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同榻

    暮江虞被安排在郑太医旁边的营帐里,出了营帐斜斜望去,就能看到楚温沨的营帐,与四周连绵不绝的营帐并无不同。

    将士们有那天在营前见过暮江虞的,把暮江虞夸的天花乱坠,没见过的也想见见天下第一美人是什么样子,暮江虞却自进了营帐再没出来过。

    楚兴帝一生八子没有女儿,楚温沨是他第八子,自幼受宠,传闻楚兴帝诏书是传位于太子楚瑥庆,被楚温沨夺位,楚温沨继位后没有动他七位兄长,估计是心中愧疚,怕他们鱼死网破。

    前四子楚瑥庆,楚瑥峥,楚瑥琏,楚瑥明封王留于岚宸京城,当闲散王爷,五子楚瑥晟驻守青州,六子楚瑥勤封地翰州,七子楚瑥勉封地阜州。

    攻凤郦前,楚温沨来青州安排军事,楚瑥晟率军相迎,楚温沨虽警惕过他们,却从未想过他的兄弟会对他下手。那天楚瑥晟约他去营外喝酒,说他们兄弟几年未见,是该好好聊聊了。

    楚温沨不疑有他,他们从幼时谈到长大,楚温沨也褪下了冷硬的外壳,他握着酒壶,仰视星空,“五哥可怪八弟,青州接壤诸国,乃重中之重,待我平定天下,天下之大随五哥前往,委屈五哥了。”

    楚瑥晟嗤笑着看他,“太和殿的龙椅也随我坐吗?”楚温沨醉熏的眸子瞬间清醒,精光乍现,胸口却猛的钝痛,一口血喷了出来,昏迷不醒。他醒来已是几天后了,如迟暮老人一样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楚瑥晟造反,原青州平西将军孙鲁非摇旗随之,楚温沨此番到青州不过带了数千精锐,拼死带他杀出重围,剩了不过几百人。他招了数人,让他们布衣逃出去传口谕,几百人化整为零,他不过带了几个。

    楚瑥晟如何也想不到他没有立刻死,还如此大胆散了护卫,当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沉浸在美梦时,却迎来了余骏德和他的安北军。

    楚温沨坐于案桌之后,面无表情看着跪的挺直的楚瑥晟,为了杀他,四个人串通了几年,他竟从未怀疑,也是可悲。“拖下去斩了,查封诚王府,凡参与的有官职皆斩,后世五代不得入朝为官,普通士兵流放,三年后可归,后世三代不可为官。”

    楚瑥晟这才着了急,不敢相信楚温沨会对他下杀手,他以为顶多贬为庶民,此生不得进京,“八弟,五哥错了,是他们逼我的,八弟饶了我吧。”楚温沨挑眉看着他,“你可知那是什么毒,寸骨寸断之痛,五哥下毒时可念过兄弟之情。”

    “我都是五哥的错,你饶五哥这一次,以后五哥什么都听你的。”楚瑥晟连连求饶,“拖下去。”“八弟!八弟!楚温沨!”楚瑥晟的求饶声渐渐远去,楚温沨闭闭眼,哑着声,“都出去吧。”

    他一个人在营帐坐了一下午,心里郁结难消,那是他的手足兄弟,他虽抢了皇位,却从未轻待过他们,也愿与他们分享盛世,他想到了楚兴帝逝世的那天,他向他保证,绝不动几位兄长,如今食言了。

    楚温沨从伙房取了酒,越喝越清明,不要命一样的灌了数坛,醉眼朦胧的走在营帐间,伫立在暮江虞的营帐前,四周悄无一人,旁边传来不稳的脚步声,林骁抱着几坛酒,一身醉意,“今日我等款待将士,圣上可要一起?”

    楚温沨凌厉的看他一眼,林骁摸摸鼻尖,轻咳着,“属下告退。”身后传来楚温沨低哑的声音,“回京准备亲事吧。”他心里一跳,狂喜溢满胸腔,“谢圣上!”

    楚温沨半阖着眼,掀了帘子进去,帐子里燃着一盏暗暗的油灯,暮江虞缩在被子里呼吸声几乎听不到。楚温沨站了一会,他似乎真的醉了,那些酒一看到她就发了酵。

    暮江虞自看了北府和乱葬岗就夜夜害怕,在马车里有竹青陪着还好一些,竹青会握着她的手,给她些安定。一个人住在营帐里,外边虽是喧哗的楚军,她也怕的不行,每晚都睁着眼,等到身子熬不住了,自己睡过去。

    今夜外边格外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她的心怦怦的跳着,紧紧拽着被角,指尖都发了白。隐约间好像有人走了进来,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体轻颤,身边似乎有呼吸声,吓的她把脸埋在枕头里,眼直直看着盯着枕上的花纹。

