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灵木（十二）
这出《雷雨》话剧连排了两场，分上午场和下午场，演员演出完了上午的部分之后并不急着走，剧场为主演都准备了专门的休息室。
很快，周孝谦凭借着他那张万能的人民警察证，找到了纪龄所在的休息室。
“你好，纪龄先生，我们是泰城警局的，来调查点事。”
纪龄脸上起初有些稀松平常的错愕，不过很快还是展现出了他平日里在公众前展现出的低调亲和一面，非常配合地请两位进了来。
“你们好，刚才两位是在观众席上的观众吧？我有点印象，来，请坐——”
韩蒙和周孝谦听到这话之后，都不免顿了顿。
周孝谦先坐了下来，韩蒙用余光打量了一圈这休息室之后，才随手拉了条椅子。
纪龄的双掌贴在大腿上，显得有些拘谨，但眉眼与嘴角处始终挂着岿然不动的微笑，让人感觉他是一个对待任何人c任何事都会十分认真的人。
而且大概是舞台剧需要化很厚的妆，他身上的那股化妆品味也特别浓，这化学剂的味道重似乎还有一丢男士香水的味道，夹杂在这个密闭的环境里，都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对于一个经常出入各种场合的明星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我想问一下，纪龄先生认得这三个女孩子吗？”
周孝谦随手从手机里调出三张受害者的照片，递给纪龄。
纪龄接过之后认真看了看，随即微笑着摇摇头：“抱歉，我不认识，如果是剧场中走失了孩子的话，你们最好是去安保监控室查一查。”
“那纪先生身边最近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吗？仔细想想，任何事都可以跟我们说说看。”
纪龄愣了一下，眼神中甚是有些疑惑这两个警察的真实性，反而是一开口就问了两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但他尽管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配合地为这个问题犯难起来，脑筋脑汁想了一会儿，才凑出一件事：“前几天我家猫总是不停地叫，经常从早叫到晚，叫声还特别诡异哀怨，这事能算吗？”
“算。”
动物对妖的出没都尤其敏感，这或许就是那只妖潜伏在纪龄身边的证据。
韩蒙问：“你的猫是一直都在叫吗？它叫唤的时候，眼神有没有经常盯着什么地方看？”
纪龄觉得这问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但既然是警察问的，他还是忍了，老老实实地道：“警察同志，这个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兽医告诉我是我的猫到了发情期才会这样，后来让助理带它去做了绝育手术，果然就好了。”
周孝谦：“”
韩蒙：“”
问了半天，两人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个纪龄看起来就是跟电视节目上的一样：认真c谦虚，还有点勉为其难称得上是有综艺效果的一根筋。
连周孝谦想把人逮回局里拘留一天，都拉不下脸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周孝谦有些丧气，“纪龄这条线索又断了。说不定我们瞎忙活这么多天，这次的案子还真得交给我哥查，他是痕迹学专家，不管是人还是妖，时间一久他总能找出点蛛丝马迹。还不如回去翻翻你那什么册子，什么同胞是用气息控制人类的？”
韩蒙背着手靠在走廊墙上，两条细长的腿盘错慵懒地交叉着，散漫中透着一点淡定：“蛇族和狐族最擅长迷惑人心，但也是通过以血蛊和梦蛊引入肉体。而且这玩意，早几百年就被妖族的那些长老列为禁术了，别说我没见过用气息控制人的，我姨活了这么大岁数肯定都没听说过。《万妖册》只记录了世上所有妖的来历，许多籍籍无名的妖通常只有一个姓名与种族，过去那么久了，谁知道哪些妖背后又偷习了法术，什么灵根开窍了。”
