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邻居

    早晨的冬日很是有些凉, 司羽现在肚子也大了, 穆君明很少让她去接送孩子,可是司羽又实在闲不住,而且胎儿越大晚上她睡得越不好,没有办法, 她也只有早早起了,当是散步一样跟着穆君明一起送平平c安安上学。

    四个人溜溜达达的, 除了穆君明,其他三个都裹得跟个球一样,不过他们四人一起前进的画面倒是很和谐, 说说笑笑的样子,更是叫人羡慕不已。

    “他们幼儿园有点困难。”穆君明边走边说。

    司羽他也优哉游哉地问道:“什么困难?钱上的吗?”

    穆君明摇了摇头, 说:“钱上面也有困难,但是这还不是主要方面,主要是电路上,他们学校经常停电,小孩子冬天太冷了,学校花钱给加了一套电热装置, 可是他们学校电路太旧了。”

    司羽寻思一下, 问道:“我叫装修队给帮忙重新整理一下电路。”

    “我也是这么想,到时候就少收些钱,里面几个老师都挺好。”

    司羽也是这么想, 尤其是他们的校长, 为人十分正直, 而且非常有素养,身为一名教师,她绝对称职,可是有时候人也得稍微自私一些,至少如果是司羽,她做不到这个校长这样。

    她会要求所有学生付钱,没钱的确实可以给几个名额免费,但绝不能多到一半这样的地步,否则因为她心软,很多人不收学费,就比如现在,学校要修电路,她却拿不出钱,这又算什么呢?其实这也是伤害到了那些交钱的孩子们的利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这句话有些极端,可是很多时候自私一点,才能有资本更加无私。

    “等下见到校长我跟她说说吧,不过要修他们整个学校的电路,肯定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所以我估计到时候平平c安安他们得先放假几天。”

    穆君明点点头,说:“这倒是没问题,老店我已经交给邹鸣昊和李红军了,新店的人手我抽调老店的几个领头过去,现在他们已经在培训新人了,应该也不成问题。以后店里的事情,我会尽量少插手。”

    “不过咱们这么开,会不会哪天突然拆迁,到时候你不会亏吧?”

    “不会,我原本就生活在这一块,这边的拆迁是□□年开始的,我那时候虽然还很小,可是依稀记得我长大了一点,这片才开始发展,我们现在还有至少六年的时间。”

    “新店开起来,发展得差不多,你是不是就准备买地建酒店了?”

    “我确实这么准备,不过我准备结交一下郑子轩,就是男主角,以后贷款问题肯定少不了和银行合作,原文中他的工作就是负责银行的贷款业务,你觉得呢?”

    司羽想了想郑子轩的性格,觉得不合适:“我不信任他,原文你大概记不清了,可他是抛弃了贾薇薇和杨箐箐在一起的,我不相信他的人品,但是张国权你认识吗?”

    “张国权?那天来我们饭店摆酒席的新郎?”

    “对,他在另一个银行工作,原文中对他的描述非常少,是男主角的发小,可是我觉得他其实是可信的,至少对父母c家庭他很负责,虽然看着有点二百五,也怕媳妇儿怕得要命,但是相比郑子轩,我倒是宁可选择相信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若是不知道的,会觉得他俩这谈话内容极其诡异,然而司羽和穆君明却非常清楚,他们俩其实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们来自二十一世纪,说话交流没有任何障碍,对于之后的各种拆迁c发展c城市未来,他们都有一些了解,也正是因此他们俩才会越来越亲近,因为他们彼此了解,有共同语言。

    “我知道了,我回头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张国权。”

    穆君明很尊重司羽的意见,而且他内心其实也不是很相信郑子轩,只是想先结交看看,如果这人不值得信任,那么穆君明也不会跟他多接触。

    这话说起来有些势利,然而人活于世,只要能保持最基本的善良,势利一点c自私一点,穆君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的想法和司羽的想法不谋而合。

    溜溜达达地一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平平c安安也手牵着手,他俩说的则和父母聊的相去甚远,他俩基本都在说画画的事情。

    “棕色的水彩笔没有水了,哥哥,你下次要少用一点。”

    “我知道了,你也要少用点红色的,那个笔尖都被你按坏了,以后画画,你要少使点劲。”

    “可是红色那支笔不使劲就画不出水。”

    “那也不能太使劲,不然咱们的水彩笔就不够用了,咱们还要参加比赛呢。”

    “哦哦,哥哥说得对。哥哥你想画什么?”