    榻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榻上陷了一块,暮江虞模糊中觉得有条腿压在榻上,身上一重,而后有只温热的手握着她冰凉的手,拽出了她手里的被子,身上被子掀开又落下,她能感受到身上人坚硬温暖的胸膛,紧贴着她。

    暮江虞闭着眼,睫毛轻颤,像蝴蝶翅膀扇啊扇,耳边传来湿热的气息,伴着一声低哑华丽的轻笑,她突然就哭了出来,伸手踢腿想把他弄下去,胳膊腿都酸了也没撼动分毫。

    楚温沨嗅着她脖颈处的香气,“告诉我是什么香就放开你。”暮江虞别过头不理他,楚温沨伸出舌尖在她葱白的颈上划了一口,惹得身下人一颤,他深了眸色,含了块放在嘴里柔柔的化着,抬起头时,暮江虞白玉一样的颈上突兀的红了一小片,红粉的颜色极勾人。

    “说不说?”暮江虞咬着唇,她怕张口就惊呼出来,那个甜腻的声音她本能的不想让他听见。楚温沨看着被她咬的泛了白的唇,捧着她的脸吻上去,先是唇瓣厮磨,娇软的唇让他心里想离开,身体却不听使唤。

    等到两片唇充了血,红艳起来,才伸出舌轻轻撬开她的齿,大肆的扫荡,暮江虞只能张着口任他采撷,他嘴里的酒味刺着她,也渡给了她,让她醉的厌不起来,手无力的推着他,比挠痒痒还轻。

    楚温沨亲够了才抓着她的手挨个指头啄了口,枕在她胸前,一只手放在她小腹上,解了带子,揉摸着她细软的腰肢。暮江虞揪着他头发,可是全身发软,明明是愤恨,却像调情一样。

    “告诉我?”楚温沨的手越来越往上,暮江虞衣衫滑落,亵衣不整,露出大片白莲瓣一样的皮肤,她受不住楚温沨越来越炽热的眼神,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些不好的事,嘴唇轻启,微不可听的说了三个字,在四下无人的营帐里清晰可听,“冰百合。”

    他们自出生起便与药相伴,曾经有人不喜身上浓郁混杂的药味,想了个法子,将身上的药味与其他药味混合,最后混出了清新的木香。这要学很深的药理才能做到,暮江虞也不喜身上的味道,研究了一年,才配出冰百合的香气。

    “嗯。”楚温沨没有再闹她,给她系好衣服,躺在她旁边,搂着腰把她抱在怀里。暮江虞不肯,被他用小腿夹住了双脚,两只手被他握着放在他胸膛,“怎么这么凉?”

    暮江虞挣扎不开,垂着眸不看他,楚温沨也不介意,下巴抵在她脸侧,“我今天杀了我五哥,抄了他的家,他的妻儿也没放过。”

    “我是父皇老来得子,上面有七个兄长,父皇一心想要个公主,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名字就被起好了,父皇希望他的公主像水做的一样,温柔娴淑,又带着水声沨沨的飒爽。”

    “只是生出了我,父皇虽然失望,却像对那个公主一样,极尽宠爱。我却没有长成父皇期待的样子,既不温和,也不会撒娇示弱,终日冷着一张脸,小小年纪锋芒毕露。”

    “父皇本意是立大哥为帝,大哥做了数年的太子,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却被我抢了去。父皇要走的那几天,我跪在父皇面前,于百官面前请求父皇将皇位传于我,我非不信任大哥,只是更愿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发誓会一统天下,开创前无古人的盛世,不会对兄长们下手。”

    “父皇气急,险些那么去了,将我赶了出去,而后从未理会我,我在乾寿宫外跪了三天。父皇去的那天,葛覃宣读诏书时,只差大哥的名字了,父皇打断了他,一顿一顿说了楚温沨三个字就去了。”

    “父皇自幼宠我,怕他不在我被兄长欺负,给我封了王,留了免死金牌,我知道我让他为难了,只是一腔抱负不愿就此埋下,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要是不行我也愿受制于大哥,免他担忧,领兵平定诸国。”

    “我自认为除了皇位没有什么不能给他们,青州翰州自古乃兵家重地,阜州临海,商贸之州,无论衣食住行,我有的也有他们一份,却没想到他们一起想置我于死地。”

    “祸乱朝政,欺压百姓,通敌卖国,刺杀君主,要我如何饶了他们,也怪我自登基久不在朝,此番哪怕血流成河也必不轻饶,江儿可觉得我残忍?”楚温沨轻啄着暮江虞的脸颊,把她抱紧了些。

