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死亡
所有人最后依照西尔维所说的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他一个人。尽管伯爵夫人极为不舍,但她已经不眠不休了太长时间,再这样下去她也要被拖垮,于是伯爵硬拉着她出去了。
屋内没有开灯,光线十分昏暗,西尔维安静地半躺在床上,浑身仿佛火烧般滚烫,却又感到十分寒冷。他的皮肤如同被针扎一样疼痛,甚至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喉咙里一阵阵发痛,他想下床喝一杯水,却完全没有这个力气,也无法开口叫人。
他挣扎着起身,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缓缓在地面上往前爬,十指死死抓住地毯的绒毛,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就算是要死
他惨白的脸上滚落下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算是要死,他也一定要等到那个幽灵出现。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幽灵有着如此的执念,可笑的是他现在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倘若就这么死了
金发少年猛烈地咳嗽起来,直接呕出一口血,目光却越发决绝。
他又怎么能够甘心?
“沙沙”
一声微响,一支淡蓝色的花从他头顶落了下来,接着是两支c三支。
就像是要将他埋葬在其中,花朵纷纷落下,染着淡淡的香气,很快落满了他的全身。
窗外月辉倾泻,一双脚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西尔维抬起头,黑发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十指微微张开,飘落下更多的蓝色花瓣,这一刻他仿佛冷酷无情的死神,为西尔维献上葬礼的花,随后,将会毫不犹豫地带走他的灵魂。
如果这个幽灵真的是死神就好了。
至少这样,直到堕入地狱之前,他们还能再相处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他有预感,在他死去之后,幽灵一定不会在公馆中停留,而是会彻底离开,再也无法找到踪迹。
西尔维向少年伸出手,尝试着拽住他的裤脚,却在伸到一半时就无力地垂落下手臂,他越是焦急,就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明明只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在此刻却如若天堑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
不
不可以
不能就这么离开他。
“啪嗒。”
眼泪无声地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在不自觉中,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已经沾满了泪水,肩头颤动着,等到他察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哭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在死前和少年见到一面就能够满足,然而愿望实现之后,他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心底早就破开了一个洞,越是往里充填,就越感到空虚。
他不畏惧死亡,但现在他感到恐惧——他恐惧在他死后,就会跌入永远的黑暗,再也无法与少年相见。
这不可以
“你明明”
西尔维闭上双眼,声音轻到几乎无法听清。
“该属于我。”
时子殊垂下眼睫,看着在地面上蜷缩起身体的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属于你。”
少年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倒不如说,你将会属于我。”
时子殊弯起双眸,金色眼瞳中盈满流光,却透露出令人心惊的黑暗气息。他半蹲身体,将手掌轻轻盖在西尔维的金发上。
他本来不能碰到活人,但唯有西尔维是例外。
因为他已经是将死之人。
西尔维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时子殊放在他头发上的手,却被时子殊轻松闪过。他挑起西尔维的下颌,微笑着问道:“西尔,我问你,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西尔维睁大双眼,因为即将死去,他的瞳孔已经微微放大,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时子殊所说的话,喃喃地重复着:“我对你”
“你是不是——”
时子殊将他的上身抱在怀里,神态亲昵,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颊,贴在他耳边问道。
“喜欢我c依恋我,再也不想离开我?”
“”
西尔维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终于哭了出来,抽泣着说道:“对,我喜欢你c喜欢你,我不想离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眸失去光彩,手指渐渐往下滑落,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时子殊静静地看了片刻,伸手合上西尔维的眼睛,将他的尸体平放在地上,而后摔碎一个杯子,在仆人闻声走进来的瞬间同他擦肩而过,向着楼上走去。
虽然西尔维在死前什么都没有说,但在好感度满值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从这个精神世界逃脱出去的方法,甚至连结束主线任务c从公馆彻底逃脱的方法也一并获知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阁楼中的暗室,将那对红宝石耳坠取出来。
哭声从西尔维的卧室传了出来,所有人都慌张地向着那里跑去,唯有时子殊逆流而行,从一片恸哭喧闹声中脱离出来,越往上走,就越发的寂静。
“咔哒c咔哒”
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一阵脚步声在幽暗的长廊中格外分明。时子殊闻声微微蹙眉,因为这阵脚步声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他前面有什么人。
而且他和这阵脚步声一直保持着距离,就说明那个人和他去的是同一个方向,这在所有人都赶去西尔维卧室的时候便显得十分突兀。
时子殊起了疑心,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在转角之后看到一个女仆走在他前面。女仆身姿窈窕,长长的黑发垂在背后,随着高跟鞋的迈步而微微晃动着。
档案中的确提过在西尔维病死后有个女仆偷了耳坠,随后失手打碎其中一个,引起西尔维的亡灵失去控制,在公馆大开杀戒,但是会有这么快,西尔维才刚死女仆就去偷耳坠?
