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拈花为信引路故知

    十四魔将不愧是地魔的得力手下,三将军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回来了,对朱棠道:“启禀主君大人,属下打探到蒋姑娘的消息了。”

    朱棠立刻道:“快说。”

    “湖州蒋家家主决意退位,接了蒋姑娘回湖州,只是不知为何,蒋姑娘生了一场病,所以迟迟未能继承家主之位。”第三魔将言简意赅,将打探到的消息总结了一下。

    朱棠皱起眉头,修仙之人身体康健,很少生病,蒋笛这场病肯定有蹊跷,难道这只有署名的信笺是蒋笛在求援?

    季竹尘道:“你可是想去看看?”

    仙门中人可能不会有多痛恨对手,但一定会极其痛恨叛徒,如今季竹尘公然为了一个女子叛逃,所谓正义之士对他深恶痛绝,悬赏令已经发出,听闻黑市以百万灵石悬赏季竹尘项上人头,风口浪尖上,季竹尘应该避避风头,还是不要出现在仙门眼中才好,以免多生事端。

    朱棠想着这一趟自己也只是去瞧瞧蒋笛的病情,甚至不能让蒋笛知道自己来过,自己又不是孩子,没道理非要让季竹尘照顾自己,便道:“师父且在夜浮间歇息,我去湖州看看,明天一早就回来。”

    季竹尘点点头道:“心为上。”眼神中有些期许,道:“我”

    “师父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帮我处理政务呀?”朱棠怕季竹尘要跟她一起,连忙打断季竹尘的话,笑眯眯地道。

    季竹尘道:“好。”

    朱棠活动了一下酸累的肩膀,看着那堆积成山的折子,松了一口气,然后随手划开了一道裂缝,跨了进去。

    从前听蒋笛说过很多次湖州蒋家,如今却是第一次登门。在天魔之战之前,蒋家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天魔之战蒋家伤了元气,以至于门派衰微,三千年来苟延残喘,虽然其中也有过短暂的辉煌,却终究如昙花一现再次败落。

    人间有句话,叫做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湖州蒋家这个古老的门派能够延续至今,竟然逃脱了这个五世而斩的诅咒,没有彻底湮灭,也算是个奇迹。

    朱棠捏了个法诀,隐没了气息,如同一阵夜里的风,来到蒋家大宅前,毕竟是驻守在此的仙门世家,蒋家大宅也不算落魄,好歹高墙大院,比一般的地主老财还要阔绰些,院落四周悬着辟邪的青铜风铃,只要有邪祟靠近便会发出示警。

    当然这种级别的物件儿对于朱棠来说就是摆设,朱棠很轻易地进入了蒋家大宅,然后发现蒋家不愧曾经是个大家族,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外边看很普通不过三进三出的宅院,进来才能发现别有洞天,这宅院中竟然施了空间术法,让整个宅子大了四倍有余,甚至还有密林假山池塘与供门下弟子操练用的演武场。

    宅子这么大,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蒋笛在哪,朱棠敛了气息,沿着池塘走了几步,面前应该是厨房,忽然听到有家仆的声音传过来,朱棠连忙躲了进去,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蝙蝠,悄无声息贴在了房梁上。

    “家主病了,少主也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一个扫地的,操那么大的心干什么?谁当家主你不都是要扫地?”

    “若是少主死了,家主之位岂不是只能传给家主的侄子儒少爷了?”

    “儒少爷也算是年轻有为,笛姐毕竟是个女娃儿,当家还是要靠个男人!”

    “听说姐在师门犯了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听着这几个家仆议论纷纷然后逐渐走远,朱棠皱起了眉头,怎么仙门也有这样的陈腐论调?先前听蒋笛说过,她是这一代家主的独女,天赋也是平辈中最高的,所以早早定下她作为下一代继承人,但是族中反对她继位的人一直不在少数。

    蒋家家主病重,少主也病重,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朱棠从厨房出来,还好她从前和蒋笛互留了通信的信物,循着气息找人也不算难,朱棠腾越而起,踏水而过,从池塘中摘了一片莲花花瓣,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花瓣便轻盈地飞了起来,朱棠紧随其后。

    有些事情,在信件上是说不清楚的,蒋笛如此仓促地寄出一封只有署名没有内容的信,会不会就是因为此事,特地邀朱棠相见呢?

    那片花瓣飘啊飘,飘到一间屋子的后窗处前便不动了,然后顺着没有关严实的窗子钻了进去,朱棠屏住呼吸停下脚步,听到屋内有声音传来。

    “咦,少主,这儿离莲池那么远,怎么还有花瓣落下来啊?”

