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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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并不大,九全只能跟梵子琛挨着睡。
梵子琛向来浅眠,夜间九全偷偷起身,他一下便要握住他。
他好像越加的没力气了,手上也使不上劲,刚一伸手便落了下来。
九全坐在床边穿鞋,并未有所察觉。
他走的很急,就连床头的酒壶都没带着。
他要去哪?
梵子琛昏昏沉沉的,还未能思索出答案,便已沉睡……
九全到了次日才回来,刚好遇见了在门前摘瓜果的少女。
“你去哪了?”有只瓢虫落在少女的鼻翼旁,她起身摇着头想弄走它。
九全闻言走过来,轻捏了那瓢虫放生,答道:“去给那小子求药去了。”
少女闻言,睁大了眼睛期待道:“求到了吗?”
九全从她的篮子里拾起一根黄瓜,用袖口一擦便放进嘴里。随意答道:“长老说要见见他!”
“见他?”少女秀眉紧蹙,有些不愿。
九全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警醒道:“这小伙子,不简单啊!”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少女提起了篮子出了果地,小孩子般的耍着性子。
九全一夜没合眼,眼底带着血丝,疲惫的很。
“快了。”
清晨果地里的露,没放过少女的裙摆,也没放过九全的麻布衫。
长老们果真片刻便来,他们已练好了蛊,却也只能吊着他的命罢了。
他们想从他的嘴里问出药蛊的由来,解开他们多年寻求之事。
“他体内的药蛊着实比我所致之蛊要强劲的多啊。”负责望闻问切的药蛊长老感慨着,却又颇无奈道:“那练蛊师,但愿是个遗珠,而不是已为人所用!”
族长领着众人出了竹屋,少女亦领了她的阿娘进了里屋。
她趴在梵子琛的床边,脸色凝重。
她不喜生人,却又无法对九全所提之事一口回绝。
毕竟当初她的阿娘生了重病,是九全去为她求的药。
阿娘保了命,却再也说不了话,成了个哑巴。
“一美……”九全进来轻声唤她,扰乱了她的回忆。
对了,这个名字也是九全取的。因为九全问她叫什么的时候,她答不上来,以前阿娘喊她丫头,外人叫她卖果蔬的丫头。
他说给她起名叫一美,她也不知何意,只是被动的接受罢了。
九全十美……
她算是他得不到的一美,还是多余的一位……没人知道。
九全拿过了一美阿娘手中的绣花针,为她穿针引线。他说的促局不安:“长老们说,他们要等着这小子转醒。”
他心思不在,针怎么也穿过去。
起身,递给了趴在床边的一美。后者接过,随手便穿了过去。
她仰头看他:“大概还需多久?”
“几个时辰。”九全知道她是不喜这些事的,她也不愿把她牵扯进来。可偏偏……
一美没再说话,一直到了晌午才起身去了厨房,毕竟是恩人,怠慢不得。
一直到了午后,梵子琛嘴里说着梦话,呢喃着喝水。
一美听到后,立马进了厨房为他取水,也出了竹屋唤了长老们。
她再进去时,里屋已经站满了人。她从人缝里挤进去,喂他喝了水。
梵子琛睁眼,入目便是一群从未见过的男子。他挣扎着起身,一脸疑惑:“您们是?”
“哦,我们是练蛊师里年长些的老头罢了。”族长率先说了话,语气故作轻松:“听九全说你要求药,特地来瞧瞧。”
“原是练蛊师的长老。”梵子琛听罢,立马起身下床,虚弱却恭敬的作揖。
族长托起他来,笑道:“少年唤何名?”
“阿琛。”梵子琛对长辈总是本能的尊敬,因而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
族长见他这般姿势,又问道:“你是川国人?”
“是。”梵子琛坦然答了句,随即又提了句正事:“特地从川国而来,为吾幼弟求药!”
族长这才不再打量他,听他所言。
梵子琛见状又道:“我弟身中奇毒,一入深夏便浑身冰凉,五感皆失。不知诸位长老可有法医治?”
族长身侧的一位听罢倒是沉思,最后轻微的摇了摇头。
族长会意,有些遗憾道:“这倒是有些棘手的病症,我们也束手无策。不过,你既体内有药蛊,寻得给你此蛊之人,她应能救。”
梵子琛闻言,不禁蹙眉深思。
沐灵?怎么可能……
“体内药蛊真的只是一位侠士所赠罢了,如何寻得……”他说的为难,可族长诸位皆是不信的。
“那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瘦?是哪一国人?这些你总该清楚吧。”一位性子急的长老叉着腰询问道。
梵子琛听罢,心料药蛊之事果真不简单。
“在下真的不知,若是诸位当真无法医治,那在下便去他处寻药了。”
梵子琛软硬不吃,倒是气的那位长老指着他的鼻子道:“就你这般身子骨,也是撑不久的。你还是先愁着自己吧!”
梵子琛听罢身子僵硬着,他的父皇是对他下了死手吗?父子之情已是消磨到了这般地步了?那子黎在那深宫里,又将如何?
