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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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碰撞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各自洗漱后就回房间去休息了。这一天过得是既兴奋,又漫长。李萌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Sam到底是不是知情人?他和Eric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Eric今天的表现很奇怪,不,应该说他从杀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开始就很奇怪。捉住他似乎太容易了些,他好像有意自投罗网是的。他只对男人感兴趣,怎么最后偏偏要设陷阱,捕捉她这只磁性的猎物呢?折腾到了半夜,李萌却越来越精神,毫无困意。李萌决定爬起来,在床上做一会儿拉伸和呼吸运动。她想起今晚收工的时候,肖龙他们还要回警局去连夜审讯Eric,就开手机给肖龙发了个短信:Eric今天的表现很奇怪,他给我一种要一个观众来观赏他最后一场演出的感觉,就像是要谢幕似的。你别忘了查一下他或者他的家人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令李萌惊讶的是,她的短信刚发出去没有几秒钟,肖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说的事情我们会查的,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切都好办了。天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睡吧。”
“哦,好的,好的,打扰您了。”
“你没打扰到我!你提的建议对我们一直都很有帮助,包括刚才的那一条。”肖龙没有告诉李萌的是,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用尽了手段审讯,Eric却始终一言不发,只坚持要见李萌一面。他似乎认定了只有李萌才配做他的听众。也正因为这样,肖龙才越发觉得李萌的感觉奇准无比。再一想到今天监听到的她对Eric的侧写,那些判断随着他们对Eric背景调查的深入,竟然全都得到了印证,几乎不差分毫。她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女孩儿,外表斯文柔弱,内心却聪颖敏锐,即使胆大妄为,却无法让人生出反感之心来。肖龙盯着挂断了的电话,心软得一塌糊涂。生平第一次,他无比渴望能够擅离职守,赶到一个女孩儿的身边,哄着她安然入梦。
快天亮的时候,李萌终于睡着了。手机上设的闹钟响起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她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起身,跑到淋浴下面,狠狠地冲了个热水澡,才算彻底地醒了过来。吹干了头发后推门出去时,杜若已经吃完了早饭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等她了。李萌觉得很不好意思,道了歉又道了谢,才坐下来吃杜若准备的早餐。
两人出门上车,启动引擎后,李萌问杜若,“你今天什么安排?”
杜若回答她,“肖队让我继续跟着你。”
“不用了吧?Eric是主犯,Sam最多是个从犯。Sam现在即使没有被捕,也恐怕早就已经处在你们警方的严密监视之下了,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的。你回警局去吧。这么重大的案件的解密过程,错过了多可惜呀!”
杜若听了后开始犹豫,“那我先给肖队打个电话问问。”
两人正说着,杜若的电话响了。李萌看到杜若向着她做了个鬼脸,接通了电话后,口型两个字“肖队”,连坐姿都变得规规矩矩的,不由得笑了出来。
“好的,明白。我会和她说的。”杜若挂了电话,吐了口气,转脸对李萌说,“萌萌,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肖队让我带你去警局,Eric坚持要先见到你才招供。肖队还说,如果你的教授和师兄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起过来。”
“现在是我们这一行的淡季,这些天,我们咨询室所有的人都很清闲,可能一直要到过完春节,才会再忙起来。这几天我的预约都不多,就是不知道师兄那边会怎么样。”李萌一边说着,一边戴上了蓝牙,拨通了刘一帆的电话,结果刘一帆今天也没事,听到了肖龙的邀请,他一连声地答应了下来。好奇心杀死猫。李萌常常觉得师兄和自己一样,哦,对,还有教授,都是猫科的。
李萌他们接了教授和师兄后,一路奔向了警局。在路上刘一帆忍不住问李萌,昨晚发生的事,她有没有告诉家人?李萌说没有,不想让他们担心。刘一帆却又问了一句,“那你男朋友呢?也没告诉他吗?”李萌静了一瞬,回答说,“没有。”
这两天刘一帆注意到,李萌出入都是杜若跟着。前几天李萌不是还由她的男友负责保护的吗?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她最需要人依靠安慰的时候,她的男友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现在,听到李萌简短的回答,他越发地觉得不对劲。侧头看了教授一眼,刘一帆发现他的神色也不太对,就决定私下里问问教授,李萌究竟和她的男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以他对教授和李萌关系的了解,和此刻教授的表现,刘一帆觉得教授应该可以为他解惑。
几个人刚到了警局,就一路杀到了审讯室。审讯室内仍有人在和Eric僵持着。这是常用的审讯手法,疲劳轰炸,消耗对方的精力,剥夺对方的睡眠,让对方心理崩溃。不过这种审讯方式对警员来讲也是一种消耗,而且在意志格外坚定的罪犯身上作用不大。好在警方的人多,可以轮番休息,搞人海战术。一般说来,多少还是能见些成效的。审讯室外的两把长椅上就躺着两个人,盖着大衣,睡得昏天黑地的,一看就是熬了个通宵,在这里补觉呐。