    “我也不知道,得好好想一想才行,这次我一定要叫爹和娘猜出来我画得是什么。”

    安安晃着小手,笑眯眯说:“我也要。”

    两个小孩的声音清脆好听,仿佛银铃,一声声抚慰着司羽和穆君明的心,正在说着话的夫妻俩不约而同不言语了,他们听着两个小孩的交流,忍俊不禁。

    听到安安说“我也要”时,司羽有种无奈的绝望感,她对两个孩子的美术天赋很是怀疑。看向穆君明,随后她就收到穆君明差不多的视线,两人一起摇摇头,心道这俩孩子什么时候能赶快放弃他们的画画大业?

    幼儿园里,老校长等在校门口,她苍苍的白发在寒风中被吹乱,即便如此,她依旧和蔼地笑着,和每个家长以及进去的孩子打招呼,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而且对所有孩子也是,无论孩子大小,她都觉得他们是一样的。

    司羽还知道一点,那就是她从来不会因为孩子年龄,而判断他们的对和错,她不会对让大班的同学让着小班的,对她来说,小班的孩子需要教育和引导,但并不是说谁犯了错,谁年龄小就可以不受惩罚。

    对于这一点司羽很是赞赏,她喜欢这种公正,也喜欢这种为人处世的态度。

    “司羽啊,怎么现在还出来呢,天这么冷。”老校长关心地对司羽说。

    司羽却是笑笑,把两个孩子交给了她:“没事儿,我在家闲得无聊。对了,君明给我说你们学校的电路有问题,你能领我看看情况吗,我有个小装修公司,这你知道,里面的管道工,电路工都非常出色,我瞅瞅情况,叫他们过来给你们修理一下。”

    老校长面上稍露窘迫,随后释然一笑,说:“好。”

    把迎接孩子的工作交给自己孙女婉儿,老校长带着司羽进了幼儿园,随后司羽心里便满是酸楚,因为老校长和她的孙女竟然就住在学校,而且是极其小的一个房间,她们为了省钱给孩子们用,甚至吃的喝的都是最差的。

    本来还想说要点修电路的成本就好的司羽,这下真说不出这样的话了,她算了算装修队现在的进程,对老校长说:“这样吧,我们装修队正好处在两个工程相接的时候,新的工程还没设计完成,我明天就叫工人过来,从明天起孩子们放假一周,我争取让他们一周之内完工。”

    老校长却犹豫了一下,说:“那钱的事情我能先欠着你们一段日子吗?”

    “钱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了,你告诉我哪些孩子没交学费就好。”司羽虽然不准备问老校长要钱,可也不准备自己出这个钱,不过为了两个孩子考虑,她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否则有些孩子的家长肯定会在中间撺掇他们的孩子欺负平平c安安。

    想到这里,司羽觉得等她真的生了,两个孩子的身体得练起来,他们俩的性格非常温和,如果被人欺负了,两人大抵也只会哭,司羽可不想他们被欺负。

    两个孩子被送去了学校,穆君明去旧的饭店溜一圈,再去新的饭店准备东西,下个月开业,司羽则又成了最无聊的一个。

    想着要出生的孩子,司羽心里有点美滋滋的,她前段日子跟王大嫂学了钩针技巧,所以准备回家给未出生的小宝宝勾个帽子,再勾一副手套。

    快到家门口了,司羽碰到了穆君耀和张翠花,而他们正在交谈的对象正是隔壁四合院的主人冯家强。

    “我听箐箐说你还有房子?多少钱一个月?”说话的是傲慢的瘦高个穆君耀,不过他的傲慢这会儿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听得出,他已经竭力压制自己的语气了。

