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旧账

    章小天和乐言寸步不离,谢宛青一直没找到机会探探儿子的口风。二楼其实还有一间客房,平时都当储藏室来用。谢宛青对于怎么安排住宿有些拿不准,可是刚刚看到卧室里两人亲密的嬉戏打闹后,母亲大人心中豁然明朗,暗自庆幸没做那棒打鸳鸯的悔事,真要生生给俩人安排两个房间出来,他们恐怕也不好明言拒绝吧。

    “晚上怎么睡?”八月份已经进入伏天,乐言看着床上一对喜庆的凉枕和一床薄薄的丝被说道。

    “当然是男左女右,不然呢,”章小天坐在转椅上随意翻着漫画,“难道我会主动提出睡地铺这种傻缺的要求吗?”

    “叔叔阿姨不会觉得我一个女生,作风有些随便吧。”乐言特别在意自己在两位家长眼中的观感形象。

    “我早跟你说过,男女家长对待孩子对象第一次上门态度是截然不同的,”章小天指指谢宛青给二人准备的睡衣,“你现在喊声妈她都敢应,我要是敢在你们家来一句不知深浅的,可能立刻会被轰出去夜宿街头了。”

    章小天旁若无人的脱掉短袖套上一件贴身背心,惊鸿一瞥的肌肉线条让乐言有些难以置信,难怪之前的‘身体对抗’中自己完全处于下风。

    “我就说嘛,一直觉得你最近哪里有些不同,被衣服挡着才没看真切,这肩膀都要宽一个维度啦,”乐言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章小天裸露的肩膀,“这肌肉是怎么练出来的呀。”

    “不许乱摸,”章小天傲娇的拨开乐言的手,“身如猛虎时,细嗅蔷薇才有美感。反之那画面就会显得娘泡。”

    “我刚才好像看到腹肌了,”乐言准备验明正身。

    “你说就说呗,干嘛动手动脚的。”章小天左挡右拆。

    “嗳,你这人真有意思,女朋友摸摸你的肌肉而已,这难道不是你应尽的义务吗?”乐言今天不信这个邪了,“再说你这副身体,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都是有使用权的。”

    仔细琢磨琢磨,乐言总感觉自己的表述些点词不达意。

    “要真的论起这个,我倒是也想说一句,”章小天的表情一阵抽搐,“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有一点点缩水了吗?”

    “哈?”乐言顺着章小天意有所指的眼神望向自己胸前。

    “女孩子如果年轻的时候没穿对内衣,那以后的骄傲就会特别靠近肚脐。”章小天对自己的表述非常满意。

    “小天,你知道女生在心理上最大的弱势是什么吗?”乐言有些哀伤的说道,“我现在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就是对未来的恐惧不安。”乐言的话里包含的复杂情绪男生大都无法体会,但是章小天可以。

    “为什么心跳总能让恋人感到心安,因为它既匀速平稳,又好似拼尽全力,”章小天拉起女孩的手,贴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之上,“我以前就是有感情洁癖的人,现在更是如此。既然在人潮汹涌中牵住了你的手,没有你的允许我是绝对不会松开的。”

    “不!即使真有一天我负气让你离开,你也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因为第二天我一定会后悔。”乐言眼眶微红。

    “明天是外公的生日,姨妈舅妈齐上阵,又是一场硬仗。早点休息吧。”空气中有些暧昧的分子在扩散,章小天一时心慌意乱,赶紧一个翻身侧躺在大床的半边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不再动弹。

    过了几分钟后耳边响起沙沙的声音,床面一阵微微的凹陷后,身边有个人轻轻的躺下。

    章小天紧绷的呼吸稍微松缓了一些,心中禁不住幽幽的一声轻叹。

    忽然一阵晃动,乐言好似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口中念到,“我确认下到底是几块腹肌,否则晚上睡不着。”

