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张之灵
忽然，他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聚精凝神，天不我与；凝神聚气，地处囹圄。小兄弟，天钵碗能收阴气，快快转身！”
林琼闻言，身体本能一转，手中天钵碗一扣，只听那两道耳边风又叫耳根软的小鬼吱哇一叫，落荒而逃！
林琼脸色一喜，道：“是你！那个西装小哥！”
果然，之前本已下山的那年轻人从山道上走了出来，朝着林琼面露微笑，道：“我叫张之灵，不叫西装小哥！”
林琼面色一红，讷讷道：“我叫林琼，不叫小兄弟！”
张之灵一听，也是一笑。
他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曲广平道：“广平子，何必赶尽杀绝！”
曲广平惊疑不定：“你认识我？”
张之灵用清冷的声音道：“终南山重阳宫的首徒，如何不识？”
曲广平脸色一变，道：“你是何人？能破我耳边风，不是小人物！”
张之灵道：“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哼！口出狂言！小子，既然你要强出头，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曲广平将两道残余的耳边风吸进口中，然后伸手一挥，十几道金光朝着林琼和张之灵射出！
林琼喊道：“小心！这是符剑！”
张之灵笑道：“多谢林兄弟提醒！区区符剑，奈何我不得！”
只见他双手结印，十指如风，转瞬之间，手中放出一道青色光幕！
那光幕像一张渔网一样铺开，符剑射入，竟是泥牛入海！
曲广平大惊失色，惊道：“那是如意障！”
张之灵并不理会他，将手一推，青色光幕朝着曲广平照去！
曲广平大喝一声，又是射出十几张黄符！将青色光幕阻了一阻，转身将布包抛起，搭着布包夺空而去！
林琼拍手叫好！“哈哈！真是太厉害了！”
张之灵见曲广平逃走，倒也不追，伸手将青色光幕一招，收入手中，手掌一翻，已经不见。
然后他走到被纸鹤困住的宝儿跟前，看着宝儿微微皱眉。
宝儿被纸鹤吐出的香火灼伤，看见张之灵看他，厉声道：“要杀就杀！休要侮辱我！”
张之灵轻声道：“既得人身，我不杀你。”
宝儿面露惊疑，道：“不杀我？”
张之灵又道：“能修成人身，就是你的缘法。万物有灵，我不杀你。”
林琼走过来，奇怪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之灵看了看他，道：“要知道事情原委，你还需回到卢府去问一问卢远志。”
林琼道：“你也去吗？”
张之灵道：“我还有要事，不能在此久留！这便要走了！”
林琼闻言，竟有些不舍。
张之灵伸手一挥，两只纸鹤被他收在手中，又道：“林兄弟，这两只纸鹤是终南山重阳宫的法鹤，能口吐香火，善于困人。你可收着。”
说着将纸鹤放在林琼手中，然后又道：“至于曲广平，您可放心，他被我惊走，应该不敢回来！”
“曲广平是谁？真的好厉害！”
张之灵道：“唉，曲广平本是终南山重阳宫重阳道长杜元若的首徒，因其见色起意，奸淫了进山上香的妇女，被重阳道长关在宫中。却不想他趁着重阳道长不备，将其打伤逃下山来；而且还偷走了重阳宫三只法鹤与一袋符剑。”
林琼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人是个粗犷之人，没想到最是阴狠，差点被骗！”
“确实如此，若不是他犯了错，我也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他手中那个布包，名唤香火包，是重阳宫镇宫至宝！若非我有要事不能耽搁，一定会替重阳道长追回来！”
林琼道；“我可以替你追回来啊！”
张之灵道：“林兄弟，你生具妙法，天赋异禀，但现在你的法术不足以比得过曲广平，你千万不可招惹他！”
林琼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微红，又道：“我能的！”
张之灵见他如此，笑道：“林兄弟，不必介怀。曲广平手里有异宝，连我也未必能胜过他！”
林琼知道这是安慰的话，便笑道：“放心，我不会冒险的！”
张之灵笑了笑，道：“那，林兄弟，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脚步移动，往山下去了。
林琼看着张之灵离去，忽然喊道：“那个，咱们还会见面么？”
张之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林琼愣了一会儿，然后看着宝儿道：“你现在是人了？”
宝儿脸色一青，“我本来就是人！”
林琼挑挑眉，道：“妖物修成人身十分不易，不过既然你能得人身，总得来说，应该不是太坏！只是我问你，你成了宝儿，那真正的宝儿哪里去了？”
宝儿一愣，脸色变化，沉默不语。