    蒋笛的声音响起,却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很多:“没什么,也许是风大吧,芙蓉,你先下去吧,我要睡一会。”

    那个叫芙蓉的丫鬟道:“是,少主,先把药喝了吧,您喝了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蒋笛道:“知道了,我一会就喝,你先出去吧,我很乏了。”

    前门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屋中有悉悉挲挲的响动,似是有人走动,后窗开了,借着夜色遮掩,一碗浓褐色的药汤泼了出来,落到了窗下的花圃中,花苗瞬间枯死了一半。

    这碗药居然是有毒的!

    药汁泼洒出来之后,那扇窗子居然没有立刻关上,蒋笛站在窗边,过了半晌,声音平静:“阁下可是折棠君?”

    既然已经被发现,朱棠也就不再隐匿身形,一团红色的烟雾在房间中弥漫,如同霞光云影,朱棠从烟雾中走出,道:“无敌”

    蒋笛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朱棠想到两人已经断绝关系,至少表面上两人已经断绝关系,自己若是还那么亲密,只怕会给蒋笛带来麻烦,便改口道:“蒋姑娘,好久不见。”

    蒋笛的闺房看起来很简单,靠着墙壁挂了一排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银光闪闪寒气逼人,还真不像是个女孩子的房间,只有临着窗摆了一张红木的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几本没看完的书,为这个杀气过重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柔和的书卷气。那片莲花花瓣静静地停在桌子上,一室生香,掩盖了屋中原本的那股汤药浓重的苦味。

    蒋笛虽然看起来神情极为冷淡,却还是能在细微处感觉到,她并非全然不在意朱棠,她迅速地关了门窗,皱着眉对朱棠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心吗?”

    朱棠纳闷,你什么时候让我心了?她从袖中拿出那只只有署名的纸鹤,道:“我以为你有危险,又听闻你生病,以为你向我求助,这才”

    “谁要向你求助,你快走快走!”蒋笛神色焦急,伸手就去推朱棠,道:“总之你记住了,一定要防备,唔,唔唔,哎呀,好气!你只需要记得,要心!”

    蒋笛急得直跺脚,原本伶牙俐齿的她却不知为何,一句话都说不明白,像是话说多了烫嘴一般,反复支支吾吾,看她的神情并非不想说,而是说不出。

    “蒋姑娘,莫非有人对你下了咒?”朱棠觉得很是蹊跷,她听说过有一种咒术可以控制人的心神,让中咒之人保守秘密,不仅无法说出那件事的一星半点,甚至写都写不出来,守口如瓶,所以叫做瓶中咒。

    再看蒋笛已经在桌前,似乎想把要告诉朱棠的事情写出来,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原本本叙述出来,一涉及到那件事,手就如同不受控制一般,在纸上乱涂乱画,如同鬼画符一般。

    施术之人的法力一定是胜过蒋笛太多,所以蒋笛根本没办法破开瓶中咒,蒋笛将那涂得一团糟的纸撕得粉碎,狠狠将笔摔在地上,转身对朱棠道:“我这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蒋儒那个狗东西想杀我还早着呢,她要来了,你快走!”

    朱棠摸不着头脑,追问道:“谁来了?”

    蒋笛几乎是气急败坏,道:“你不该来这里的,我给你发信函就是让你多加心啊!”

    那信函上除了署名一个字都没有,谁知道你要干什么啊!朱棠一头雾水,但是见蒋笛生龙活虎,身体好得很,明显是在装病,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道:“你我如今立场不同,往日情分仍在,你若是有难,尽可向我夜浮间求助。”

    蒋笛似乎是没忍住噗嗤一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好啰嗦啊!快点走,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朱棠出了蒋笛的房门,心中还在思考着到底是谁给蒋笛下了瓶中咒,还有那几乎要把蒋笛憋到发狂却始终无法告知自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有蒋笛口中的“她来了”,指的又是谁?

    走了几步,忽然耳畔有风声传来,朱棠下意识躲避,顺手折了一枝柳叶,手腕一转,柳叶脱手而出,与袭向自己那道灵流撞击,回身时正好看到,柳叶与灵流在半空中相遇,柳叶被击得粉碎,那道灵流也崩出绚烂的火花。

    糟了,中计了!

    那灵光根本不是为了袭击自己,而是一个信号弹!朱棠望着空中那被自己一叶子打散的绚烂灵光,知道很快蒋家的人就会过来,自己必须尽快脱身。

    那灵光纷纷坠下,如同绚烂的烟火,一个身穿灰衣的女道士站在假山之上,手持拂尘,形容也是一丝不苟,神情清清冷冷,剑眉入鬓,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硬生生多了几分杀伐之气,月光映照之下,越发显得身材高挑气势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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