    冯家强今年七十了,也是个可怜人,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战争都快赢了的时候死了,一个女儿二十岁的时候怀了孕,可是谁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于是受不了流言蜚语的她生下孩子,就喝了农药,当晚就死了。

    冯家老爷子辛辛苦苦把孙子拉扯大,结果孙子非要出国,这会儿干脆移民过去了,剩下冯家强一个人守着四合院过到了现在。

    以前的冯家强还坚持着不出租房子,不过这两年终于还是觉得孤单了,偶尔租出去一两个套间,如此一来,院子里也能热闹一些。

    “原来是你们俩,我套间还有三套,东厢两套,西厢一套,可我不租给你们。”冯老爷子指着穆君耀说。

    “噗。”司羽在后面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冯老爷子人挺好,就是自尊心极其强,穆君耀平时眼高于顶,傲慢得跟只公鸡一样,哪儿会把一个古稀老头放在眼里,这会儿他求着人家了,可人家古稀老头却不乐意了。

    “大爷,干嘛在路口站着,有事儿去家里说呗,外面这么冷。”司羽其实也没见过冯老爷子几次,不过每次见他,他都挺安静,从来不会八卦瞎扯,所以司羽对他印象还不错,见面总会打个招呼。

    当然,他俩关系也只能说“还算不错”,司羽管不到人家把房子租给谁上面去,所以杨箐箐住到他家,司羽也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这点自知之明,司羽还是有的。

    不过冯老爷子却有点过意不去,有点尴尬地说:“司羽啊,我那房子不是租给杨箐箐的,是程建军来找的,我不知道他对象就是杨箐箐,要知道他俩是一对,我定然不会租给她的,唉,我知道她干过好多对不起你的事儿。”

    好看的眉眼弯起,司羽轻轻一笑,回答:“大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没事儿,都是街坊邻里的,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以后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冯老爷子还是有点愧疚,可也不好再说,只能点点头说:“我孙儿给我寄了美国的东西,你回头叫平平安安过来尝个鲜。”

    “好嘞,那谢谢你了,大爷。”说罢,司羽越过穆君耀和张翠花就准备回家。

    然而向来高傲惯了的穆君耀被司羽这样无视很是不爽,擦肩而过的刹那,穆君耀嘲讽一般说:“心机女,最毒莫过你这种女人。”

    停下脚步,司羽微微一笑;“怎么?心里不平衡?房子是我的了,钱我也拿到了,穆君明还开了个生意超级好的饭店,你不如我们生活得好,所以嫉妒了?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嫉妒着吧,我们会生活得越来越好,至于你们,要是愿意,就永远生活在嫉妒中吧。”

    “我嫉妒你?笑话,我家也买了房子,只是现在在装修而已,我哪里嫉妒你了?”

    司羽不在意一般说:“哦,买房子了,祝贺你。”

    她的不在意让穆君耀更加受伤,这辈子只有他看不起别人,到现在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看不起了?

    “我不打孕妇,你快点给我滚。”穆君耀瞪着司羽,发狠说。

    “好的,我滚了,你们夫妻俩继续找房子啊。”说罢,司羽悠悠然回了四合院。

    司羽的平静和淡定让穆君耀浑身不爽,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被人带着迷上了赌丨博,从九月到现在十二月,一共才三个来月时间,他已经输掉了家里几乎所有家产,剩下两千还是张翠花偷偷留起来的,要不是张翠花,他们一家真就要喝西北风了。

    为了这件事,张翠花跟他吵了不知道多少回,然而赌都已经赌完了,他也没办法,只能把钱都还了,而张翠花瞅着家里的两千块,愁得要命,而且她这天是故意没跟司羽呛声,穆君耀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拽了穆君耀好几次,希望他能闭嘴,然而穆君耀完全没懂张翠花的意思,硬是和司羽呛上了,而且最后还没呛赢人家,这真是叫张翠花郁闷。

    司羽回了四合院,张翠花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甩了穆君耀一巴掌:“你怎么那么能?很厉害是吧?很厉害你自己滚出去,别跟我们一起过日子,好事儿不学,四万多块钱,转眼就被你给败了个干净,你他x的算个屁?以前我当你捧着个金饭碗是多么厉害的人,现在好了,我发现了,你是挺厉害的,尤其花钱特别厉害。你滚犊子,要多远给我死多远!”

