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声

    随着秃鹫的搏命挣扎,血浆在寒朗脸上横流,两手渐渐没了力气。

    加上秃鹫的身体悬在了岩石之外,他的身体被拽的横了过来,紧贴着凸起的岩石边缘,下面,就是无尽的深渊。

    寒朗依旧没有松口,大口吞咽着。

    但终究是失血后身体虚弱,在秃鹫完全悬空在岩石之外,挣扎力度增大的一刻,再也无力攥住挣扎的秃鹫,左手先一步被挣脱,跟着秃鹫翅膀煽动的力量让他在上半身被拽出岩石边缘的一刻,攥住两腿的右手被挣脱。

    几乎同时,紧咬的牙齿撕下了那块咬住的皮肉,秃鹫挣扎翻滚着,脱离了他的掌控,坠落向山崖下方。

    可惜了

    寒朗深深的呼吸了几口,两手颤抖着,缓慢咀嚼着嘴里的皮肉,心里不免略微遗憾。

    这只秃鹫活不了了,颈椎上的血管被咬透了,死定了。要不这么大的秃鹫,最少三天的食物不用担心了。

    短短的数秒灌了个水饱,不,血饱,对于他来说,也算不错的收获了。

    此时的寒朗满脸满嘴的血浆,看着无比的狰狞可怖,虽然秃鹫的血液腥臭难闻,但他却无比的畅快。

    他知道,至少不用被晒死了,起码短时间里不会有脱水的问题了。

    喘息了数秒,咽下嘴里的肉糜,待体力恢复了点,细致的感受了下身体伤口处,感觉到有液体隐隐流动,知道伤口崩开了。

    他收回耷拉在岩石外的手臂,在天空中秃鹫惊叫盘旋升高中,挣扎坐起,胡乱擦拭了下脸上已经粘稠的血浆,向里挪了挪,快速检查伤口。

    脖子和肩头结合位置的伤口只是隐隐裂开,胸口处最为严重,斜着一道十几公分的伤口这会全裂。

    肋间的无大碍,只是挣开了。

    一边撕开衬衣包扎,一边打量周围,他这会才知道,他距离悬崖底部百米有余,距离头顶也要有四十米左右。

    下去是不可能了,他没有那么大的体力,上去,是唯一的选择。

    在他自救的当口,狂奔而来的鬣狗们盯着天空惊飞的秃鹫,纷纷站住,距离山脊根部还有一两公里呢,脚步却迟疑了。

    不是前方山根那里还冒着徐徐烟气的汽车残骸的关系,它们是看到了天空中指引方向的秃鹫炸窝了,升高了很多。

    那里,有威胁!

    但它们已经嗅到了前方食物的味道,就算知道威胁还存在,依旧不舍离去。

    寒朗吞咽了半肚子的血浆,此时力气恢复了不少,快速包扎中,已经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看向岩壁上那蜿蜒的裂缝,他小心站起,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身体,深吸了口气,手指抠进裂缝,脚下蹬着不光滑的岩壁试探了下,跟着奋力向上爬去。

    他着急知道上面如何了,战友是不是安全撤离了,他着急追赶那条将他身体当成餐桌的响尾蛇。

    那是他可以撑过一天的食物,在这荒漠一样的地方,食物可不是那么好找。而上面,是否有食物不得而知。

    那角质化的尾巴蹭过岩石的细微声响让他确认,那就是一条响尾蛇,味道很不错的。

    两手交替抠着裂缝攀爬中,不到二十米,他看到了那条在裂缝中向上爬的身影。

    跑不了了!

    寒朗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忍受着伤口的撕裂带来的疼痛,忍受着手指已经颤抖的疲惫,盯着头顶石缝里游动向上的蛇快速揉升,几个呼吸追上,在那条蛇感受到了震动,已经停止前进并戒备的一刻,一把抠出了蛇尾,一手牢牢的抠住裂缝,脚下蹬着石壁上凸起的岩石,用力一拽,不等蛇膨胀身体挤住裂缝就将它拽了出来,随之一抖,就跟甩鞭子一样。

