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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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欢在阁中燃起一盏烛火,一边玩弄,一边放空思绪地等着顾亦初。

    忆……

    “阁主,许久未见,可安好?”王上脸上带着幸灾乐祸,仿佛在这场意外中占了上风。

    “王上不是心知肚明吗?不知今日前来,是要放还是要杀?”自当初二人撕破脸面,便再未有过交集。

    王上最见不得情欢这般无法束缚的模样,冷笑道:“放?你当真觉得朕忌惮你们魂契阁?”

    “那便杀了即可,何故来我这讨茶吃!”情欢说的太不经意,直接的让王上怔住了。

    不是说情欢近来一直在为那阁中之人烦忧吗?现今这般轻松喊杀,难道是在炸我的思量吧?

    王上轻轻捻了捻手指,有些局促。明明他才应该是有底气的一方,现今两句话便被堵的哑口无言。着实窝囊!

    “可他毕竟是你魂契阁的人,他这般行径难道不是你的示意?你命阁中之人做此恶事,可是要反?”他拉扯着嗓子,想要为自己的怯懦找些遮羞布来。

    情欢最恶别人冠冕堂皇的冤枉,她微眯了眼:“我若是想反,你何德何能活到此时?”

    她的气场压制着他的虚张声势,不过一句话,便让他慌乱低头。

    他端起一侧的水杯来,想让自己镇定些。

    情欢又道:“沐桑的确有错处,你若是想杀,那便照律杀了。但我毕竟是他的阁主,该做的我自是不会落下!”

    原本想来看戏的小丑,终于自己走向舞台,滑稽登场。

    情欢瞧着他不断变化的脸色,不觉有趣,只觉可怜。

    他们二人都沉默着,情欢等着他的决断,王上瞧着她的脸色。

    外面余光透着薄窗洒在王上的帽沿上,束发的簪子与剑无异,上面是古老考究的花纹。

    情欢晃神,她太过熟悉了……那是祟灵剑的一隅!

    王上顺着情欢目光回头看去,那里只有纸窗罢了,何故这副表情?

    他还尚未思量出情欢突然震惊的缘由,便已被她唤了婢子送客出去。

    可真是个怪脾气……

    王上出了房门,倒也算是轻松。既然情欢这般不在意,那沐桑的命,还不是他说了算。

    真是可悲,他的命,也是别人说了算的……

    情欢独留在那房间里,她瘫在木椅上,似是没了生气。

    良久,她突然便笑出了声,最后竟是泪流满面的下场。

    她嘴里低喃轻叹道:“你何故这般痴傻?让我拿你的子孙怎样才好……”

    原来当年情欢将祟灵剑交于王族恩人,那人便早已将它消为碎片。

    他从未想过这般束缚情欢,却也不愿让她心中怀有愧疚感恩,因而从未向她提起。

    他将这二人认定是君子之交的信物封存,却不想成了他后人的利剑。

    祟灵剑是不可能被摧毁的,即使这般四分五裂,却依旧可以对他们这些邪祟一击致命。

    终……

    外面不知何事下起了雨,情欢听着外面的淅沥声,瞧向前些日子亲自糊上的纸窗。

    她起身过去伸了手,一戳即破。

    她笑,果然啊,不堪一击的物什,是担不起大任的。可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瞧得上呢?

    她写了情欢蝶传给了顾亦初,让他速速回来。

    她想摸清一些事情,一些……以往都不愿深究的事情。

    顾亦初到时,身上已被风雨尽数打湿,显得有些狼狈。

    外面风雨交加,他刚推开了门,情欢便瞧见他背后的电闪雷鸣。

    屋里只有一盏灯火,离了罩子的烛火摇摇晃晃,衬得顾亦初的影子歪歪扭扭,忽大忽小。

    他站在门前,倒想索命的修罗般吓人。

    情欢见状,收起了玩性,盖上了罩子,将其他地方的蜡烛也尽数点起。

    一切成了该有的样子,倒还有些回归本源的意思。

    顾亦初不敢多问情欢此时的异常,只是作揖站着。

    情欢轻挑的看着抱拳作揖的顾亦初,嗤笑道:“在王族待久了,竟连魂契阁的礼数都忘的干净了?”

    顾亦初刚要换回了魂契阁的礼数,情欢便已用了火折子将他的手臂压了下来:“罢了,没意思的……”

    她看着窗前雨水冲泡的红纸已褪了颜色,有些可惜的开口道:“你在王城这么久,想必快要忘了我这个阁主了吧。”

    “……没有!”顾亦初不知她所言何意,却也如实回答。

    “你既如此忠诚,何必对我有所隐瞒?”情欢轻轻拿起一侧桌上的羽扇,慵懒里带着警醒:“你可得仔细想想我所说之事,可不是你与古兮之间那情情爱爱的琐碎。”

    顾亦初皱着眉头深思,却怎么都思量不出有何大事隐瞒着她。

    片刻后,他还是无奈行礼答道:“没有!”

    情欢对他不算信任,但也犯不着猜忌。她坦然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信你。可古兮难道从未跟你提过祟灵剑吗?”

