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苏夭夭死死地咬着唇,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方才凝着师兄问道:“师兄,别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信,但我还是想问你,当年可是你杀了我外祖父全族?”

    陶令一颗心登时坠下,纵然夭夭并无任何过错,他还是如受到重创一般,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

    偏生那疼,他还只得忍着。

    良久,陶令方才平静的望向她:“夭夭,你有十年的时间找到答案,但这答案不该是我来告诉你。我不说,也就不存在你信不信我。”

    “信你自己便好。”

    “可是”苏夭夭下意识张了张嘴,她分明只要师兄说一句“不是”便好,她根本不在乎当年的真相,只要师兄说不是,她便信。可师兄不肯开口,却是让她愈加不安起来。

    陶令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只需记得,十年后要随我回望岐山便好。”

    可若是我们都活不到十年后呢?

    苏夭夭闷了闷,终是不再言语。这一路,竟也在这般寂静无声中度过了。直至周遭的风声起了明显的变化,连苏夭夭都觉察出周围有异动的时候,师兄仍稳稳的坐着,她方才一把抓住师兄的手臂,不安道:“师兄”

    她两次被人悄无声息的劫走,心下早已不似初初下山时那般无所忌惮。

    陶令这时的脸色方才松动些,侧眸宽慰:“无妨。”

    苏夭夭仍紧蹙着眉:“我听着,似乎来人不少。”

    “傻丫头。”陶令脸上终是有了笑意,“当初在楚宅,不也是许多高手。你要相信自己,他们并不是你的对手。况且”他说着,突地察觉到周遭又起了变化,不由清冷道,“况且,这次有人替我们挡着。”

    “嗯?”苏夭夭愣了愣,掀了窗帷向外看去,果然瞧见一个黑衣女子被困在一群刺客中间,那女子瞧见她望了过来,遂冲她大喊道,“你们先走,不必管我!”

    “是楚凤宁!”苏夭夭回过身同师兄道,满眼都是不解。先前那个骄横的楚凤宁可是恨不得她死的,怎的这时又要出手相救了?

    转念一想却又懂了,楚凤宁是要救师兄,遂顺便救了她。

    楚凤宁被困在一众杀手中间,竭力缠住每一个,使他们没有能力挣脱去伤了陶令。

    来之前母后便同她说过,死缠烂打是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心的。

    “傻孩子,你若是真喜欢一个男人,就要让他欠你些什么,且是不大容易偿还的。”

    “让他内疚,让他记挂着你。”

    “即便达不到爱的境界,他心内总归是有你的。”

    今日,她不顾一切赶来救他,便是救命之恩了。

    熟料,她拼力想要救下的那人,在马车内却是另一般情形。

    马车逐渐远去,苏夭夭掀开窗帷看了好几眼,终是不大放心:“师兄,她一个人我担心”

    陶令凝向她,她方才又道:“我原是不喜欢她,但她这时以身相救,倒让我不知如何看待她。我们就这样将她丢在那里,会不会不大好?”

    陶令的姿态惯有的冷清:“她是公主,不会有人伤她。”

    “可那些人未必知道她是公主啊!”

    “他们知道。”陶令沉声道,“他们是王城的主人派来,怎会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

    苏夭夭遂沉寂下去,也是,既是公主,自无人敢伤她。

    此后,自王城至江南这千里之遥,刺客不断,楚凤宁倒是再不曾出现过。偶尔不必师兄出手,她一人亦能解决。这一路下来,她的功力和自信增进了不少。原本,她就如师兄所言,担得起天下第二的名头,不过是实战经验不足。这一路走来,却是足够了。

    如此,便只待寻到那位黎先生了。

    及至江南,他们买了一座宅院住下,每日除了探听黎先生的去处便是再无别事。直至夏泽之的信到了师兄手中,她还未曾瞧一眼,师兄便就着烛火将它燃了。

    “夏公子在信中说了些什么?”她略有些好奇道。

    “王城突生变故,楚瑾的王位或许不保。”

    “嗯?”苏夭夭微怔,“他登基不过也就十年,怎么这么快就”

    “大王子有谋朝篡位的嫌疑,只还不能定论。”

    “嗯,正是。”苏夭夭了然的点点头,“本就是他抢来的东西,若这时被人抢走,倒也算是他的报应。”

    陶令听她这般说辞,不由得笑了:“夭夭啊,那可是你的父王,你对他当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苏夭夭扁扁嘴:“我对他若是有一丝情分那才是稀奇,他从未将我当做女儿,我又何必巴巴的将他当做父亲?”说着,又是特意凑到师兄跟前眼巴巴的表衷心,“在这世上,只有师兄是我的亲人,其他的,都是路人。”

    陶令果然被取悦,唇角的笑意愈是绽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嗔责道:“你倒是会说好听的。”