他戚笑一下,众人也只以为他是怕死罢了。
“先生可以去寻那侠士求药,不过在你寻得之前,我亦可为你练几只药蛊。
疗效虽是不如你体内那般,但也可以延上几年寿命。
只愿先生若是瞧见了那位侠士,告知他我们众人皆在阜国等他。”那位药蛊长老开了口,话说的漂亮稳重。
梵子琛作了揖,道了谢。
族长见多久无益,领着众人败兴而归。
九全坐在长凳上,手肘支在大腿上,身体前倾着打量他,道:“喂,你还想不想救你弟弟了?”
“自然。”梵子琛不知他是何意,坦白回答。
九全听罢,嗤笑道:“那何故说谎?你能骗过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儿,可骗不过到处走窜的我!”
梵子琛沉默一小会,随后笑的人畜无害:“我不知你所言何意。”
“知不知道不重要。
不过负责跟孟婆抢生意的那老头既然说了治不得,那便是治不得的。
你若是真想让你幼弟活着,我劝你早些去寻那侠士!”九全说的极为认真,就当是看在一美的面子上给的忠告罢了。
梵子琛听罢,有些感激的作揖道:“多谢!”
接下来的几日,梵子琛再没见得练蛊师的长老们。九全说,他们在为他练蛊,让他安心等着便是。
一美喜欢缠着他,每日早早起身梳妆画眉。九全瞧见也只是调笑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没人知道他的心思,是有些落寞的,还是有些恐惧的。
管他呢,没谁在意的……
一美的阿娘是在某天的午后走的,她端坐在竹屋前,手里捏着线。
九全原先并未发觉,拿过来熟稔的为她穿了针。
他笑递过去:“给!”
没人答他,他蹲下来,眼前是个僵硬的尸体。
她是笑着走的……
梵子琛帮着一美九全他们,为她办了体面的丧事。
按当地习俗,人死后是要有和尚诵经超度的。只是他们所在之地偏远,去了再回将近数日。
别家多是在家中备一佛经,多是去寺庙里早早临摹下来的。
而一美年幼,从不知有这一说法,九全向来逍遥天地,对此更是一窍不通。
街市上也无人贩卖,像是在故意为难着他们。
梵子琛知晓后,让一美为他剃了长发,虔诚地跪在她阿娘的灵前为她超度,算是一场报恩吧。
其实带发为其超度并无不可,只是他对这类事情总有一些虔诚执着。
族长再来之时已是下葬过后。
他们递了一个特制的黑匣子,里面有个隔层。上面是他续命的蛊虫,而下面则是梵子黎的。
他要走的前夜,九全迟迟未眠。到了深夜,他终究是忍受不了的将梵子琛弄醒……
他蹲坐在床上,胳膊放在膝盖上。不耐烦的直言道:“你明日走时,带上一美那丫头。”
梵子琛闻言,蹙眉道:“为何?”
“我明日之后亦有要事要办,留她一人我不放心。”九全说的无奈,可语气里总带着不甘。
梵子琛听罢,沉思片刻答道:“那我帮你在这照顾她几日,等你回来我再走。”
“废什么话!”九全有些愠怒,“我不会再回来了!让你带你就带!”
“抱歉!”梵子琛拒绝的干脆,带着她去那风云诡谲的地方,不现实的。
九全最瞧不起他这般狂妄,下床拿着他的木匣子威胁道:“你若是不带她,你跟你弟弟都别想活。”
倒是有些耍无赖了……
唉,下下策。怎么说都是个逍遥快活的人儿,现今竟要这般威胁一个小子。
梵子琛不曾想过他会这般,紧张开口道:“你别胡来!”
眼前这位大叔,竟是比毛头小子还要幼稚:“我没在跟你商量,你必须答应!”
梵子琛扶额无语道:“我家处处险恶,就连我弟弟也是因我姨娘毒害。若是她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岂不是入了虎狼窝?”
“我不怕的。”在外面听了良久的一美推门而入,惊得九全差点摔了木匣子。
他们二人皆是一愣,九全觉得自己无趣得很,将木匣子放了下来。
梵子琛看着眼前紧张脸红的一美,纠结很久才想出好些的措辞来:“你应该找个好人家,不该跟着我去受苦。”
这应是他最委婉的拒绝,九全听得出来,可一美不能。
她只当是他心疼她……
她嗫嚅开口:“那我要跟你多走些地方,好好挑选如意郎君。”
梵子琛骑虎难下,九全将木匣子还给他,沉重开口:“以后……拜托了!”
晨曦现,梵子琛领着一美而去。
他一袭素衣,从后面看倒的确像个还俗的僧人,他的身侧有个蹦蹦跳跳的女孩,她的手里摇着狗尾巴草。
九全看过无数次一美的离开,可她以往都只是挎着个篮子,走远了些便会回头向他摆手。有时还会交代一句记得别喝太多酒……
可他的酒壶里装着的,从来都不是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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