    “祟灵剑?那与她何干?”顾亦初有些发笑,觉得是情欢近来因沐桑之事有些疑神疑鬼了。

    情欢没计较他的不屑一顾,若非是她今日看见,她亦是不会信的。

    她难得不再慵懒随意,而且覆上阁主应有的决断:“今日我与王上商议沐桑之事时,我无意间瞥见他那不同寻常的束发簪子。

    我逆着光仔细端详,竟发觉那是祟灵剑上的一角!

    我想祟灵剑在当年我赠予古兮祖上之时,便已被他分割为诸多碎片……

    现今再回想起前太子杀我阁中之人,想必根本不用王上授意,而是他亦有祟灵剑的碎片。

    既如此,作为王上宠爱的公主,魂契贴身保护的结契人古兮,她会空无一物?”

    顾亦初闻罢怔在原地,古兮……怎么会?

    他从未想过王族与魂契阁之间的争端会如此鲜明的撕扯在他们眼前,他以为……他把她保护的很好了。

    可事实却是,古兮根本不需要他的庇护,就连他,也只是她手中最容易捏死的蝼蚁……

    多可笑!

    古兮感慨她的信任错付,他又何尝不是?

    情欢没再多言一句,只是撑伞出门,不知所踪。

    顾亦初在雨停后才离开,他走的混沌。脚上沾了不少泥水亦浑然不知,比来时还要狼狈几分。

    他到府邸之时,古兮正在摸着沐灵曾经刻上划痕的那棵树。

    她背影单薄,顾亦初本能上前想要为她披上衣衫,告知她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可近些了才发觉,他亦没有衣衫可为她覆。

    正如古兮身为公主,从不缺他伴在身侧一般。最为可悲便是还把自己当作一回事……

    还以为有多独特,可最后才知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古兮回身见他在身后,笑道:“怎么才回来?等你许久了!”

    顾亦初盯着她,不知该答什么?直言问她吗?若情欢的猜测是错的,那只会坏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可若是对的呢,那他该怎么面对她?他又该把自己摆在哪一方的阵营?

    “顾亦初……”古兮伸手轻握他的胳膊,想要唤回他的混沌思绪。

    顾亦初低头,瞧见她缠上纱布的手掌。他冷声问:“你的手怎么伤的?”

    他自己都未察觉,他的语气里带了质问。

    “哦……回来时雨天路滑,不小心摔的……”古兮眼神闪躲着缩回了手。

    顾亦初顺势瞧向她的袖口,明明没有一点泥渍。

    何况……以前的古兮受了一点伤便会举到他的面前,委屈巴巴的要他哄着……

    古兮寻了天色太晚的借口,慌乱的出了他的府邸。

    或许,她也后悔今日来此见他吧。

    只是,今日她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思,让她自己也不认识了。她不过是想寻些旧时的感觉罢了……

    顾亦初太了解古兮的习性了。她说谎的样子,逃离的样子,慌乱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你究竟意欲何为呢?

    古兮啊古兮,你还是我那长不大的丫头吗?

    ——

    另一端的王上回宫后便去找了灵姬,他想让她帮他做了杀死沐桑的决断。

    灵姬故作不悦道:“王上不是说再也不为朝堂之上叨扰我吗?这才一日便变了卦。”

    “这……”王上一时语塞,倒也真是他食言了:“是朕太过莽撞,大意疏忽忘了。”

    灵姬背着他讥笑道:忘了?那古兮的母后当年怕是也是这般被他食言到了那般无欲无求的境地吧……

    王上从她身后哄了几句,灵姬也不愿再装。

    她皱着眉头,转身开口道:“今日宫中女官向我提起,下个月便是十公主年满十三挑选魂契的日子。

    我思来想去,王上若是此时杀了沐桑,那岂不是与魂契阁交恶?

    倒不如等到下月过后做打算,也算是全了两方脸面。”

    王上乘兴而来,自是不满她这般答案。反驳道:“若是这般做法,只会让城中百姓惶恐不安。情欢已将沐桑交由朕来裁决,何故多做拖延?”

    灵姬巧言道:“那不过是阁主的客套话罢了,这种私下的密谈岂能搬到台面上?

    既她一切任由王上裁决,那您何不用计让她在众人面前这般言说?

    这一来,王上现今不杀沐桑,是出于对阁主的思量。您虽是万般想要为百姓讨回公道,却也无法当众驳回阁主面子。您实属无奈……

    这二来也是显得王上与魂契阁向来交善,愿为他们开脱,卖给他们人情。若是日后阁主有造反之意,王上便是忍痛平乱,而非恩将仇报。”

    王上闻言,才知可有如此多得考量。他渐渐舒展眉眼,笑问道:“那让她当众言说的法子……”

    “近来清露寺正在作法祈福,只需以佛家之意请她便是。”灵姬从后面挠着王上,逗的他咯咯的笑。

    她道:“这便当是王上叨扰我的赔罪之礼。”

    “你越发无法无天了……”王上笑的停不下来,却不知身后人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他醉生梦死却身居高位,她清醒算计却是一枚棋子。真是不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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