    穆君耀输了将近四万块,哪儿有脸跟张翠花作对,他不得不低下了头,个子高高的他这会儿看着跟着弓着背的虾米一样,一点骨气都没有。

    冯家强也没心思跟两人扯皮,冷哼一声,甩手就要回屋,张翠花一看这样不行,赶紧扑通一声给冯家强跪下了,紧接着她便哭了起来,满是麻子的脸上,眼泪鼻涕一股脑冲下来,显得愈发丑了。

    她哭着说:“大爷,我知道君耀跟您不对付,可是这么多年我没对您不尊重过啊,还有言龙c言虎c言香,他们三个孩子可都是好孩子。我们被那边房东赶出来,这大冬天我们被风吹着在外面找房子,可是找来找去,哪儿都不如家门口舒服。箐箐告诉我你家还有房子的时候,您都不知道我们有多高兴,大爷,看在龙龙c虎虎和香香的份儿上,您别跟我们计较了成吗?我叫君耀给您道歉,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地方住啊”

    张翠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弄得左右邻里都出来看,冯家强到底还是心软了,毕竟言龙小得时候经常来他家玩,还追着他的孙子天天“哥哥,哥哥”地叫,现在他的孙子已然长大c离家,他也实在孤单,穆君耀和媳妇儿不怎么样,几个孩子却没这么差劲。

    长叹一声,冯家强说:“东厢右边的套间,你们去住,一个月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行,行,大爷,谢谢你,谢谢”张翠花站起来,又冲冯家强鞠了好几躬,这才拉着穆君耀准备搬家。

    路上,穆君耀被张翠花又是一顿骂,他一个字都不敢回,原本傲慢无比的男人在张翠花面前头都不敢抬。

    司羽没心思管这些破烂事儿,她有这功夫还不如给孩子勾点东西实惠。

    回了四合院,司羽先敲了敲王大嫂家门,随后强子出来了,满脸通红,眼睛肿得厉害,“婶子,什么事儿?”

    “强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感冒了,我吃片安乃近就好了。”

    王大嫂赶紧走到门口,拉着司羽进门,说:“司羽,你快给我劝劝这孩子,都快烧糊涂了,还非要去学习,我说让柱子回来教他,他也不肯,刚才还呕了半天,这会儿又要走,你说他气人不气人?”

    “娘,我不能落下,要是落下了,以后没学习机会了怎么办?”强子声音已经满是沙哑,分明是个直率热心的小青年,却异常叫人心疼。

    王大嫂瞬间红了眼眶,没能让强子和柱子上学,是她这辈子都愧疚不安的事情,平常特别听话的孩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怎能叫她不难受,最关键的是,强子从头到尾没有怪过她,现在终于有了个学习的机会,他竟然如此珍惜,想到这里,王大嫂就心酸得厉害。

    强子说罢,走到桌边,往嘴里扔了个白色药丸,随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娘,司羽婶子,我去学习了。”

    强子刚走了两步,突然头上一晕,整个人猛地向前趴去,幸而司羽就在他跟前,赶紧伸手扶了他一下,否则强子肯定会直接摔倒在地。

    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强子还要往外走。

    突然间,司羽大吼一声:“王自强!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瞬间,房间安静下来,王大嫂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强子更加吃惊,他盯着司羽,不敢确定一般小心翼翼地问道:“司羽婶子?”

    司羽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曾经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别人或许不理解,可谁又能体会一个从小就浑身是病的她?