    这一抖,让蛇的脊椎瞬间断开,不用第二下,蛇就瘫软了。

    寒朗感觉到体力快速的流逝,知道必须尽快上到顶端,否则坚持不住。

    要是平时,别说三四十米,就算百米也不耽误,可这会失血过多,身体太虚弱了。

    一抖,将蛇抖散后提起,一口咬在了蛇头后方,防止没有死透的蛇再给自己致命一击。

    叼住了蛇,他再次深吸了口气,颤抖的手指抠住石头缝,奋力向上爬去

    一阵热浪袭来的一刻,他的手搭在了山崖顶部,费力的翻滚上来,虚汗流淌中浑身无力。

    滚烫的山石上,寒朗躺了不到两秒,突然坐起。

    他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但周围却寂静无声。

    上来的一刻,他看不到一个活人,这里,已经没人了。

    坐起的瞬间,他嘴里叼着那条小蛇,眼睛却瞬间睁大。

    他慢慢的站起,视线里,一具具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散乱在弹坑附近。

    他任由嘴里的蛇掉落在地,挣扎着站起,身上满身是血浆的布条晃动中,慢慢的走向了那些或完整,或破碎的身体。

    这是军刀

    寒朗看着眼前外衣长裤都没了的身影,心里一阵刀割般的刺痛。

    军刀是副队长,他的搭档,而这会却头颅和躯干多处中弹,后脑勺没了,肚子已经开始鼓起,但面容却清晰可辩。

    他视线在还可以辨认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跟着移开。

    这是体格壮硕看似憨厚,实则队里鬼点子最多的瘦猴。

    这是队里游泳最快,在水里犹如泥鳅的螃蟹

    两个迫击炮炮弹炸出的坑附近,九个队员他全部看到了,显然是敌人将他们归拢到了这里。

    一个也没能

    寒朗平静的慢慢的收回视线,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忍着心里刀割一般的刺痛,一阵阵的眩晕中,哈腰抱起军刀上半身,将他拖进了炮弹留下的深坑。

    周围没有一把武器,连炸坏的都没;牺牲的队员身上战斗服没了,甚至鞋子都被脱掉了,地上干净的只剩下了弹壳。

    寒朗无声的忙碌着,一个个的将战友拖拽进了两个相连的弹坑,将周围能看到的肢体碎块也都找到,帮战友尽量拼凑完整;跟着在周围找来尽可能大点的石头,堆在了旁边,站在那里,努力站直身体,一个军礼,深深的将战友的音容笑貌印在脑海里,在一声鹫鸣中回过神来,哈腰准备掩埋战友遗体。

    就在他准备掩埋的一刻,瘦猴那紧攥的拳头里的一抹光亮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迈进坑底,小心而费力的掰开紧攥的拳头,一枚银色的戒指进入视线。

    这不是瘦猴的!

    寒朗瞳孔一缩,慢慢的拿起那个两条蛇盘绕,共同咬着一个球的戒指,略一擦拭,平静的装进了裤兜

    掩埋战友,他一声没吭,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整个过程除了脚下移动在砂砾上发出的声响和气喘外,安静的一丝动静都没。

    活着,需要勇气,还要忍受着失去战友刀割般的痛苦,还要背负着报仇的执念,那需要更大的勇气。

    寒朗不缺乏勇气。

    这会,他平静的可怕,但怒火在胸腔里就跟岩浆翻滚一般,在寻找着宣泄口,哪怕一个裂缝,都会来个彻底爆发,但却没能突破防线,只是在胸膛里翻滚,烧灼着他受伤的躯体。

    从掩埋到结束,他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这耗去了他近乎全部的体力,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但他非常清楚,这里的清道夫应该距离不远了,或许,就在山下。

    鬣狗,目前别说他没枪,就算有枪也不会去招惹。

    肉难吃不说,还极为难缠,目前他一只都对付不了。

    最后看了眼石头堆,他慢慢的捡起那条已经发烫的小蛇,一边用捡到的一块弹片切开腹部,扔掉已经开始有点要变味的内脏,一边咀嚼吞咽着血腥的肉,一边踉跄的向山脊的尽头走去。

    他不能原路下去,下面这会不知道有多少鬣狗呢,他可不想成为鬣狗的食物。

    战友都在,一个没拉,这说明背叛是不存在的。

    但他们保护的唯一存活的目标,梁教授却不在尸体堆里。

    这会,他脑袋一阵阵的眩晕,脚步踉跄中,无法集中意识思考。

    有一点他却非常清楚,那就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知道,只要被鬣狗或者野狗看到他身影,他踉跄的状态就会成为攻击目标,短短的时间里,就会变成这些动物的食物。

    就算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受伤的状态依旧吸引那些四条腿的猎食动物。

    他判断的没错,山脚下,此时聚集着十几只鬣狗。

    它们吞咽着被炸碎,没有烧焦的食物,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天空的秃鹫,虽然知道山梁上有食物,但却没有分兵前往。

    秃鹫不落下,它们知道,在这它们畏惧的味道里还有危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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