李萌希望在再见到Eric之前,能先见一下昨晚继续查案的警员,多了解一点儿他们最新掌握的信息。她跟王吉利提了这个请求之后,王吉利就让她直接去问肖队,因为肖队昨天晚上一直都在,而且他是案件负责人,无论是谁得到了新的线索或消息都在第一时间汇总给了肖队那儿,任何人都没他掌握的信息全。李萌问他肖队现在在哪儿,王吉利抬了下下巴,“在审讯室里,我去叫他出来。”
李萌觉得不妥,刚想拦他,却没拦住,眼睁睁地看着王吉利敲门进去,在肖龙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肖龙就把审讯交给了身边的警员,就起身跟着王吉利走了出来。
李萌跟肖龙道歉,打搅到他了。肖龙罢了摆手,把李萌带到了一边,开始讲昨天一整晚,他们查到的关于Eric和Sam的最新信息。当然,时间太短了,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追查核实其中的一些内容,不过警方已经确认了Eric的身份和家庭背景。即使李萌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从肖龙的口中听Eric父亲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大吃了一惊。李萌难以想像,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所要面临的压力。李萌再一次为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感到无比地庆幸。肖龙看见李萌已经准备好了,就带着她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的警员看着肖龙和李萌进来,就把座位让了出来,离开了。此刻,屋子里只剩下Eric,肖龙和李萌三个人。
Eric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大衣不知道哪儿去了,现在的他只穿着白衬衫,黑毛衣,如果忽略他带着的手铐的话,即使此刻,眼前的这个人依然可以称得上是衣冠楚楚,风采不减。李萌没想到除了略显疲惫的脸色之外,Eric居然没有露出一丝的狼狈来,他坐在那里,仿佛是这间审讯室的主人,而非阶下之囚。
Eric看见李萌进来、坐下,朝她微微一笑,似乎等着她一起喝茶的朋友,“你来了。”
“嗯,听说您要见我?”
“是啊。这帮头脑发达、四肢简单、没文化没修养的家伙还不配审问我。我更喜欢你来向我提问。”
“我的教授也来了,他就在外边。要不要请他进来和您聊聊?”其实老头儿他们此刻应该在观察室里,正看着他们。
“不用了,你就很好。”
“我以为您不喜欢女人。”
“我对女人没有偏见,我的母亲就是位优秀的女性。我只是不喜欢愚蠢、、自私、无知、狭隘又自以为是的女人,很不幸,太多的女人都有这些特征。感谢上帝,幸好你不是。”
“谢谢您的夸奖。”
“你昨天说的那些关于我的判断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啊,那些啊?我在书店门口找Sam的时候,您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我吧,那是一种猎人对猎物的心态,也是一种上位者的心态。所以,当您从黑暗里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您绝对不是个普通人。再加上您身上的羊绒大衣是阿玛尼经典款中最贵的,围巾是爱马仕的,手表是江诗丹顿的,皮鞋是意大利手工作坊今年最流行的风格,我就知道您的出身一定是非富即贵,而且富贵非常。很多人买牌子是为了炫耀,而您买的都是经典款,很低调,并不带着炫富的意图。对这些品牌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很难一眼就看出它们的出处来。而且这些衣服饰品在您的身上都异常地妥帖,这就说明您是个有良好出身,讲究生活品味的人,财富不过是高贵出身的附属品,在您的眼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您说话一直都不疾不徐,而我的语速却一直都比较快,但您却始终都没有改变说话的速度,这说明您是个意志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影响的人,这也是上位者的特征之一,因为他们可以听别人的意见,但最后拿主意的还是他们自己。
您主动伸手与我握手,不但过于潦草而且松开时也过于迅速了,几乎是一碰即离,这并不符合社交礼仪,和您的修养也不相附,那就只能说明您不喜欢女人的碰触。您对我说的话里面没用到一个请字,这也不符合基本礼貌,说明您轻看我,而我们只不过是初次见面,您并没有瞧不起我的理由。您突然出现,恐怕是因为听Sam提到了我。但我们交谈,您却非要在言谈举止中处处都压我一头,这说明您对我有敌意。您虽然用了香水,但大衣和围巾还是沾染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所以我判断您不是生病了就是在医院工作。等到我们坐下来聊天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一下您的手,您右手食指第一个关节处有薄茧,那是常用手术刀磨出来的。所以我就猜到您是名外科医生。您发自己和Sam名字的时候是地道的美音,后来的那句,‘Getting Away fr the Maddening Crowd’更是印证了我的猜测。而以您的年龄和家庭背景来看,高中毕业前出国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判断您是读大学的时候出的国。至于为什么我不认为您是读研或读博的期间出的国,那是因为语言发音的可塑期一般都在二十岁之前。而您的气质和举止无不带着西方的影子,所以您在国外的时间一定不短。至于其他的,都是常识性推断,一个如此出身,又凡事习惯了最好的人,肯定只会选择在D市最好的医院里就职了,职位也不可能太低。至于您的家庭,您虽然很崇拜您的父亲,却又不被他接纳,所以对他爱恨交织。但您很爱您的母亲却又过早地失去了她,您也因此迁怒您的父亲。但由于性取向的问题,您和父亲应该冲突不断,最终双方各有让步。至于您是家中的独子,如果您有兄弟的话,所需要承受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我记得的就是这些,您还有疑问吗?”
