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我“城主”

    唐晓邱,这是我原来的名字。

    我被叫这个名字,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现在他们都叫我“城主”。

    “城主”的意思是:我是这天健城的主人。

    而我,确实当好了这个主人。

    我喜欢帮助别人,帮助那些管不好自己的人,帮助那些垃圾,帮助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

    所以他们才会拥戴我这个“城主”。

    我的子民们学不会说话,我通常乐意帮助他们掌握技巧。

    通常,我的方法是割掉些笨拙的舌头。

    我的子民们终日饥饿难耐,我就下令配给他们食物。

    当我的子民惶恐不安,在每一个担惊受怕的夜晚难以入睡的时候。我就对他们设宵禁,关戏院,造监狱。让他们乖乖呆在家中。

    家里最安全。

    我的子民们憎恨混乱,热爱和平和稳定的生活。于是我就设立天法府,让天法府管理混乱。

    我乐于满足那些贱民的要求,并且通常都能够满足。

    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干的不错。

    没有反对的声音,没有抵抗的火炬,没有嘈杂的议论,没有连天的战火。

    当然,也许我的子民们从此丧失了自由,但这是他们为安全与平和,应付出的代价。

    但是我有时候也会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几年前就有过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在朝堂之上,在百官之前,斥责我“昏君”“暴君”之类

    但那只是凤毛麟角的一部分。

    她很幸运,我很仁慈,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夺走她的性命,而是施与她惩罚。

    我让府上的人抓住她,亲自和她见面,亲自审问她。

    听说她有家人,我还亲自在她面前,完整的剥下了她父母和姐姐的皮。

    每晚,她都抱着他们,一言不发。

    她很坚强,依然拒绝承认自己的过错。

    她跟勇敢,每一次见面,她都会用更加恶毒的字眼,来攻击一位高尚的城主。

    但是当天法府,用一把锈迹斑斑的利刃割去她四肢的时候,她还是会像一头肮脏的牲畜一样惨叫。

    现在,每当我每次经过她,她都会用残缺的躯干,慢慢的蠕动到我的面前,疯狂的用她洁白的额头撞击面前的地板,然后用嘶哑的声音祈求着我。

    祈求我惩罚她的过错

    祈求我对她施以死亡的惩罚

    祈求我收回对她慷慨的仁慈

    祈求我杀了她

    但我没有,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也没有这么做。

    因我跟仁慈,并且她还罪不至死。

    我把她放在了天健城平日里最繁华的街道,让她沐浴在每一束灿烂的阳光,和每一丝微凉的雨滴之下。

    我每日雇人牵着精神恍惚,如同痴儿的她在城中游走。好让她能够向世人不停的歌颂我伟大的慷慨,和难得的仁慈。

    当围观的路人们看到她残缺的躯干,看到她空荡而深陷的眼窝,看到她因与地面的摩擦而露出鲜红血肉的皮肤时,人们都因我的慷慨而停下了脚步,也因为我伟大的仁慈而羞愧的底下了头。

    后来她在和一只野狗争夺一块占满蛆虫的腐肉时,被五只野狗一齐咬死。

    在围观者面前被活活咬死。

    没有一个人上前赶走那几只畜牲,也没有人上前,对她伸出援手。

    也许是因为他都觉得,她该死。

    后来我让人把她烧了,连着那件红衣服一起烧了。

    后来我听说在火刚点起来的时候,那个每日拖着她游街的小吏,奋不顾身的把她的身子从火里捞了出来

    当然,我已经不关心了。

    因为我对她的慷慨感动了那群向来不知感恩的贱民。他们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胆敢侮辱一名高贵城主。

    城内到处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奇怪的是,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没有想起过这件事。

    直到几天前,有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在死亡的笼罩下,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中。

    我不愿相信。

    “大人,依小人之见”说话之人姓尚,名青。身材矮小,气质聪颖。说话时,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眶中灵巧的转动。

    他和我一样,曾见到过地狱。

    “依你之见城卫队遇袭c天法府遭焚c刘总管与蓝道长被害皆为一人所为。对吗?”

    “不错,但小人以为,此事另有隐情”

    “不可能!那些人都死了。”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底气不足的向他回答到。并默默地为他的愚蠢感到悲哀。

    “死在那场灾难中。”

    “可当时”

    “有几具尸体没有找到,对吧?”

    “大人英明,所以”

    “所以他们都没死,现在他们要来找我报仇了,是吧?”

    可笑至极,真是可笑至极!

    “大人此言差矣如果逃出来的,是那些服用了‘篪丹‘的邪物呢?”

    尚青不依不饶,依然执拗的问到

    “无稽之谈!”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说话者乃是一位耄耋老者,虽须发全白,浑身却充满了阳刚之气。

    此刻,此人怒目圆睁,张口大叫到

    “且不说服用‘篪丹‘之人是否能够逃脱的出那铜墙铁壁,单单是被篪丹药力克死的孩童,便占了当时全人数的十之八九,如何能够”

    “那剩下的那十之一二呢?”尚青向那再坐老者反唇相讥。

    “就算那四十名服用了‘篪丹‘的孩童,仅仅有一成免遭药力克死。那剩下的一成中,又只有一成逃得出那场大火,逃得出埋伏在外的卫队“

    尚青深吸一口气,面向再坐诸位

    ”那剩下的一成,对我天健城来说,也是个巨大的威胁!”

    我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悄悄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

    我们都还记得,对吗。

    一袭红衣,两个死人。

    我们都不曾忘记,对吗。

    每一个人都明白,十五年前的那个猩红色的梦魇其实从未走远

    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记得,十五年前,那个在漫天的红色光芒中隐隐约约的身影。

    没有人忘记,夹杂在噪音中的,重获新生般欣喜的嚎叫。

    一袭红衣,一场大火,两个死人。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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