    强子分明身体这样强壮,分明有父有母,分明家庭和睦,却这样糟践自己,糟践对司羽来说这样宝贵的健康,司羽不能忍受,她死死盯着强子,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王自强,你到底在任性什么?你想要学习这我理解,你希望能改变你的人生我也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你这样出去,摔倒了怎么办?冻死在路边怎么办?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你就这样自私,就这样不懂事?别天天觉得你跟柱子多么听话,多么乖巧,要真是听话,要真是孝顺,就该为他们俩想一想,他们最希望你们什么样?他们会要求你们腰缠万贯吗,会要求你成为历史名人吗?你是有多笨才不明白你父母只是想让你健康的道理?王自强!你给我听好了,学校是我帮你报的,如果你拖着生病的身体学习c做事,那么你立刻给我退学!现在!马上给我退学!”

    或许司羽也不懂强子的固执,或许司羽说的也不算完全对,但是司羽最惜命,她穿越进来之前无父无母c病症缠身,可是她依旧热爱生活,热爱着美好的世界,她相信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可以旅游,见识不同的风景,可是参加不同的活动,遇到不同的人,也可以吃到不同的食物,碰到更美的大自然。

    健康是司羽永远的痛,却也是她最深切的愿望,因此从来不生气的司羽,在看到强子都已经病得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还要拼命,所以她真的生气了,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这样生气。

    司羽吼完,强子终于不说话了,他低下头,小声说:“司羽婶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我回屋去休息,好不好?”

    王大嫂瞪一眼强子,慢慢抚了几下司羽后背,温声说:“司羽,别生气,你现在怀着孩子呢,可不能伤着肚子里的小娃娃。”

    王大嫂这样一说,司羽的怒气瞬间消了,她抬手摸到肚子上,小声地说:“不要怕,娘不是跟你生气,不怕不怕”

    强子不敢在司羽面前多待,赶紧灰溜溜地跑回屋去,老老实实躺床上休息了。

    司羽看他那逃也似的样子,又摇了摇头,冲着里间喊道:“要好好休息,明天我过来检查,要是病还没有好,明天还不许去学习,我还会告诉你们师傅,让他不要带着你。”

    强子在屋里回应:“婶子,我一定好好休息。”

    司羽终于笑了起来,王大嫂轻轻把里间门关上,和司羽相视一笑:“还是你有办法,这俩孩子对学习这事儿可倔了。”

    司羽尴尬地笑了一下,因为她刚才那样训斥强子,完全是由心而发,她就是那样想的,不过结果倒是不错。

    中午王大牛回来,司羽给他说了说学校的情况,王大牛表示明白之后,司羽又开始惦记学费的事情,穆君明带着饭菜回来的时候,司羽已经有了点眉目。

    吃一口爽滑鲜嫩的鸡蛋羹,司羽说:“幼儿园的电路全换,然后要把所有电线全部用特有材料隐藏,再涂上好一点的油漆,我估计少不了得两三百块钱。”

    “你准备把这钱给垫上?”穆君明把烧得酥脆的猪肉里脊放到司羽跟前,沉声问道。

    “当然不,虽然我不缺这个钱,但我不是傻子,学校有一半的孩子没交学费,但是其中有多少是家里确实没有能力的,又有多少是利用了校长的善心的,这谁都说不清楚。所以我准备叫这些欠钱的人,把欠学校的钱都补上。”

    穆君明给司羽把芦笋汤盛好,沉声说道:“你不能硬来,平平c安安还在那学校呢,我们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有可能他俩受委屈。”

    司羽早就想到这点了,“我知道,所以我准备办一个捐款大会。”

    “捐款大会?”

    “是的,我明天跟校长再商量一下,到时候学校里专门加一个宣传栏,把捐钱的人的名字全都写上去,专门表扬,算是给他们点甜头,让他们不觉得自己是被逼着交钱,而是给学校做贡献。而且,这样一来他们也会产生一种主人翁的意识,再不交学费,也就过意不去了。”

    “如果遇到不交钱的人呢?”