“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即使是由衷的称赞,也仍撇不去上位者的语气。有些事情是浸到了骨子里的,根本就无法剔除掉。
“Eric,我有一些疑问,希望您能帮我解开。”李萌看着Eric的眼睛,诚恳地说。
“说来听听。”
“按照我的判断您应该结婚生子了,可您真的不像个肯轻易妥协的人,即使是您强势的父亲恐怕也无法让您的意志屈服。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促使您下了这样的决心的?”
“呵呵,你都快要成了我的知己了!我当时有个男朋友,我父亲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结婚,他就让那个人彻底地消失。我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言出必行,所以就让了步。我父亲当年的条件是只要我生个儿子,他就不再管我了,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所以我就给他生了个儿子。”
“那后来您的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
“他?他从我父亲那里拿了一笔钱,回老家结婚生子去了。”
“我一直都以为您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性取向,看来是我弄错了。”
“不,你没弄错。我那个男朋友走的时候跟我说,他也认同我父亲的说法,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确让人恶心。”Eric语中带嘲,眼中却透出苍凉。李萌觉得他当初应该真的很爱他的那个男朋友。
“所以您从那以后就无法再亲近男性了,是吗?”李萌轻声地问。
眼中亮光一闪而过又迅速地暗了下去,Eric回答,“也不是不能,只是每次结束的时候都觉得恶心,所以就很少做了。”
“您当初的那个男朋友是个美国人吧?”
“你怎么知道的?”Eric惊讶地问。
“因为您对Sam的态度。他应该让您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恋人。他对我们的突然关注让您慌了手脚。”
“哈哈,Jo,我都快要爱上你了。”Eric眼中充满了激赏,“的确,他们很像,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执拗,也一样的迷茫。Sam也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李萌听了这话一哆嗦,“不会吧?他是个gay。”灵光一现,李萌不确定地说道,“他在咨询的时候,好像透过我在看什么人。”
Eric哈哈大笑,“你说的没错,你让他想起了他的小表姐,那个小表姐是他的初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的那个小表姐怎么样了?”
“在美国,是个律师。Sam说他那个小表姐是家里唯一一个对他不假辞色的人。”
“他有受虐倾向啊?”
“你是搞心理学的,你告诉我。”
“Sam的确渴望被控制,被征服。所以喜欢上他的那个强势的小表姐也没什么稀奇的。那个女孩儿当初是不是总怼他?一点儿好脸子都不给他看?”
“一点儿没错。所以直到今天,Sam还对她仍然念念不忘。”
“可Sam不是gay吗?难道他是双性恋?”不对呀,李萌蹙着眉,她记得第一次见Sam的时候,就发现他对自己的师兄很感兴趣。
“他是双性恋,不过很容易被成熟的男人吸引。”
“嗯,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他有恋父情结,这也是您吸引他的原因。”李萌笃定地说。
Eric挑了挑眉,朝着李萌眨了眨眼睛,“不错。可他却不是我的情人。你猜这是为什么?”
“我想他让您想起一个您根本无法染指的人,那个人就是您的儿子。”
Eric点了点头,眼中温柔乍现,“他们同岁,而且我儿子现在也在美国念书,跟他一个州。”
“那您的妻子呢?”
