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心太高
夏朵来撕开一块巧克力粗鲁地塞进安韩嘴里。
“你白天实习,晚上又接这么多家教课到底是想干嘛?”
巧克力在唇齿间化开,安韩忍住齁嗓子的甜味,“缺钱。”
“你骗谁呢?”夏朵来叉腰回怼,“你多少精明,初中就有理财意识了,就凭你攒的那笔压岁钱,利滚利这么多年,也该滚成一个小金库了。”
夏朵来没有胡说,在揽财这一块,安韩确实天赋过人。
他们以前是邻居,两个人只相差三岁,安韩十六岁的时候,夏朵来读初一,正处在痴缠父母讨要压岁钱,偶尔缠到几百就藏在床单底下的年纪,反观安韩,已经开了张银行卡,把压岁钱都存了进去。
在当时的夏朵来眼里,把钱存银行是波很牛的操作。
但安韩说,“只是暂时存一下,银行利率低,要想钱生钱必须分散投资。”
夏朵来完全听不懂,呆立片刻,她突然指着小卖部的橱窗,“左边红色口味的薯片好吃,下面的无花果也好吃,这个牌子还有猪肉铺,也,也好吃”
直到今天,她都对当初自己转移话题的拙劣方式感到不可思议。
场面一时安静非常,她脸热腾腾地发红,一个恍惚,她听见安韩在笑,很轻很轻。
那时她跟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把成绩当做顶重要的事,安韩已经跳脱出这一方小格局,去关注学业以外的东西了,他什么都懂,并且游刃有余。
他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不一样。
“那点存款还不够。”
安韩脸色还很难看,而说话是一贯的平稳冷静,夏朵来却听出一些不自然来。
她有点担心,“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买车,买房,讨老婆。”
安韩不紧不慢地说,末了看她一眼。
夏朵来没由来的怕跟他对视,咻地移开眼神,忘记再去怀疑他话里的真伪,腹诽道:难怪会累倒,每天想这么多,厉害不死你。
“你喜欢当老师,那就当吧。”安韩忽然道歉,“上次算我不好,不该勉强你辞职。”
夏朵来低头玩手指,嘟囔,“什么叫算,本来就是你不好。”越想越委屈,“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把我当小孩管,丢脸丢死了。”
“你性格软,没什么治人的手腕,我怕你再受气。”安韩叹息,“我给你找的那家公司是国企,朝九晚五,当个文员总比老师压力小,我有朋友在里面,想叫他关照你点,你不会被欺负。”
夏朵来抗争道,“那些孩子是会叛逆一点,但你认真跟他们搬道理,他们听得进的。”
“上两次是谁气的躲在房间里哭?”安韩一针见血,“承认吧,你自己还是小孩心性,却要管教一群十七八岁的大孩子,现在的高中生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听话,个个都跟人精一样,你会很累。”
夏朵来默了半响,一小枚巧克力隔着包装袋在温热的手心里徐缓化开。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给我做的安排,一定是最好最稳妥的。”
她笑一下,笑里有股苦味儿,“可是,请别逼我接受你的好,好吗?”
“我宁可去吃弄堂口一块钱两串的炸年糕,也不要你给我买的几十元一小片的三文鱼,我不喜欢。”她稍作迟疑,近乎残忍的话还是落了下去,“安韩,你那样的好,送给我都不想要。”
安韩陷在被子底下的手猛然一收,手背的青筋若隐若现。
实话总不会太好听,说出来也不见得痛快,她知道安韩难受了,心里也跟着难过。
“朵来,跟我和好吧。”
安韩强撑起身体,对她说。
依旧没有过多情绪的样子,其实带了十二分的迫切和真诚。
夏朵来立时就听懂了,他并非在指之前调工作的事。
安韩说的是,盘桓在他们中间几年,谁也没再提过的那件事。
言豁这几天借住部队大院一朋友家,他没什么行李,拎上两条腌肉颠颠儿地登门住下了。
林越北开门见到他,拿身体堵住门,笑骂,“就两条肉?不要脸。”
“你要脸?”言豁白他一眼,“上次来找我,带了几颗山蘑菇骗我说是还没长大的灵芝?”
