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五回：家徒四壁娇妻改嫁 壮志难酬少年赴京（5）
等到萧笙进门的那一刻, 便只看到七倒八斜的众人和端坐一旁的折花。君御脸朝下贴着桌面，完全没了翩翩公子的风度。
解画屏斜靠着红芍，睡的正香。盛逐月掌心微聚, 似乎是要发力, 却也陷入昏迷。
“萧掌柜, 别来无恙。”折花的声音, 将萧笙的注意力成功的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突然折花注意到, 萧笙背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行囊，似乎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他们这是怎么了？”萧笙指了指众人，折花微微一笑。“他们是不胜酒力, 萧掌柜,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笙攥紧了自己包裹上的带子, 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我要去京城。”
听闻此言, 折花大吃一惊。之前曾经听君御说过, 这个萧掌柜是土生土长的余归人, 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
江南的小镇大多讲究安土重迁, 若是没有饥荒和灾难, 是不会轻易离开故土的。他如今逢此大难, 去京城干什么？
“京城现在雾霾太严重了，如果要是旅游的话，我建议还是去张家界和九寨沟吧！”
萧笙往门里走了几步, 原来是外面飘起了小雪。萧笙那双眼睛十分明亮清澈, 让折花几乎永生难忘：“我是去京城, 告御状！”
听到告御状这几个字, 折花手上的青筋，都已经清晰可见了。这是越级告状，要吃不少苦头的。
普通的越级告状，是以下犯上，民告官，先要打三十大板。折花以前偷懒的时候被打过，即便是同僚放水的情况下，三十大板也会让他三天不能下床。
除此之外，要见皇上，更是要经受滚钉板，走火路等酷刑。人在冲动的气头上，可真是什么决定都做得出来啊！
此时，外面呼啸的寒风，席卷着晶莹的冰雪，折花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衣裳。
这可真真是够奇怪的，现在还不到下雪的季节，怎么就飘上雪花了呢？
“萧掌柜，你知不知道告御状，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啊？”
折花在京城见惯了告御状的平民百姓，别说是成功的，就是能活着离开的也是寥寥无几。
想要见到皇帝比登天还难，想要让皇帝开恩，那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当今圣上只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儿，整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拉撒睡。心智不熟，实权不握。
如今朝野上下，全凭丞相做主。就连他们这些大内高手，也没见过皇上几面。
“就算是滚钉板，走火路，你也不在乎吗？”折花轻轻蹙眉，就连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会因为承受不住疼痛而晕倒。
萧笙只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恐怕连一关都撑不过去。
“我已经窝囊了二十年啦，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告诫我，长大一定要考取功名，做官才能不被人欺负。正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话是没错，不过中原还有一句俗语，叫做民不与官斗。
萧笙家中无权无势，又手无缚鸡之力，对武功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若是一意孤行，恐怕凶多吉少。
“记得那年，我只有八岁，从那以后，每天我都苦读圣贤书，四书五经，唐宋元史，十年寒窗苦读，我得到了什么？再看看同窗的陆秀才，已经考中啦。人家陆秀才可是举人，我呢？”
看着萧笙那单薄又带着补丁的衣裳，便已经一目了然了。
“十八岁那年，我娶了娘子过门，岳丈他是一千个不许，一万个不愿，说娘子跟着我，除了吃苦，就是吃亏。”
折花的确是听说过，赵三娘可谓是余归镇附近十里八村，土生土长最漂亮的闺女。
不过萧笙也当得上是一表人才，满腹经纶，这难道不是传说当中的才子佳人吗？
“对了，如果你要是进京告御状的话，那萧夫人她”
提起萧夫人，萧笙的眼眶都已经变得通红，似乎是有泪珠在里面，来回滚动。
“她，她已经决定改嫁了，从今以后，我便是孑然一身。再也不用挂念着有人等我回家，再也不用写诗的时候塞到枕头下面一张，再也不用买菜的时候挑谁爱吃的排骨和冬瓜”
说着说着，萧笙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而且喉咙也觉得一阵哽咽，接二连三的打击的确让人难以承受。
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动容？不过折花也可以理解赵三娘的举动。
萧笙此一去，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难道要在这里苦苦等他一辈子吗？
