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隔天,楚安离中午请了个假,按着夏珍珠给她发的地址,找到了他们所在的餐厅。

    服务生将她带到包间门口,楚安离正准备推门进去,听到里面唐尧的声音。

    “不是我说,那女的什么德行啊,泼妇一个,你竟然跟她交朋友?脑子没毛病吧。”

    旁边有几个人跟着附和,夏珍珠小声道:“唉,你别这样说。她是不对,可已经答应来道歉了呀。”

    唐尧又道:“以后你别跟她在一起住了,能把你这么乖的女孩子带坏,带坏我就不喜欢了。”

    夏珍珠没再吭声。

    楚安离推门进去,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依偎在唐尧身边的夏珍珠看到她,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

    “嚯,这脸色,是来上坟,还是道歉啊。”上次把夏珍珠按进蛋糕里的男生率先开口了,阴阳怪气的。

    唐尧道:“付龙,够了哈,人家天生就这幅死人样,你还嫌这嫌那的,当挑女朋友呢。”

    付龙抖了抖身体,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什么鬼,这种女的,倒贴都不要好伐。”

    他们就这样当着楚安离的面子品头论足。

    唐尧放开揽着夏珍珠的手,眼神示意旁边的人将啤酒瓶给摆在桌上,不怀好意地冲着楚安离笑了笑,“不管脸色不脸色了,只是,来道歉总要有点诚意才行吧。”他指着桌上已经被撬开瓶盖,一字排开的啤酒,不多不少刚好十瓶,“把这些都喝完了,我们再谈接不接受道歉的事情。”

    在场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楚安离站在桌边,扫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夏珍珠。

    夏珍珠欲言又止半天,用眼神恳求她。

    楚安离却没动,冷然道:“十瓶?我是来道歉,不是来送死。”

    夏珍珠生怕她撂挑子走人,忙道:“减一半行不行?”又哭丧着脸对付龙哀求道:“十瓶对女生实在大多了,龙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五瓶,五瓶行吗?”

    唐尧跟付龙对了个眼神,搂了搂夏珍珠,腻歪地道:“好,听我小心肝的。就五瓶。”

    夏珍珠喜笑颜开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再次眼巴巴地望向楚安离,“阿离,你可以开始了。”

    楚安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包间离开的。她酒量其实随了她爸,不太差的,喝完五瓶没有醉倒,可是整个人闷得慌,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她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冲,半途差点撞到人,还好那人及时扶了她一把,“是你?你没事吧?”

    低沉悦耳的声音莫名有点熟悉,楚安离晕晕乎乎,余光瞥见他的衣服,好像是这儿的服务生的制服。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跑进洗手间把刚才喝的吐了大半出来。

    吐完之后,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洗了把脸,漱了口,缓了缓,走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人,楚安离步子一顿,望着他脑子空白了片刻才想起了,“是你?”

    这样一张脸,见一次就不会忘记,更何况还是唐尧的那堆朋友里,她难得有好感的人。

    她又反应过来,“刚才是你扶得我?”

    祁墨冲着她点点头,他蹙眉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喝成这样?”

    楚安离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喝成这样了。”

    楚安离没跟他多说,简单的道谢之后,就离开餐厅了。

    天气阴沉沉的,燥热到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她沿着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一直走,下午不上班,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途径一个花坛,看到花花草草中间夹了几株蒲公英,不由停下步子,蹲下去直愣愣盯着瞧。

    白色的蒲公英软绒绒的一团,煞是可爱。

    楚安离伸手,掐下一朵来,啊呜吃进嘴里,又张开嘴哈气,小绒球七零八落从她嘴里飞出来飘走。

    她还有点酒意朦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接下来,将剩下的几株都祸祸了。周围路过的人看神经病似的看她,只有几步远外的那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实在克制不住了,发出一点低低的笑声。

    楚安离走到附近一处长椅上坐下来,目光渐渐放空。

    其实,她真的很难过。以前上学,大家都知道她是杀人犯的女人,根本不愿意同她亲近,生怕她骨子里也有人杀人的基因,一发怒将他们都杀了。

    夏珍珠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太来之不易了,所以她放在心尖上珍惜。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了。

    脸颊上有湿润的痕迹,楚安离还以为自己哭了,回过神下意识里摸了摸眼睛,干的。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雨水被风吹溅到脸上的。

    她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抬头一看,头顶遮了一把深蓝色的伞。

    撑伞的人就坐在她身边,是刚才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位,正目光沉静的望着她。

    见楚安离睁大眼睛有些发愣,祁墨自发解释她心中的疑惑:“我换班了,出来就看到你在吃蒲公英。”

    祁墨在她离开餐厅后就才去找唐尧搞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换了衣服就追出去。楚安离晃晃悠悠走得慢,竟让他沿路找到了。

    她一个人孤独而又伤心的坐着,下雨了都不知道。

    祁墨问旁边一声不吭的人:“你为什么要道歉?为了那样的朋友值得吗?”

