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市井小民

    我是一个普通人,最普通的那一种。

    我的家很穷,但还足够养活我老婆和孩子们。尽管每天累死累活,一年到头的粮食还都被天健城收了过去,但我已经满足了。

    每当夕阳西下,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从田野里回来的时候,那间破屋上的炊烟总是能带着我回到这个温馨的小家。

    这时,我的两个孩子总会跑出来紧紧的拥抱我,我用自己大汗淋漓的身体紧紧的抱住他们,就像是我们很久没见过一样。

    那间破房子有一扇破门,破门下站着一个人,我的妻子。

    我拍了拍孩子们的头,把在路上摘下的一束野花放在他们的手上。孩子们在一片打闹声中绕着屋子追打了起来,我起身,迎着她清澈的目光,走向温柔的深处。

    “你回来啦。”

    “想我了?”

    “才没有。”

    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但我觉得自己还是活的很好。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有两个配刀的官人拦住了我。我并不想惹事,所以赶紧低下头,走了过去,手中紧紧的捏着带给孩子们的野花。

    “等等!”

    他们没有让开,一个人冷笑了一声,对我缓缓的说到

    “熊大人要审你。”

    另一个人抽出了刀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不想跟他们过去。但是看着他们手中长刀反射出瘆人的光芒,我决定和他们走。

    “你知道你有什么罪?”

    面前的人一副商人打扮,歪歪扭扭的瘫坐在一张很大的木椅子上,斜斜的看着我。我害怕,我不敢说话,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家,我的孩子还在等我的野花。

    “”

    “没事,你可以找个证人。”

    那个商人打扮的人看了看我身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于是我也回头,看到了他说的“证人”。

    那“证人”手上拿着一段鞭子,鞭子上密密麻麻的张满了倒钩了铁刺。我知道,那个“证人”的作用是让我更快的认罪,所以我认了。

    “我有罪”

    “你有什么罪?”

    “”

    然后我被带到了一间牢里,一间深深的地牢里。这间牢房很小,比我那间破屋子还小了一圈。这间地牢又很矮,我必须弯下腰才不至于被房梁压着头。

    但里面有很多的人,显得十分拥挤,空气中充斥着粪便,鲜血和腐烂的气息。

    我觉得自己有点饿,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于是我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有人来送饭,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整间地牢就像棺材一样寂静。过了很久,才有一个人指了指我的头顶。

    我抬头,看见一个布满牙印的大梁。

    这时,从地牢的深处传来一阵呻吟声。紧接着,我面前那些瘦骨嶙峋的人们暴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躁动。他们拼命的往地牢的深处挤去,努力的想把自己瘦小的身子塞进前面人与人之间的空隙中,像一张人与人编织的大网,把最里面的那个人网在了中间。

    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空气里血腥和粪便的气息又浓郁的不少。人们散开,回到了各自的角落,紧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所以我看见了墙角的一摊血迹和几块长满毛发的皮毛我还看到了那些离血迹最近的人,他们的眼神。

    他们说:欢迎来到地狱。

    我抚摸着口袋里的野花,就像抚摸着孩子们柔软的头发。那潮湿的触感提醒着我:我必须活下去。

    所以我抬头,对着那充满牙印的横梁,狠狠地咬了下去。

    当我饥饿时,我就摸一摸那朵花。

    当我快要克制不住面前那块头皮的诱惑时,我就摸一摸那一朵花。

    当我终于瘫倒在地上,身边聚集着那些时刻准备分食我的人时,我还紧紧的握着那一朵野花。

    终于,我的手松开了。

    当我的耳朵被一排发黄的牙齿扯离我的额头时,我并没有感到痛。

    然后门开了,那位“熊大人”准备把我放出去。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我在饿死或者被吃掉之前被放了出来。正当我疑惑自己为什么能重获自由时,他们告诉我我的妻子已经帮我把欠的粮食补上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被安上的罪名是“逾期纳粮”。

    我这才知道,我的妻子带着孩子们帮那个叫“熊大人”的人干了很多,跟多的活儿,所以我被放了出来。

    当我又一次站在阳光下,又一次能紧紧的抱住我的妻子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喜悦。我轻轻的抚摸着曾经耳朵的位置,漠然的盯着那块巨大的牌匾。

    “天法府”,我害怕这个名字。

    我还是回家,还是种地,还是会拿一束野花给我的孩子们。还是会和我的妻子一起靠在门边上看落日,看繁星,看人间山水,但我再也没有从前的幸福。每当村子里又一次出现了那些配长刀的人们,我都会把自己深深的埋在被子底下,疯狂的发抖。

    后来的某一天,有人告诉我“熊大人”死了,“天法府”被烧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仅有的那只耳朵。

    我丢下手里的锄头,飞一般的向城里跑去。终于,我看见了废墟和满地的断壁残垣,满地焦黑的尸体。我知道里面有好人的,有坏人的,还有一朵野花的尸体

    我还看到了红色,满地,满楼,满身都是胭脂的红色。

    我觉得有什么被关了很久的东西,从此刻被放了出来。

    天法府没了,坏人们还在,并且比以前更加的肆无忌惮。

    我听见了远处女孩的尖叫,我听见了长刀出鞘的摩擦,我听见了他的笑声,我放下了紧紧攥着的被子,我捋了捋身边妻子的长发,我翻下了嘎吱作响的破床,我打开了墙角占满蜘蛛网的箱子,我拿起了被磨的锃亮的斧子,

    我放出了那个被压抑许久的恶魔。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静悄悄推开了我的小破门,走进了深邃的夜色,顺着声音走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身后。

    那个影子并没有看见我,他正忙着奋力的用脚下的皮靴,践踏着一个女孩鲜嫩的肉体。

    我的手很抖,非常抖,但我最终还是把斧头送进了他的脑子。看着他惊讶的眼神,他似乎认为根本不会有人胆敢刺杀城中官人。

    我凝视着他,然后让斧子从他双唇之间穿过。

    欢迎来到地狱,我本想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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