“应该说是前妻。我们早就秘密离婚了。在她生完了儿子之后,我们就办了手续,我把她送到了国外定居。她后来又结了婚,有了孩子,现在应该过得还不错。”
“您儿子一直跟着他爷爷过,直到您父亲去世?”
“嗯。我爸就当没生过我。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个sperm donor(提供精子的人).”
“那您怎么没到国外去生活?那里对同性恋的接纳程度要比国内高得多。”
“你没觉得国外的生活既无聊又粗糙吗?”
李萌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留学生活,在学习和工作方面,她的确很满意,不过在衣食住行方面可能也只有法国人的讲究才能和中国人一决高下。其他的国家,人活得多少都有点儿糙。李萌点了点头,“的确是。”
“你还有问题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最近这几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得您不再隐藏自己?”
Eric深深地看了李萌一眼,沉默了很久,“我患了肝癌,四期,也就还有三个月的寿命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他将尸首丢弃在水库中而不是江里,因为他已经不愿意花力气再去隐藏了!他主动设局,不是在做试探或者扫尾工作,而是要堂堂正正地走到他们的视线中来。
面前的Eric,明明是个双手沾满鲜血,心理扭曲的杀人犯,而且这个人还差点就要了她的命,李萌却还是无法从心底里对他产生憎恶。她只觉得可惜。一个天之骄子何至于要如此轻贱自己和他人的姓名!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外表之下,藏的却是一个不能见光,妻离子散、无比孤独的灵魂。至于他究竟杀了多少人,又是如何物色“猎物”,“狩猎”并“抛尸”的,李萌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她早就已经猜到,Eric是从他的恋人背叛之后开始杀人的。自己的家人弃绝了他,自己为之与家人抗争的爱人也背叛了他,并且还雪上加霜地把他视若生命的爱情贬的一文不值。这一切的一切对这个天之骄子而言,是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她还断定,他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绝对不是冲动型杀人犯。他在每次作案之前,恐怕都做了充分的调查和准备,确认过受害人一旦消失,绝不会追溯到他的身上。Eric是个享受狩猎过程的猎手。在反侦查方面,他的智商在线,头脑冷静。当然,这也不能完全否定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些他没扫干净的尾巴曾经指向过他,但他的背景太过强大,恐怕那些事情还没有沾到他的身上时,就已经被人扫干净了。李萌猜想,即使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恐怕警方仍将对此案无能为力。
李萌静静地注视着Eric,而对方自打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一直闭目养神。Eric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李萌的眼中竟隐着一丝悲悯,狠狠地楞了一下,随后,笑意融化了他的眉眼,竟让他原本就英俊的面孔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Jo,我现在真的有点儿后悔,昨天我真该在你脖子的动脉上划一刀。”Eric温柔地说着,仿佛恋人耳畔的呢喃。
李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忍了忍,还是开口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为什么?您设计了昨天的一切,难道不就是希望走到人前吗?希望您的故事被人知道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一个能明白我的人可以和我作伴。”掌控他人生死的气势丝毫没有受到他现在状况的影响。李萌听了这话,越发地觉得冷了。这个人竟然想让自己为他殉葬!脖子上曾经被手术刀压过的地方似乎仍透着寒意,她下意识地去伸手去摸那里。
“Jo,你最喜欢圣经中的哪一章?”