林越北哈哈大笑,后退让出道来。
他跟言豁早年就认识,交情极好,他们年轻时候有回喝大发了在酒桌上相互约定,以后生了孩子,林越北家的就姓林单名一个言字,言豁的就取名言林。
林言,言林,倒过来正过去的,总之好听又亲切。
林越北的女朋友那时也在,哭笑不得,“林越北你混蛋,将来我跟你生的孩子合着没我什么关系,倒从你们俩名字里各取一个字?这么能耐,你们怎么不自己生去啊?”她瞪眼,“言豁你也等着,我去告诉你家徐茉玲,叫她收拾你!”
那本是个玩笑话,自然不会成真,现如今林越北的儿子读幼儿园大班了,而言豁还是孑然一身,甚至比起当年来,牵挂更加少了。
林越北是实打实的笑面虎,眼神相当毒辣,看人很准,他见过徐茉玲几面之后,趁着酒劲跟言豁叨唠过一句,“我家那婆娘性格是泼辣,不如小徐温顺,但她为人简单,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能看出来。”
言豁听后一笑置之,没往心上去。两人隶属不同军营,不常能见到,再见面是言豁母亲的葬礼上。林越北拍一拍他肩膀,言豁转头与他对视,“来了?”
林越北点头,“来了。”
谁也没提其余不相干的人,可那句早已模糊在记忆里话突然变得面目清晰。
——不如小徐温顺,但她为人简单。
原来林越北话中有话,他这才大悟。
“这肉挺香,你买的?”
“朋友家做的。”言豁像回自己家,外衣一脱,直接进厨房。
“朋友?女的吧。”他笑道,“哪个大老爷们会做这个。”
言豁有些别扭,“别瞎想,小姑娘才二十岁,我又不是禽兽。”
“我可没说什么。”林越北摸摸鼻尖,别过脸喃喃,“才二十呐,小是小了点”
两人正叙旧着,言豁手机响起来,他翻手一看,是徐慧。
她前些天就打过一个电话,感谢言豁替她妹妹在医院解围,言豁只回:举手之劳。
眼下她又来电话,言豁猜不大到她的意图,犹豫片刻才接起来。
电话那一头吵闹异常,有人哭喊,还有桌椅摔碰的声响,像在拆家。
徐慧躲在角落里,她慌不择言,“叶秋,叶秋他找上门来了!他带了人,他跟条疯狗一样,我拉也拉不住!”
徐茉玲被拽住头发往地上摔,她头磕到地砖,转瞬肿了起来,女儿叶菁嗓子都哭哑了,仿佛回到了以前的家,妈妈挨完打,接着就会轮到她。
徐慧在一旁瞧见,再也压不住哭腔,“言豁,你来救救茉玲吧,救救她!”
对面奇异地静止了七八秒钟,徐慧某起初以为是信号问题,冲手机一连喂了好几声,才听到属于言豁的声音传到耳边。
“我不能来,徐慧,报警吧。”
依然是可靠极了的粗粝嗓音,此时却没留一点余地。
等林越北去客厅溜达一圈回来,言豁已经打完电话,水龙头拧开几股水,他头低着,在水下清洗腌肉。
“你们还有联系?”林越北皱眉。
“不算有。”言豁没抬头,“她之前遇到点棘手的事,我通过徐慧帮了一帮。”
林越北提醒他,“你自己注意着点分寸。”
“嗯。”言豁手下没停,水声簌簌的,“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我跟她走不远?”
“这样,我们打个比方吧。”林越北想了想,“如果是枚一万块的戒指,我家唐唐喜欢,她会来向我要,因为她知道那是我消费得起的。”他转言,“可如果要十万,她只会当个热闹看几眼,笑一笑走开,根本不会动心思。”
“人基本都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认识,可小徐没有,她眼里那种光,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四个人逛马路,言豁给徐茉玲买了条中档价位的连衣裙。
什么时候看出来?大概就是那时候。
她心太高,眼里有野心,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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