    楚安离也不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了,鼻尖微微泛红,眸子里有些雾蒙蒙的湿润,想了想,才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人道:“不是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我的行为让她感到很大负担,那的确是我错了,应该道歉。”

    “你没有错,错的是她不珍惜你,这样的人没必要再搭理。”

    楚安离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祁墨侧眸看着她道:“别难过了,以后,会有人好好珍惜你的。”

    低低的嗓音和滴答的雨声混在了一起,有种莫名温柔安抚的力量。

    祁墨将楚安离送上了公交车,楚安离正想道谢,他将伞给收了一同塞给了她,“下车了用。”

    楚安离来不及还回去,公交车关门启动了。

    祁墨在雨中冲着她挥手,楚安离抱紧了怀里的伞,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门一直看他,直到他那身影越来越远,远到看不见。

    楚安离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垂着眼睫盯着手中的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心口处划过微微悸动的涟漪。

    楚安离睡了一晚之后,生活照旧。夏珍珠偶尔回来一次,楚安离呆在自己房间里,两人互不干扰。就算有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照面,均目不斜视,就像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夏珍珠好像把工作辞掉了,完全醉心于化妆打扮。她现在光彩照人,穿着当下流行的连衣裙,戴着亮晶晶的首饰,在家也踩着高跟鞋,美得摇曳生姿,跟之前楚安离认识的那个珍珠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楚安离心头压着千万句话要告诫她,可最终还是都生生咽回去了。

    约莫半个月之后,楚安离上了晚班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大包小包行李,不由怔了一下。

    夏珍珠听到她回来的动静,穿戴整齐的走出来,对她说道:“阿离,我要走了,以后就不住在这儿了。”

    楚安离关上门,沉默地走进去。

    她们之前交的一年房租马上到期了,夏珍珠走的话,短时间内找不到合租的人,她就要出两歌人的房租。

    夏珍珠留下来就是为了给她交代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给你重新找了室友,以后你们可以继续分摊房租,只是”夏珍珠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时间有点紧,找的是个男生。你应该不介意吧?你放心,他是唐尧的朋友,人品什么的应该没话说。”

    楚安离漠然看了她片刻,回房去了,关上了门。

    不多时,外面有人帮忙搬东西,高跟鞋的声音从她门口经过,夏珍珠就要离开了。

    楚安离双手握了握,倏地站起身,打开门,喊住她:“珍珠,等一下!”

    夏珍珠回头看她一下,让搬东西的人先下楼,然后很是疏离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楚安离走近了些,胸口起伏两下,还是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脑子清醒一点,唐尧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别这样断自己后路。”

    夏珍珠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突然就冷笑了一声,“唐尧对我不是真心的?那难道是对你真心的?楚安离,你少做梦了。”

    楚安离眉头紧锁,“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珍珠哼了一声,抱起了双臂,睨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盛气凌人:“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纠缠过唐尧多少次?你还是去照镜子看看自己土了吧唧的脸吧,他会喜欢你?我一直顾着你的脸面没戳穿,没想到,你到现在了还是不知收敛,以前你就老说他坏话,就想着我们分开了之后你再上位是不是?我之前在论坛里看到过好多闺蜜抢男人的帖子,真真没想到让我也给遇到了,呵,我知道你家庭情况不好,也很缺钱,但是想要一个有钱又对你好的男朋友请自己去找啊,不要试图当一个不要脸的小三,白白让人看不起!”

    她纠缠唐尧?楚安离连正眼都不屑看他,还纠缠他?肯定是唐尧故意说来离间她们,好让夏珍珠离开她身边,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哄骗。

    可悲的是,夏珍珠真的完全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楚安离语调微颤:“他说什么你就信了?”

    夏珍珠激动起来:“由不得我不信!再好的姐妹之情在遇到男人之时,通通都是狗屁!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当做不知道,就是想给我们留下最后的体面。可是你,偏偏到了这个关头还不肯放弃!怎么了,你想狡辩吗?”

    “希望你搞清楚,他对你来说如珠似宝,可对我来说,却是连街边阴沟的一只老鼠都不如!龌蹉卑鄙!”楚安离眼眶微红,声音却冷下来:“他将你玩弄股掌之间,欺骗你的感情,你却对真正在乎你的人横加指责。愚蠢之极!”

    “我蠢?我蠢的话,就不会早看透了你!”夏珍珠很气愤,转身就走,“我还留下来跟你废话,这才是蠢!”

    楚安离迈步追出门去,对着她的背影道:“珍珠,今天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希望你别后悔。”

    夏珍珠一步未停,毅然决然蹬蹬蹬下楼去了,好像在这里多呆一秒都嫌难受。

    楚安离陡然心生一种无力之感,身体一软,蹲下身去,捂住了涨疼无比的眼睛。

    还未满一年的友情,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她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希望珍珠是幸运的,可是她又再明白不过,珍珠做了这个选择,绝对幸运不了了。

    也不知,时过境迁后两人,如果不经意的再次相遇,会是何种情境,何种心情,又是何等的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不轻不重,一步一步很有节奏,最后停在楚安离的前方。

    “你怎么了?”

    声音很好听很熟悉,楚安离松开手,仰起脸看去。

    昏黄的灯光下,入眼是一张极好看的脸,他漆黑明亮的眸子凝视着她。

    他刚才还以为她在哭。

    楚安离站起身来,有些惊疑不定地将他望住,“你来是”

    “我来,当你的室友。”祁墨示意了一下手中拎着的行李包,弯起嘴角,“不会不欢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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