    他最落魄,低到尘埃的样子她都见过,还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他心里难受的很,万人之上却也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没有她,他喝几坛酒也就好了,没有什么是他背负不起的。可是偏偏就有了这么个人,让他心甘情愿丢盔卸甲,掏出心给她看。

    暮江虞听着他带着醉意,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似乎带着丝丝悲伤,他也会悲伤吗,不过是个面冷心硬的骗子。她却还是停了挣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他,感受着脚上手上全身的温暖,沉沉睡了过去。

    楚温沨低低笑了声,她还能在他怀里睡着,他还想强求什么?就那么抱着她睡了,他向来浅眠,何况与人睡在一起,但是与她在一起,却次次一觉到天亮,就算现在她恨他,他也从未担心过,被划下也好来个苦肉计,她那点力气和胆子,顶多破点皮。

    暮江虞醒来的时候枕在楚温沨肩窝处,被窝里暖的像个炉子,楚温沨和昨晚一样抱着她,身上还带着宿醉的酒味,她有一瞬间的不清醒,还以为他们在逃亡的路上。

    她冷着脸,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折腾出一身汗反而被抱的更紧了,她气急,张口咬上他肩膀,咬到牙都酸了,嘴里溢出血腥味也没有松口。楚温沨在她醒之前就醒了,只是怀里的人抱着太舒服不想起。

    暮江虞挣扎的时候他暗暗使了力,眯着眼看她皱了一张华美的脸,衣衫随她动来动去,滑了大半,露出莹白的皮肤和半隐的胸脯。他闭上眼心里暗叹一声,他都可以出家当和尚了。

    他勾了唇角,再玩下去可要着火了,肩上却印上两片湿软,继而是一阵剧痛。他睁开眼,怀里的女人伏在他身上,看不到神色,他恍若未觉,由着她咬。等到暮江虞松了口,才摸着她头发,抱她起来。

    暮江虞呆坐在榻上,他摸她的时候她在等他发火,她咬的很深,他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起来就倒了水给她,“漱漱口。”自己去帐子里的桌上拿了纱布,随意缠了几圈。

    要不是怕渗出血被他们看到,不依不饶的追究,这点伤他连管都懒的管。楚温沨穿好衣服暮江虞还在床上坐着,低着头,一头乌发披散下来,他莫名就想到了赖床送相公出门的妻子。

    楚温沨过去抱起她,不顾她的挣扎,“再动所有人都知道我昨晚睡在你这里。”暮江虞这才没有动,楚温沨给她抹去唇上的血,递了水,“一口血腥味不难受?还是想我喂你?”

    暮江虞还是不搭理他,他挑着眉,喝了一口,捏着她下巴喂进去,对着铜盆让她吐出来,“江儿喜欢这般?我也喜欢。”又这样让她漱了几次,把她抱回床上探了舌头细细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味道了才放开她。

    暮江虞像个木偶一样,除了红红的眼眶,没有半点动作,楚温沨给她揩去泪,“别哭,不想理我就不理,难受了我随你咬,若是嫌不够刺几刀也无碍,我这几天都不再见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她一哭比砍他一刀还让他疼。

    暮江虞扯了被子蒙住头,楚温沨站了好一会无奈的把她拽出来,让她伏在他身上,给她脱了刚刚湿了的衣服,从榻上的箱子里抽了套干净的给她换上,期间目不斜视,可余光和手总会碰些不该看不该碰的,吃饱了眼福。

    也就是暮江虞自幼长在廖无人烟的雪山,只有医书医术,她与沈郁两个人相依为命,沈郁不教,花君梧也把她保护的太好,她对外面唯一的认识就是乐京与花君梧给她的几本话本。

    后来楚温沨带她见识了一些,让她懂了人心的复杂,懂了生离死别,敛了性子,却还是单纯如旧。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不信楚温沨,潜意识里是相信的,楚温沨不会害她,楚温沨是个好人。若是换个人如此对她,她虽不懂也不会这么乖巧,她也有办法可以离开,却从未想起过。

    楚温沨捏了捏她的脸,把手递到她嘴边,“再咬一口?”暮江虞转过头去,楚温沨笑笑,把她抱进被窝,撩起她两鬓的头发别在耳后,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再躺会,早膳一会送过来,我走了。”

    楚温沨走了后 ,暮江虞翻过身流了两行泪,突然看到榻上的匕首,那是孟终南给她防身的,她是有想过刺他,但是真的面对他时却完全忘了,下次一定要给他一刀!

    只是日后楚温沨遇上好看的匕首就送她,送了数十把也不见她刺上。那人夜夜在她身边睡的深沉,从未有过防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躲开,只会大开门户等着她。暮江虞最后只能他送一把匕首一个月不许上床,却次次半夜被人搂在怀里,几番过后,她懒的理他,他也识趣的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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