“旧约的创世纪和新约的约翰福音。”
“啊,不错,不错,我也喜欢这两卷书。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申命记和启示录,你回去再好好读读我说的那两卷。”
“嗯,好的,我会的,谢谢您的推荐。”
Eric不再理会她,而是闭上眼睛开始背诵圣经经文,“I am alpha. I am ega. I am who I am.(我是初,我是终。我是自有永有的。也可以翻译成‘我就是我’这些都是圣经中,上帝的自述。)”李萌此刻觉得对方已经疯了。他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是上帝。Eric背诵了很久,停下来睁开眼睛之后,发现李萌和肖龙仍一言不发地坐那里。
“我已经说完了我要说的话了,她可以走了。”Eric冲着肖龙冷漠地说。
李萌扭头看向肖龙,肖龙冲她点了点头。李萌就起身出去了。
三天后的晚上,李萌接到了肖龙的电话,Eric在拘留所自杀了。他将牙刷磨薄了,刺穿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抢救无效。在他死前的那天上午,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打死也不会招供的时候,他却硬是将自己所做过的所有案子及其细节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这也使得当天晚上拘留所里的工作人员放松了对他的看守。人人都以为他已经屈服了,这个案子马上就可以顺利地了结了。
李萌听到了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曾经被他按过手术刀的地方,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敢打赌,Eric切断的就是这根动脉。这个人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却一定要掌控自己的死。他应该是从查出自己病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自己的死亡了吧?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教授他们几个的出现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不过正是他们的乱入起到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他演了一辈子的别人眼中的自己,最后谢幕的时候却渴望有人来观看最真实的自我,即使观看者无人鼓掌相贺,也会因惧怕惊讶而发出感叹。
肖龙告诉她,从三十岁时起,Eric前前后后共杀害了十七个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基本上都是外地来的务工人员,他们或是医院的临时工或者在他的一些固定消费场所打工。这些人都没有什么社会背景,与家人疏远的人。一旦失踪,很少会被很快发现。Eric每次作案之前,都会先和这些人进行一点儿不会引人注意的接触,打听清楚对方的背景和现状,才动手。他有自己的游艇,在郊区别墅里做完案后,就将尸体抛到江的下游去,即使尸体被人发现,也会因为江水的冲刷,淤泥和砂砾的摩擦,石头与船只的撞击将仅剩的线索涤荡得干干净净。再加上抛尸地点已经远离了D市,追查的难度也会大幅度增加,这类案件一般都会最终成为悬案。
肖龙问她想不想看那栋别墅内部的照片,李萌想了想,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结果,肖龙传过来的照片上所显示的“祭坛”,却大大地出乎了李萌的意料。那是间设备齐备得如同手术室一样的屋子,只是墙壁却不是白色,棚顶上复制了完整的米开朗基罗最著名的画作“创世纪”:成年亚当被造后刚刚醒来,伸着手指够向一旁上帝天父伸向他的手。李萌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幅画就止不住眼泪。也许Eric一生所求的只不过是他父亲完全的接纳,就如同上帝接纳亚当一样。
Sam也被捕了,后来被遣送回国受审。他当初到D市来学汉语的时候,在天主堂认识了Eric,两个人很聊得来,Eric在心理上替代了Sam过世了的父亲,于是Sam决定留下来,并在Eric的帮助下开了这间星辰酒吧,其实Eric是酒吧隐藏的大股东,只是没在法律文件上体现出来而已,许多关于酒吧的主意都是Eric出的,包括酒吧的名字。Sam所参与的案子只有最后的那一起,就是最初被发现的那个死者,那个人是他酒吧的员工。Sam帮Eric将人约了出去,但他坚持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只以为那个人人间蒸发了。大家都认为Sam多少应该猜到了那个人的结局。然而,他崇拜Eric,所以仍选择盲目地继续信赖依靠他。
再过几天就要过元旦了,教授决定提前回国,案子结束的比他预想的要早,所以虽然他错过了和家人庆祝圣诞,还来得及和家人一起过元旦。
走之前,教授找李萌单独谈了次话,嘱咐了她一番。他觉得李萌是个难得的学术性人才,可却在象牙塔里呆得太久了,需要时常出来接接地气。教授让李萌学会在感情的事情上,停止用脑,而更多的是听从心里的声音,甚至顺从身体的欲望,遵从本能而不是扼杀本能。李萌虽然听的时候尴尬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面去,可回到家的时候细想了下,却觉得教授的确看透了她,而且是真心地为了她好,甘愿冒着被误会的危险,毫不忌讳地给出了建议。要知道,给人建议是心理医生很少做的事。他们这些人大多时候只是鼓励引导病患自己寻求答案,自行找出问题的解决方法。因为直接给出建议,意味着要为自己的建议负责。因此,她对教授的做法非常地感激。
最后,教授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交给了李萌。那是他已经为李萌联系好了的一位心理医生。他告诉李萌,自己已经和对方商量好了,对方会在他们咨询室放假的那二十多天里到中国来旅游。李萌将负责安排对方的一切衣食住行,并承担所有的费用,作为交换,对方则会为她做心理咨询。李萌一直从心底里排斥治疗,出于对行业的熟稔也出于自我保护。但,当初下决心向教授求助,就是想断了自己的后路。她不希望她的那些心理问题继续影响她的选择。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不愿意将自己赤裸的灵魂展现给任何人看,尤其是在她对心理干预的各种手段都了如指掌的情况下。很显然,导师已经帮她考虑的十分周全。这种结伴同行,亦师亦友的影响与渗透,对李萌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她的心理医生是一位犹太裔的美国女士,今年六十七岁,叫Es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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