    干净的眉眼煞是好看,司羽微微一笑,说:“先夸上天,位置架高了,面子有了,怎么会有人不交钱?到时候我先把交钱的父母组织起来,然后让他们都少捐个一两块,随后一群人去没交钱的学生家,把事情一说,然后分工明确地开始给家长戴高帽,我就不信有人不要这个脸皮。”

    穆君明看着这样的司羽,只觉得她有点鬼灵精怪的可爱,她甚至神秘兮兮地说:“那个宣传栏就是个摆设,弄到学校院子最边角处,反正我们确实表扬他们了,这就行了。你觉得我这想法怎么样?是不是损了点?”

    拿司羽没办法,穆君明忍不住摇摇头,眸光中都是宠溺:“这办法非常好。”

    司羽瞬间开心起来,吃着穆君明给她带的午饭,司羽笑得眉眼弯弯,正开心着,突然肚子猛地一动,司羽忍俊不禁:“孩子踢我呢。”

    说完,司羽便看向自己肚子,温柔说::“小调皮,安静一点,娘吃饭呢。”

    家里烧着炉子,非常暖和,司羽在屋里只穿了一件毛衣,连棉袄都没套,结果她说完这句话后,司羽的肚子又是一动,一个鼓起来的部分从左边转到了右边。

    现在司羽已经知道这就是胎动,所以不太紧张,可是并不清楚情况的穆君明却紧张地站了起来,那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让司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站起来干什么,坐下。”

    “你没事吧? ”穆君明还是不放心,急促地问道。

    “刚才你看到的是宝贝的小脚丫,他在里面调皮呢。”

    司羽正说着,突然肚子左边猛地鼓起一块,接着慢慢又落了下去,而穆君明则好似被吓了一跳,原本冷冰冰的脸,竟然白了好几分。

    司羽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因为孩子动了一下,吓成这样,但是这么一看穆君明,司羽又有点想笑,这个男人平时刚硬得跟个铁块一样,除了在自己面前,他总是带着一股天然的冷空气,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也会有这样的小毛病。

    故意逗穆君明,司羽说:“你要不要摸摸他,说不定他会和你击掌。”

    穆君明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回答:“不不用了。”

    司羽看他害怕,觉得更加好玩了,她干脆起身坐到了穆君明旁边,两人间的距离非常近,胳膊能碰着胳膊。司羽明显感觉到穆君明的僵硬,内心里的小恶魔已经开始疯狂大笑,面上司羽却温柔地拉过了穆君明的手腕,将他干燥温暖的大手放到了自己腹部。

    穆君明愈发僵硬了,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定格,唯有喉结紧张地耸动了几下,“司羽我现在能把手拿开吗?”

    司羽摇摇头:“不能,你还没有和孩子击掌。”

    穆君明吞了吞口水,刚毅的面容依旧如常,可是了解他的司羽却知道这刚毅的面容之下,怀着一颗多么惊慌和温柔的心。

    低头看着自己腹部,司羽声音前所未有地柔和:“宝贝,这个人是你爸爸,要好好打招呼哟。”

    司羽说罢,突然穆君明抚摸的地方鼓了一下,虽然又迅速地停下了,可是穆君明整个人都震惊了,他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司羽,许久没说出话来,再开口只剩下一句傻傻的:“他真的和我击掌了。”

    司羽微微一笑,回答:“他伸的也有可能是脚丫子。”

    穆君明却不管,自顾自高兴起来,唇角勾起的弧度让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然而即便这笑容再清浅落在司羽眼中,也仿佛阳光般耀眼c明媚,原来的冰山瞬间化作了一潭温泉,司羽觉得自己能在这笑容里沉溺。

    擦擦汗,穆君明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太紧张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司羽坐回自己位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喝汤,“你太高估你孩子了,他还没出生,不会明白什么叫奇怪c什么叫紧张的。”

    “哦。”穆君明似乎又有点失望,他这样子弄得司羽又是一阵想笑。

    “对了,刚才你弟弟在我们隔壁院子,说是想租那边的套间。”

    “我弟弟?穆君耀还是穆君辉?”