    “嘿嘿!”苏夭夭嬉笑着跳开,只觉得这般生活过得竟也是愉悦。

    然她想要长长久久留在江南的话,终是说不出口。师兄一心一意要她回望岐山,这十年,她愿意同师兄待在一起,却是万万不愿回望岐山。

    那般彻骨的寒冷,她忍了十年,还是不能习惯。

    陶令凝着夭夭一步步跳开,没说出口的自是夏泽之后面的调侃之言。

    他道:“若我记得不错,在江南可是有位你的恩人在。你不屑对旁的女子好,以使苏夭夭吃味,不妨找到那位恩人,对她好一些。如此,再来看苏夭夭的态度。”

    “大凡女子,总是有些嫉妒心的。”

    “嫉妒心”陶令微微摇头,漠然叹息。夙夜楼的杨姑娘,可是正经说明了他的夭夭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心,她巴不得他心内有位别的女子,好放她自由。

    她对他,正经是将他当做师兄,没有一丝其他。

    然他到底是令十六暗中查探了当年那位女子如今的境况,晓得她如今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极是清苦,遂命十六暗中送了不少银两过去。

    至于登门造访,却是绝不可能之事。他的身份,一旦出现在那女子的院中,只怕顷刻就会给那女子招来杀身之祸。只消她能好好地活着便罢。

    这日。

    苏夭夭照旧同十六跑到街上打听黎先生的去处,走路的远了口渴时将将在一间茶馆落座,便有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男子不请自来的坐到她们对面。十六提剑便要指向他,仍是苏夭夭摁下,同她道:“你去旁边等我。”

    及至十六走开,那人方才温和儒雅的笑着,率先开口道:“你可是想说,我怎的这般阴魂不散?”

    苏夭夭白他一眼,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姿态。

    那人倒也不急,只缓缓道:“你来了江南数日,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苏夭夭警醒的看向他:“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人轻笑:“你打听了这数日,我若是还是不知道,便是我愚钝了。”

    “哼!”苏夭夭冷哼一声,手中茶杯猛地向前,杯中的茶水立时溅了那人一身,“你若是想要我师兄的命,自己且杀去,这般巴巴的指望着我,算什么本事?还是说”她说着,陡地顿住,“你指望的是些别的东西?”

    她愈发清楚,在这世上,没有人是杀不死的。楚玉珩迂迂回回,没完没了,何必这般周折?

    从前她不曾察觉,这时想起当日大婚,楚玉珩费劲了心机将师兄骗来,却是不曾设下层层陷阱。留下的,竟只有那些她都能击溃的高手。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楚玉珩一怔,似被人戳穿一般没了言语。

    “如此说来,我倒是一直忘记问你,楚瑾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方能够与他为伍?”

    楚玉珩凄清一笑:“他能许我什么,不过是我母氏一族落败的荣耀。”父王早已成了过去,他也不指望能做些什么。唯有待他极好的母亲,他希望能够还她荣耀。

    “这很重要吗?”苏夭夭不大理解的瞧着他。

    楚玉珩知晓她不懂,也不同她多说这些废话。直接奔了主题,问她:“苏夭夭,你可知,为何你探听了这么久,明知道黎先生曾经出现在这里,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吗?”

    苏夭夭眸子一紧,只听他徐徐道:“因为陶令将他带走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他,永远!”

    “师兄已然陪我来江南,何必多此一举?”

    楚玉珩眉梢一挑,正经是精光闪过:“因为他不能将恶做到表面上,他不能失了你的心。”

    “你以为我会信你?”苏夭夭冷冷的盯着他,只恨方才那茶水泼的少了。若非,他先前将侍候母妃的林姑姑带到她眼前,她如何能容许他说这么多废话?

    “不信我又何妨。”楚玉珩愈发是悠然,瞧不出一丝撒谎的迹象,“难道这一切不像是他做事的手法?”

    这确然是太像师兄会做的事。师兄本就不愿她离了望岐山,又怎会当真让她找到那位黎先生,习了用毒用药的法子?

    然她面上终归是逞强,不肯落了下风。熟料,楚玉珩下一个问句,便是险些击溃她所有的防线。

    他身子微微向前,嗓音沉沉,如诱惑一般道:“那你猜,为何他困了你十年,这时反倒对你松懈了,许你到处跑,却又一步不离的紧紧跟着?是怕你留恋俗世的风景吗,还是怕你知晓了当年的真相,长剑相向?”

    “都不是!”他兀自做了回答。

    “苏夭夭,他喜欢你,所以想要长长久久的同你在一起。”

    “所以,不论是你们在王城,他手段了得助了大王子一臂之力,进而使王上愈加惶恐。还是他陪你来到江南,寻一个根本寻不到的人,不过都是他排除后顾之忧的手段罢了。”

    “他喜欢你,苏夭夭。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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