“我把春意酒馆的匾额放在门口了，”萧笙指了指身旁的招牌，“我之所以不愿意接受拆迁，还不是因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是他们的心血，一脉相传。现在我要走了，以后就请你们帮我看管这块招牌。”
折花凝视着那块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招牌，它绝不仅仅是一个匾额，更是承载了多少人梦想和勇敢的念想。
“君少侠，还有你们对我的帮助，萧某感激不尽。此生若是无缘相见，来生也愿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说完，萧笙便要对着折花跪下一拜，折花赶紧扶住，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春意酒馆倒闭了以后，这余归镇的餐饮就是宁员外和君府的天下了。”
对啊，折花心头一紧，让全镇的百姓饮食都落入宁员外那个贼人之手，岂不危哉？
说罢，萧笙长叹一声，转身离开。看着他那一瘸一拐，冒雪离开的背影，折花的心中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儿。
“世道难，人心乱，世道难，人心乱”轻哼着一句不成调的歌，萧笙在这华的视线中渐渐消失。
惹草跳了下来，道：“他总算是说完废话了，你还不快动手？”
呵，决不能
就算自己要承担的再重也好，就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罢。
“你才少废话，”折花眼神当中流露出了一丝狠厉，“他们的命我保了！你，马上消失。”
惹草真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他努力的抠了抠自己的耳朵，发现并没有进水。
那一定是折花的脑子里进水了，而且进的还是隔夜的泔水！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惹草揪住折花的衣领，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忍受明月丹的折磨：“你想要保住他们四个人，就得牺牲你的命！”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折花松开了惹草的手，一根根的掰开：“你走吧，我不会让你牵连其中，你就当没有来过。”
看了看身后仍旧昏迷不醒的四个人，惹草闭紧了双眼，道：“为了这么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值得吗？”
他们可不是素不相识的人，是朋友，也是家人。何必太冷血？
君御的那些金玉良言，不停的回荡在折花的耳畔。
“一个采花贼，一个杀手，一个朝廷通缉的钦犯，一个小丫鬟，不管是对于朝廷，还是对于江湖，都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折花淡然一笑，端起了红芍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口解忧酒。
“我们每一个人，不都是这样不起眼的存在吗？你很平凡，我很普通，我们都是这偌大宇宙当中的一粒尘埃。”
惹草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君府的这些人，到底给折花灌了什么迷魂汤。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跟我一起离开？也不准备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下手，就算是上头下了死命令。”
不得不说，折花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迟疑了一下。
“我不知道。”
其实惹草已经明白了他心中的答案，“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多说无益。”
折花干了酒杯里的解忧，惹草瞪大眼睛，道：“这里面我下了梦魇散！”
“我知道。”
“看来你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们同甘共苦了，”惹草似是冷嘲的轻笑一声，对这个死心眼很是无奈，道：“若是你在梦魇中想要醒来之时，只需打一个响指，你们五人便会同时醒来。”
“谢了，好兄弟。”
正当惹草要走的时候，他愣在原地三秒，又提醒了一句，道：“就算今日我不带你走，若是日后君府造反，还是会有人来带你走的。”
这一点，折花当然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下次派来的人，就不会跟他称兄道弟了。
而极有可能，是来索取他性命的。不过他几乎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保证，这几个人绝对不会造反。
他们热心，善良，对百姓，对朋友，都可以两肋插刀。难道，还会为了一己私仇造反不成？
到那个时候，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还是百姓。这才应了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渐渐的，折花也抵抗不住梦魇散的威力，悄然的闭上了双眼。五个人虽各自如梦，却紧紧依偎，如同一家人。
看着这一幕，惹草倒吸了一口凉气，环顾这个正堂，心中若有所思。“难道，这里真的有魔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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