    “穆君耀,和张翠花一起。不过我有点纳闷他们为什么会回来,他们不是搬去五百米开外的那个花园桥社区了吗,为什么非要回来?”

    “为什么要搬回来我不知道,不过穆君耀好像赌博输了不少,我玻璃厂的同事告诉我他们住的房子有点问题,房东好像开始赶人了。不过冯大爷应该不会让他们住吧,穆君耀太高傲,冯大爷一直不喜欢他。”

    司羽却觉得冯大爷一定会同意,“冯大爷不喜欢他是真的,但是你忘了他们家还有几个孩子了?老爷子以前很少把房子出租出去,他一点不缺钱,为什么现在要租出去?还不是因为太孤单了,他估计会因为几个孩子,让他们住下。”

    司羽猜得没错,冯家强确实让穆君耀一家住下了,虽然她不乐意跟这些人有交情,可是她不是这条街的房东,所以管不了别人。

    穆君明却依旧有点担心:“我给你找个保姆吧,有个人陪着你,我也放心。”

    司羽想了一下说:“也行,我也怕小说里的情况发生。”

    小说中这个孩子根本没出生,司羽被穆君明家暴至流产,可是这一世所有剧情都已经改变,司羽不是原主,穆君明也不是原主,然而他们两个人都很担心出现意外,也正是因此,司羽没有考虑请一个保姆的花销,只要能多一层保障,别说请一个保姆,就是请十个,司羽也会请。

    其实,司羽还担心一点,那就是杨箐箐会捣乱,在这一片杨箐箐可谓声名狼藉,然而她竟然不顾一切流言蜚语,又搬回来了,司羽不相信她只是跟着程建军过来一起住而已,其中肯定有蹊跷,杨箐箐这个女人已然变了。

    和穆君明一起吃了饭,两人又悠闲地聊了会儿天,司羽总是有意无意地吓唬这个怕孩子的穆君明,每次看到他因为紧张额头冒汗,她都会偷笑半天。

    几次之后,穆君明自然也懂了司羽那点小心思,不过他喜欢司羽这种高兴的样子,所以什么都没说,任由司羽逗他,虽然每次他感到胎儿的波动,还是会紧张。

    之后两人便开始各忙各的,穆君明回了饭店,他必须要把人手找好,而且他准备找一个合格的经理人,到时候他想把新店直接交给经理人。

    这个时代的人们其实还没有经理人的概念,但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穆君明对于如何发展企业版图已经有自己的见解,另外,穆君明的目标已经简化了很多,他只希望做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不用什么连锁,也不用再发展什么国际业务,他希望留出时间来陪着司羽和孩子们。

    前生惨痛的经历告诉他,钱不必多,够花就行,陪着家人才是他最该努力的东西。

    司羽则回了幼儿园,和校长商量了之后筹款的事情,不过老校长终究还是过于心善了,她摇摇头,似乎有点不赞同司羽的做法:“可是他们其实也不容易要不,还是等段日子再修?”

    “这怎么行?奶奶,你每次都这样,这次真的不可以了。平平娘说的一点没错,这个东西是为了所有孩子们好。平平妈,我跟你一块,奶奶,明天开始咱们幼儿园放假,到时候我要跟着司羽忙钱的事情,你就在家里好好歇着吧。”婉儿连珠炮一般说。

    老校长有点无奈地点了头,毕竟学校电路的问题也不是小事,大冬天孩子们在教室里太冷了,为了孩子们考虑,她也应该放下自己多余的善心。

    “好吧,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们吧,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去找我。”

    得到了校长的同意,司羽再做事就方便了,她和老师一起先组织了十来个按时交钱的家长,随后稍稍说了一下学校情况,然后司羽说:“其实我知道你们都是按时交费的,所以我觉得咱们每个人出个一两块钱就行,当然如果有人真的希望能为学校做点事情,多出一些,我们也不会嫌多。但是这之后,我们要一块去其他的家长家,到时候我负责先夸大家一顿,谁来负责介绍学校情况?”