林琼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本来我也不想知道，好了，你跟我回去吧！”
宝儿问道：“你不问了？”
“我问你，你说么？”
宝儿沉默。
“既然不说，我何必问？”林琼说着朝山下走去。
宝儿在原地看了看，跟了上去。
快到山下的时候，他忽然道：“我跟你说。”
林琼哦了一声。
宝儿道：“宝儿死了。”
林琼唔了一声，显然早已猜到。
“你不问我怎么死的？”
“问你，你说么？”
“说。”
“那宝儿怎么死的？”
“被日本人杀死的！”
林琼浑身一震，回过头来惊道：
“日本人？”
宝儿道：“没错。我们从宛平城逃难出来的时候，一伙日本军追了出来，宝儿被流弹打中，就死了！”
“你们从宛平城里逃出来的？”
宝儿道：“是啊！当时卢远志带着家人从城里逃出来，但是后面来了一群日本兵，在争斗中，宝儿中枪，然后就死了。”
林琼道：“那你是如何附身的？”
宝儿看了看林琼，道：“我看出来你来了，你是玄天宝录的继承人，对不对？”
林琼一惊。
宝儿道：“我能感觉到玄天宝录的力量！”
林琼这才恍然道：“你是五大仙？白仙？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只是你一直没有露出真身，所以我只是疑惑。”
宝儿点头，“你要杀我？”
林琼皱眉，不语。
顿了片刻，他看着宝儿，道：“你是人，我不杀你！”
宝儿脸色苍白，似乎很害怕，听了这句话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从罗山出来以后，妖力受损严重，与其他四大仙失散了。就在我以为要死了的时候，我听见了宝儿的哭声。他当时已经很虚弱了。我走到他跟前，问他，‘我像人吗？’你知道他说什么？”
“他说，我是人！嘿嘿，他说，我是人！”
宝儿，或者说白仙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修行数百年，不知道问过多少人我像不像人？有人畏惧不敢言，有人口是心非，我从来没有想到，最后会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得到真心话。”
“所以，他说了你是人的时候，你就代替了他？”林琼看着白仙道。
“嗯，五大仙要成人，必须经过投财问路。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老天爷给了我这一个机会！让我做人！你是人，你不会明白我的感觉！修行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做一天真正的人嘛？柳仙想做人，可是她只会披人皮，吃人心！鼠仙想做人，可是他只会满嘴谎言，贪心不足，将人心当做玩物；黄仙想做人，可是他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就算做人也不长久；狐仙想做人，可是心里想的太多，反倒比人还七窍玲珑！只有我，我得到了这样一个真正成为人的机会！所以，我就成了宝儿！”
林琼闻言，道：“你成了宝儿，但是宝儿的魂魄还在。你的妖力和他的魂魄产生了排斥，所以才会出现身体长刺的情况对吗？”
白仙点头，“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和宝儿融为一体了，我就是宝儿，宝儿就是我！”
林琼又叹了一口气，道：“卢远志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仙道：“嗯。”
林琼没有再问。
五大仙成人之后，出于报答，会保佑这家人获得想要的东西。卢远志从宛平逃难出来，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为南京的勋贵，成为师长级别的人物，出了白仙的力量以外，没有别的可能！
白仙又道：“卢远志知道我代替了他的孩子，但是卢夫人不知道。”
林琼想了想，道：“那她还是永远知道的好。”
白仙看了看林琼，觉得他也有些奇怪，便道：“我没见过你这种人！刚才你从那个道士手中救我，是知道了我成了人吗？”
林琼笑道，“当时有些怀疑，但是并不敢完全确定。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白仙道：“你是个好人！以前我遇到的人都是逢妖必除，才不管什么理由！在他们看来，我就算成了人，也是妖！”
林琼道：“哈哈，我当然是个好人！”
他转而又道：“你既成人，就得好好做人；若是以后让我知道你为非作歹，我不饶你！”
白仙不语。
林琼看了看他，道：“走吧，回去卢府。想必卢远志他们早就在等着了！”
他走了几步，看白仙还站在那里，奇怪道：“怎么了？”
白仙道：“我不想回去了。”
