啊呀呀呀呀——”
战默亦拉着息就往城门里走，不管后面发飙飙出海豚音的某虫神。
“那虫神大人怎么办？”息随口问了一句。
“等他发完疯自己就赶上来了。 ”战默亦见怪不怪地耸耸肩，鬼才知道这位动不动就飙的虫神大人何时才会消停下来。
打开城门，当真正看见东阳城的全景时，战默亦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遍地都是黄沙，一点绿色也看不见，甚至连枯草都没有。沙漠中四散的破败的房屋，砖瓦缺残，毛坯裸露，连窗户都没有，单单几片纸挂在窗棂上，随狂风烈烈作响。
这哪里是干旱啊？根本都是座荒城了吧？
见战默亦有些愣神，息拍了拍他的后背：“表哥，没事的。”
只听战默亦有些语无伦次：“国主呢？东阳城这样，它的国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见死不救？连管都不愿管？这就罢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三年了，我才知道这个事？”
这时霍百蜻的声音从两人后方闷闷地传来：“这……也旱得忒严重了。”
“表哥，过去看看吧。”息像是没有听到霍百蜻说话一样，自顾自地望着沉思着的战默亦。战默亦赞同地点点头，两人就这么并肩走了。
被当做空气的霍百蜻额头上暴起了几个“十字路口”，不一会儿给又压下去了。与天庭出了名的冷漠雨神共事一天，发的所有脾气都被他视为无物。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发的火对于战默亦来说压根儿不管用。
所以最好还是消停一点，唉。
不过还有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战兄，你都两百多岁了哪来的表弟？他也飞升了？”
“顿悟。”息冷冷地插话。
成神分为两种，人成神，三道天雷过身，扛得住则升至天庭，扛不住则只得一死。此为飞升。而非人之物成神，在强大的情况下，心怀仁爱善意之心，在一定的机缘巧合下得到指点，开通灵智，五道天雷过身。此为顿悟。
还没有等霍百蜻反应过来息的意思，息便拉着战默亦靠近了那边房屋群立的地方。
待走近，遥遥地便听见一阵若有若无地□□声。
战默亦眼神一凛，与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见了对方眼底的震惊。
这片荒漠之城，居然还有人活着！
两人连忙靠近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子，蹲在窗下望进屋里。
窗户正对的房间里，一个老人正卧在榻上，身上勉强挂着几块破布。那个老人眼窝深陷，颚骨高耸，肋骨在凸现出来，已然瘦得不成人形。
看着眼前揪心的一幕，战默亦想也没想地从窗户下跳起来就跑了出去。息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连忙伸手欲拉住他，不承想却扑了个空，只好愤愤地一拳砸进空气里，起身跟了上去。
而战默亦已经敲开了这间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老人看见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以为是入室抢劫的不速之客，便挣扎着起身，惊恐地看着战默亦，眼里充满了无助和恳求。喉底咕噜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老人这副样子，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歹人。被误会的战默亦没有多废话，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走上前去塞进老人枯瘦如柴的手中。
没想到老人看了一眼，又将银子放进了战默亦的手中，轻轻地摇了摇头。
战默亦先是很诧异，随即便怅然了。是啊，有钱了有什么用呢？什么吃的都买不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你……是谁？”
这个屋子里还有人？战默亦猛地回头，发现一个瘦小身影蜷缩在一个房间的门边，胆怯地望向自己。
他立刻走过去，在女孩面前蹲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道：“小妹妹，你没事吧？”
女孩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也许他一身的正气真的不像坏人，于是小声说：“侠士哥哥，我们……我和爷爷已经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那个……”说到后面，声音便又小了一半，“您有吃的吗？”
战默亦沉默了。
如果他说“没有”，女孩会怎么想？
可是他和霍百蜻都是神，根本不会吃东西，更别说随身带吃食了。息是妖，没准他身上会有吃的，他应该不会介意帮助他们，而且到时候再请他吃顿饭什么的就解决了。
这么算计着，他撂下一句“等我马上”起身跑出了屋子，却发现息正靠在门口的门框上，脸色黑得吓人。
“息你……”战默亦刚开口想问他身上有没有带什么吃的，就被他打断了。
“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进去？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如果是陷阱呢？好，就算不是陷阱都是真的。你是不是打算救他们？你知道这里生活着多少人吗？他们都像这家人一样，你是神又如何？你根本就帮不过来。天上有那么多神都没有来管这事的，你为什么要管？你知道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吗？救人要治根啊，你这么救他们有什么用！”息一双碧色的眼瞳里，火气上涌，似是气急败坏到极点。
经他这么一说，本就强压着怒意的战默亦瞬间就被引燃了，“我要救我的人为什么要你插手？我不想当救世主我还想要他们活着呢！要是等我解决了根本问题他们就已经饿死了怎么办？那这个任务执行还有什么意义？就是因为我是神所以我才不能坐势不管！”最后四个字，战默亦几乎是一字一字吼出来的。
息一时愣住，两人沉默了良久。末了战默亦才叹了一口气：“息，不是我看不起你，可是你是妖，而我是神，我们面对苍生的观念终不一样。我们也是萍水相逢，你也到了你的目的地了……息，要做什么，你去吧。”
尽管我把你当做表弟，但是我们终究不是一道人。
战默亦转身就要取剑出城。
几乎是什么也没想，息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战默亦的手腕。触到他腕口的一刹那，息的表情变得无比错愕。
战默亦下意识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息钳着自己的手握得死死的，而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松手。”战默亦冷冷地说。
谁知息一点反应也没有，手上力度依旧不减。
“息？”战默亦皱了皱眉，觉得他有些怪异。
息就像是被吸了魂似的。
“息！”战默亦猛地抽出手，恼怒地瞪向息，“你想干什么？”
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刻把手缩回背后，沉默了一会儿，又把手伸进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塞进战默亦怀里，别过头不去看他：“给你，远水救不了近火。”
战默亦愣了愣，迟一步才接过油纸包。剥开油纸，他发现里面包了一张炊饼。
他也没有多想，匆匆道了谢就大步流星地向刚刚那间屋子走去。
“表……神官大人。”息在后面唤道。
战默亦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息：“我会还你钱的。”
“不是……”息无奈地捏了捏鼻梁，“伞借我用一下。”战默亦没有多犹豫，把自己背后背着的降毕抽出来抛向息，随即便跑进了屋子。
息一把接住降毕伞，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抬眸，看向战默亦离开的方向，碧瞳中流转着说不清的深沉。
女孩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炊饼，把剩下的又递回给战默亦，眼巴巴地望着战默亦。他明白女孩的意思，依她的意把剩下的炊饼都给了爷爷。
看着面黄肌瘦的爷孙俩吃得心满意足，战默亦心中的怒火越发的燃烧起来。
为什么天庭才着手这件事？
为什么三年来自己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等到女孩一口一口地吃完，战默亦松了一口气。女孩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波光流转的双眼满怀希冀地看向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战默亦：“多谢侠士哥哥了。您一定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战默亦被她说的有些赧然，毕竟自己是因为天尊的指令才来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来救他们。他羞涩报以一笑，便立刻严肃起来：“还是告诉我你们这的情况吧。”
女孩点点头声音听起来还是虚弱，但是比起之前却有力了少许：“这场大旱开始于三年前。”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