    “那我也要确认下还是不是c罩杯,”章小天不甘示弱。

    两个‘口是心非’的人纠缠在一起,全力输出的空调也压制不住持续升温的空气。看到女孩的一头秀发和睡衣领口都在短兵相接中变得凌乱不堪,偏偏还一直用挑衅的眼神紧紧的盯住自己,章小天只觉一股热气在胸腹中升腾而起。

    “闭上眼睛!”嘴唇马上贴合之际,章小天发现女孩一双眼睛还圆溜溜的睁着。

    “这一次我要亲眼见证!”乐言扬起脸庞。

    被激起征服欲的章小天飒然一笑,狠狠的吻了上去。自以为准备好的乐言呼吸一滞,坚持了几秒后就败下阵来,便想微微后仰偷偷争取点休整时间。章小天一只手从后面托住乐言的后颈乘胜追击,女孩双颊微红,溃不成军前心有不甘的剜了章小天一眼,而后缓缓闭上双眼承受着饱含爱意和霸道的征伐。

    乐言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在安静的房间内非常醒耳。“别管它,”女孩被封住的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

    只是乐言选作手机铃声的神曲最近红遍网络,章小天本来心无旁骛的吻啄,不知不觉中被感染同步成这首曲子那异常魔性的节奏。

    “大晚上的哪个野男人这么不懂礼貌。”章小天一个打挺翻身下床,按停了来电呼叫,把手伸进旁边的挎包里摸索着。

    “明明是早有预谋,还非要等我主动勾引。”乐言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微微的嘲讽道。

    乐言的手机铃声停止后,马上又收到一条短信。就在眼皮底下,章小天下意识的眼神扫过,“乐言,我回来了。这里的天气和伦敦。。。”锁屏上的文字显示不全,但足够让他做出判断。

    章小天最终从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回到床边坐下。

    “小天,这会儿你玩什么手机啊!”乐言不明就里。

    “没有睡意了,我想玩一局联机,你要不要来?”章小天把另外一只手里的手机递给乐言。

    乐言呆呆的看看章小天,又瞧瞧自己的手机,心中隐约猜到了一些原由,“这个号码你认识吗?”

    “号码不认识,但是短信一看就清楚了。”章小天缓缓的说道,语气也好似这个季节进入深夜后的温度。

    乐言起身靠在床头,感觉到一丝凉意,随手拉过薄薄的丝被搭在自己裸露的双腿上,映入眼帘的文身图案让乐言一时失神,“难道是你说的那个人吗?”

    在来时的火车上,章小天讲了许多关于乐言的胞兄乐天的事情。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最美好的年龄骤然消逝,给一个原本儿女双全幸福美满的家庭留下深深的伤痕。章小天跟乐言分享这些灰暗的记忆,不仅是对往事放下心结后的释然,更包含着对女孩打开心门后的坦诚。

    听完章小天的讲述后,乐言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曾经不顾一切的想要与过去割裂。可能在无数个苦闷压抑的夜晚他都曾默默祈祷,或许真的是上苍垂怜,一个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机会从天而降。

    但是到了最后他却放弃了那个天赐良机,兜兜转转了一圈还是要回去面对那些人和事。

    “对不起,谢谢你。”车外的景色如往事般隔着车窗不停向后飞过,乐言心中明白,章小天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不要说对不起,终究是我心甘情愿,”章小天表情有些不自然,“再说了,有些陈年旧账可能还要由你来背负。”

    乐言原本有个幸福的像花儿一般的童年,因为她有一对伉俪情深的父母,更有两个疼爱自己的哥哥。

    乐天和温佑初算是穿着开裆裤的朋友,打小脾味相投,两家又是世交,逢年过节往来走动十分频繁,每次家庭聚会结束时两个小男孩常会上演一幕生离死别的哭戏,十有七八都会被他们得逞,大人也只得第二天再来强行接走其中留宿的那一个。