“这是为何？你成了人，难道不想过一过人的生活？回了卢府，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说到此处，他停下来，又道：“啊，这么说也不对。卢远志正是靠你才有今天，他的荣华富贵，想来你也不在乎！”
林琼看着白仙，道：“你不回去，为了什么？”
白仙看了看林琼，道：“你虽然是个人，却不了解人心！”
李琼疑惑。
“你就没有想过，卢远志既然早就知道我不是宝儿，又为何要请你们来降妖？”
林琼皱了皱眉，“他”
白仙有些自嘲似得笑了一声，“你们人有一句话，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卢远志凭借我的庇佑得到如今的一切！但是当然坐享富贵权势之后，便想着趁我虚弱的时候将我除掉！他还幻想着，除掉我之后，他的宝儿就能再次回到他的身边！真是可笑至极！”
林琼闻言，不语。
不是我不懂人心，而是你不懂人心，这就是人心啊！谁会愿意跟一个妖怪生活呢！
只不过林琼没有说。
他看了看白仙，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白仙点头，“回去作甚！回去了只怕他要杀了我！我现在刚刚成人，法力损失严重，需得找一个地方好好修行，才能渐渐恢复。”
他顿了顿，又道：“我占了宝儿的肉身，与他融为一体，作为报答卢远志如今权势滔天坐享富贵，我并不欠他们什么了！”
林琼想了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既然你做了决定，那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你不回去，我也不能回去了！不然会被沉江的！哈哈！”
白仙跪下来，朝着林琼磕了一个头，林琼受了。
这样一来，他与白仙的缘分也就了了。
白仙磕完头起身，道：“这钟山钟灵毓秀，风水绝佳，我便留在这里里了！我们后会有期！”
说着，反身往山中走去。
林琼见他离开，心里忽然有些怅然。
白仙成人，宝儿也就完全死去。
卢远志得到了权势和财富，可是却失去了儿子。
他忽然想到了卢夫人，那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女人，不知道她作为母亲，心里对这一切清不清楚。
林琼不愿意往下多想，想多了只会徒增伤感罢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根本不愿意把当母亲的人想得太坏。
但是，他心里，也许早就有了结论，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林琼下了山，走着走着，突然使劲顿足，“糟了！我若没有把宝儿接回去，那我还怎么倚靠卢远志给我找人呢？哎呀，糟了糟了！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赶紧转身，再次往钟山跑去。
可是跑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心道：“唉，算了。我若把白仙带回去，卢远志杀了他怎么办？这不是害人么！”
他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倒霉！那这岂不是白白浪费我这么久！还差点死在曲广平的手里！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噬魂刀飞出来，语气有些恹恹的，道：“小子，我被符剑打伤了，需要鲜血和灵魂才能恢复，你得给我找一些！”
林琼道：“这我给你去哪里找啊？”
“我不管，本宝刀是为了你受伤，你就得负全责！符剑所含的阳刚之力打伤了我的本体，如果没有鲜血和灵魂，我以后可就不帮你了！”噬魂刀飞了一圈，林琼见他身上被符剑击中的地方，果然有些白痕，而且似乎有扩散的迹象，便皱眉道：“可是这平白无故的，哪里会有鲜血灵魂啊？”
噬魂刀道：“我看到南京城上空血气弥漫，这里即将会有大事发生！到时候，就有鲜血和灵魂了！”
林琼一惊，道：“此言何意？什么大事发生！”
他忽然想到张之灵之前说的一句：“神灵睁眼，祸事将临。”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灾难要发生了？”
当下，也不迟疑，道：“看来咱们还得回去卢府一趟，把这件事情跟卢师长说一说！”
噬魂刀嗤笑，道：“说什么？说你预感到有灾难？谁会相信！”“可是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走走走，先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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