    一个脸上带着条刀疤的家长说:“我吧,我就简单一提,大家之后跟着我补充补充就行。”

    “那咱们得选个会计出来,到时候钱什么的别弄错了。”

    “这件事情交给我把,我本职就是会计。”这是另一个瘦瘦高高的家长,他带着一脸笑意说。

    “还有就是,咱们得有个人故意提一下他们没给孩子叫学费的事情,不能强硬,语气要温和,也不能谴责,就当是随口提一提,让他想起来,也让他明白,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件事。”

    校长孙女举起手来,说:“这件事交给我,谁家交钱了,交了多少,欠了多少,我心里最清楚了。”

    司羽却摇摇头,回答:“婉儿,你的身份是学校老师,所以你来说不合适,要不你把大体情况告诉我,或者每到下一家之前,你都把他家情况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来说。”

    “行。”

    两天之后,一行十五个人,开始了走家串户的筹款工作,他们最先去的一家,夫妻俩都在国营纺织厂工作,两个人的工资怎么都有四十块钱,可是他们家孩子却从来没交过学费,他们家大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幼儿园三年的学费都没交。

    这种人其实就是脸皮厚,他们不顾脸面跟老校长哭穷,老校长又心地善良,虽然知道他们家其实不缺钱,也开不了要钱的口,只能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他家二儿子都上中班了,还是一分钱没交。

    到了他们家,司羽先开口:“国庆他爹,你们家真漂亮,这沙发是真皮的吧?哎哟喂,我家一共就四个凳子,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玩意。”

    “哎呀,这哪儿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们这么多人来是干什么?”

    这时候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立刻上前,说:“咱们孩子的幼儿园现在太困难了,要是不筹款支持一下,下个月可能就得关门,学校的电也有问题,虽然学校专门花钱买了电暖气,可总是跳闸。所以我们来筹集捐款呢。”

    刀疤家长长得又高又壮,差不多要一米九五了,加上肤色也黑,整个人显得十分有攻击性,他说完国庆父亲立刻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到:“啊啊,原来如此。”

    司羽笑眯眯上前继续说:“国庆他爹,你说啊,是别的学校每个月都收五块钱,咱们学校才收四块钱,这一年算下来才四十八,别的学校都得六十了呢。对了,你大儿子也上的这个幼儿园吧?三年呢,你们得省了多少钱,对不对?”

    国庆爹看司羽没说他没交钱的事儿,赶紧跟着点头说:“是啊,是啊。”

    另一个家长跟着说:“我女儿上过仨幼儿园,就这个幼儿园的老师好,从来不乱发脾气,对孩子那叫一个细心。为了我女儿,我捐了五十。唉,国庆爹,不瞒你说,我家比较穷,就我一个人上班,燕子娘还生着病,要是我们家生活能像你们家就好了,我一定多捐一点。”

    国庆爹吞吞口水:“五五十?”

    他以为捐钱也就是一两块的事情,怎么还上五十了?

    司羽赶紧补充说:“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咱们都量力而为,不过国庆爹,我怎么记得你家国庆的学费还差点来着。我看要不这样吧,你家老大的钱咱就不算了,好吧?你就算算国庆学费该是多少,你看着交,咱就都当做你捐的了,到时候学校的感谢栏上,我们一定好好写下你的大名。”

    “啊?还有感谢栏?那我们这样的岂不是上不了感谢栏?我们学费都按时交的啊。”

    司羽轻笑着说:“这不是人家一下子全交齐的吗,而且正好是学校困难时期,对不对,大家理解一下,我们确实要感谢国庆爹啊,对不对?”

    十来个人都点点头,一个个齐声称赞:“国庆爹,没想到你人这么好。”

    “就是啊,你们家以前一定是遇到困难了,才不能及时交费吧?唉,现在好了,一下交齐学费,学校还要专门感谢你,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幸福呢?”

    “你们别这样说,我觉得国庆爹是有福之人,应当要感谢的。”

    “我们幼儿园真的要感谢你啊。”

    国庆爹脸憋得通红,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只能颤巍巍问道:“婉儿老师,你看我我捐多少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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