他没办法碰到活人,不能对女仆做什么,也没法穿透活人的身体去拿他们手上的东西,所以一定要在她之前先拿到耳坠。
就在此时,女仆仿佛感知到了时子殊心中所想,竟突然在走廊里奔跑起来,直奔阁楼而去。
时子殊心中一惊,感到事情很不对劲,他已经拼尽全力往阁楼跑,但身体素质的限制在这个精神世界依旧有效,属于顾子殊的身体实在太过羸弱,竟然连那个女仆都跑不过,一直被她抢在前头。
女仆跑到阁楼门口,轻车熟路地将机关打开,冲进暗室先一步拿到放在玻璃柜中的首饰盒。她背对着这才刚跑进暗室的时子殊,肩头颤动着,发出一阵笑声,接着她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张令时子殊格外熟悉的柔美面容。
时子殊猛然止住脚步,眼中寒意涌现。
“柳樱”
“没想到是我吧,顾子殊。”
柳樱虽然是在笑,目光却充满了怨恨。
“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都是因为你,让以铭和其他人都对我痛恨不已,你还唆使西尔维占据我的身体,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利用我的身体做出那些恶心的事”
“但你恐怕没有想到,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在商城中购买的‘灵魂弱化药剂’也就可以给西尔维使用了,他的力量被我大幅度削弱,所以那些一直被西尔维镇压的鬼魂才会增强力量,甚至能和西尔维对抗,而我也得以入侵西尔维的潜意识里,寻找着消灭他的办法。”
这么说着,柳樱拆开了精美的首饰盒,将两只红宝石耳坠取了出来,摊在手心上,笑容变得愈发怨毒:“我知道你是在找这个东西,只要我毁了它,你就永远都无法从这里逃——”
“看来你是想让荆以铭跟着我一起死。”
时子殊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丝毫慌乱,反倒微微笑了起来:“还是说你愿意为了荆以铭而死呢?”
柳樱一怔:“你是什么意思?”她又马上嘲弄地笑起来,“不,你在骗我?就凭这么拙劣的谎言”
“没有在骗你。除了你c我和荆以铭以外,其他人已经全死了。”
时子殊调动好感度显示看了一眼,其他人的好感度面板上都已经打下了鲜红的“死亡”两个大字,本来活着的人还有好几个,但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他继续笑着说道:“如果你不信,尽管可以让我死在这里。但我想在这之前,我应该告诉你从公馆逃出去的办法——拿着仅剩的那枚耳坠,沾上活人的心头血后摔碎只有活人的心头血才有效,那么我死了之后,你是甘愿牺牲自己,还是为了你自己而杀掉荆以铭呢?”
“你”
柳樱不愿意相信时子殊的话,却又不可避免地动摇起来,趁着她愣神的那一瞬间,时子殊上前去争夺她手中的红宝石耳坠,柳樱及时反应过来,立刻将手合上,却还是被时子殊夺走了其中一个。
——他刚才没有说谎,在现实中,西尔维用耳坠将他的意识困住,然而一旦耳坠沾上活人心脏的血液,就会产生完全相反的效果,拥有耳坠的人便可以脱离西尔维的掌控,借此从公馆里逃出去。
这个精神世界的逃脱方法倒是比现实简单一些,不用借助心脏血,只要摔碎其中一个就可以了,至于剩下的那一只
“那么,再见了。”
时子殊轻笑着吻了吻耳坠,随后张开手指,任由耳坠跌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当然会按照既定的命运进行着一切,摔碎的耳坠引起了西尔维的亡灵发狂,他杀死了女仆,将她的血肉和灵魂一并撕成碎片。
既然敢入侵西尔维的精神世界,还借用了那个女仆的身份,就做好葬身于此的准备吧。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了,柳樱。
“不——!”
柳樱疯狂地扑了过去,试图将他留在这里。她才不会相信顾子殊的那些鬼话,她就应该让他死在这里的!!
看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终于慌了,连忙跑下楼想要找到入侵这个空间的通道,却发现通道已经消失,她又学着少年的样子,将手中的另一个红宝石耳坠摔在地上,然而与刚才轻易破碎的耳坠不同,这只耳坠无论如何也没有破损,依旧完整光洁。
“啪。”
公馆的所有灯光瞬间全部熄灭,一切陷入黑暗。
柳樱惶恐地站在仿佛没有边际的黑暗里,突然肩膀被人从背后轻拍一下,那本该已经死去的c属于金发少年的温柔嗓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
“偷走耳坠的人,就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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