    乐家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从小被一家人捧在手心,乐天更是将这个妹妹视若珍宝。一个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走在路上自然吸人眼球,每当这时乐天就像个带刀侍卫,虎视眈眈的提防着周围所有想要靠近的人,除了温佑初。

    在一次回家的路上乐天跟这位好兄弟提起,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身边,希望他能照顾好乐言,温佑初欣然而郑重的作出承诺。

    两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组成了一个略显怪异又形影不离的组合。两位哥哥在娃娃机上用光了零花钱,终于帮妹妹逮到了那只心仪已久的娃娃;心满意足的妹妹溜进书房,从提防儿子跟防贼一样的爸爸那里帮两位哥哥偷来香烟和打火机。男孩调皮捣蛋,女孩站岗放哨,男孩不慎行动暴露,女孩流泪帮着求饶。

    乐天和温佑初一起纵声欢笑,一起闯祸奔跑,乐言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在仿佛永远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下,见证了两个男孩在成长过程中面对的所有愉快和烦恼。

    时光的记忆在乐言九岁生日前夕的那天切换了温度。布满黑色装饰的厅堂,身着黑色衣服的宾客,还有自己胸前的黑色挽花。奶奶悄悄告诉乐言,今天不可以嬉笑打闹。乐言懵懵懂懂的记下了,谁知从那天起,家里再也没有嬉笑打闹。乐言几天后的生日,似乎被全世界遗忘了,除了温佑初。

    初中时乐言开始进入叛逆期,吸烟时的陶醉和打架时的狠劲像极了男生,温佑初记不清自己帮她收拾了多少次残局。一天放学后,教室里又没有了女孩的踪影。温佑初在学校后面的街道边找到了乐言,只见她坐在路边的石凳上,静静的看着面前两个男生歇斯底里的缠斗。十余岁的乐言,脸颊眉梢已经显露出绝美的线条。

    “你在这里干什么?”温佑初这次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火气。

    “他们谁打赢了,便可以做我男朋友。”乐言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你两条腿上的图案是文身吗?”温佑初盯着乐言的眼睛,“叔叔阿姨看到了绝不会同意的。”

    “他们把我当女儿吗?”乐言冷冷的说道,“所以他们管不着。”

    “我管得着吗,”温佑初大声说道,“以哥哥的身份。”

    “你把我当妹妹吗?”乐言盯着这个世上所剩无几还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诛心的话却脱口而出,“我把你当哥哥,你却想泡我!”

    “乐言。。。”温佑初有些难以言表的情绪堵在胸口,“即使现在乐天就站在面前我也问心无愧!可你呢?”听到这个名字后乐言瞬间被激怒。

    “你是谁啊,叨叨个没完了是吧,”已经在毫无观赏性的殴斗中取得胜利的男生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温佑初无处发泄的情绪涌上脑门,转身一拳将他击倒在地。

    回身刚想再说什么,乐言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自己的侧脸,“你怎么可以用他的名义来教训我!”

    温佑初感到一阵刺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耳朵,一股细细的血流顺着指缝淌了出来。

    几天后的空招中温佑初第一轮即被淘汰,原因是右耳鼓膜穿孔导致听力创伤性受损。乐言知道,温佑初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飞行员翱翔于天空。

    晚上细雨缠绵,一头湿发的乐言来到温佑初家楼下,“我喜欢跑步可总是被别人甩在身面。于是我就在左腿文了鹿,代表哥哥,因为每次闯祸他跑的最快;右腿上是鹰,代表你,因为你的梦想是天空,” 乐言哭的声嘶力竭,“佑初哥哥,对不起!”

    温佑初将乐言轻轻的拥入怀里,“我以后不飞了,你以后也不要闹了,好不好。”

    “我洗掉了左边的鹿,还有这只鹰的翅膀,”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章小天低头轻轻抚着乐言腿上的图案,“是我折断了他飞翔的翅膀。我对他的亏欠,甚至是要用以身相许来弥补的。只是如今这笔旧账,你可怎么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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