“那这案子是破不了了，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妖继续控制女学生？”
韩蒙终于把腿立直了一些，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其实刚我在纪龄那儿偷偷放了个召妖令。”
“召妖令？”
韩蒙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已经烧焦了的木牌，递给周孝谦看。
“妖协会长秘传的召妖令。这玩意是一次性的，我那办公室的柜子里头还多得是，分不同的等级。这一块令的作用就是——现在方圆五里的妖都知道本大王来了。”
“喂，你疯了！”周孝谦惊悚地叫了一声，又压低声音说道：“你弄这个干什么，方圆五里有多少妖你都召过来？”
韩蒙：“如果那只妖真的跟纪龄有什么关系，知道我们召唤了许多妖在纪龄的身边有威胁，你猜会怎么的，它肯定按耐不住。”
话音刚落，剧院的头顶就蹿出一道一闪而过的妖气。
但韩蒙还是用敏锐地肉眼捕捉到了半秒，跟那天在齐家见到的那抹妖气几乎无差——
果然，被韩蒙赌中了。
妖气是往剧院正门口飞出去的，现在剧院刚散场，门口一带熙熙攘攘的都是人群。
韩蒙紧绷着牙，掏出索妖链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周孝谦虽然看不见那粉色妖气，但看到韩蒙的反应，也立即去组织剧场的安保人员，立刻疏散人流。
韩蒙刚才根本就没有在剧院内看到妖气，所以在释放召妖令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更没想到这只妖会从剧院的内部跳出来。
眼下的形式俨然变得复杂了许多。
那团粉色的妖气四处乱窜，变化多端，一会儿铺成一团薄纱笼罩着人群，一下子又凝成一颗粉球在剧院的楼梯上擦着路人弹跳。
普通人的肉眼是无法看到妖气的存在，许多周末来看话剧的人们面对这项有些突然的疏散工作还不太理解，充满不同的抱怨声，一个个慢悠悠地朝剧院应急通道走去。
韩蒙紧绷着神情，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那只妖狗急跳墙，那么下一秒这个大剧院之内就会发生百人相残恶斗的惨案！
而且那只妖狡猾得很，每次韩蒙都以为它要出手了，可是它就是不露出真身。
“周孝谦，快！”韩蒙绷着下颚大喊了一声。
周孝谦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可是人们安逸惯了，也解释不清楚这剧院现在底发生了什么，无奈之下，他掏出了一把冰冷的枪，往天花板水晶灯的方向打了一枪。
震耳欲聋。
不少人都尖叫起来，恐惧使他们不等人催促，就拼命地往安全出口冲出去。
“所有人不要拥堵！这里有四个应急出口！”
“尽量跟着警卫走，快！”
人群很快就在恐慌之中被疏散开了。
此时的韩蒙眼看着将那妖逼到了角落中，正准备下手，它又抽丝般地化作了一团稀薄的迷雾，猛然穿透了韩蒙的身体，“嗖”地往楼上蹿了过去。
韩蒙当即有些晕厥。
他龇着牙晃了晃脑袋，逼自己用最短的时间清醒过来，转身往楼上追去。
剧院二楼的一隅是一家咖啡厅，好在里面大部分的人都被刚才那枪声中吓跑了。
这时，另外两只被韩蒙召唤过来的良妖也赶到了。
五公里能及时召唤到两只妖，运气还算不错。可这两只妖，一只是才一百五十年修为的瘦鸡妖，另一只是一身膘肉行动不太方便的猪妖
都不太顶用。
不过鸡妖和猪妖还是卖力得很，分清当时的形式之后，就立刻上前帮韩蒙的忙。
猪妖用肥大的身体化作一道肉墙，将妖堵在二楼的一小片区域中，鸡妖的法力不够，施法的时候不足以维持人形，干脆化作了一只瘦鸡，扑腾了几下翅膀就去啄那只妖。
鸡妖和猪妖都不是它的对手。
鸡妖没能追上它，还被它反甩了一道。然后它就开始不断地撞击猪妖的肉墙，每撞击一下，猪妖的每个毛孔都扩张了一圈，渗出血来。照这样下去，恐怕今天在这里还会出妖命。
韩蒙咬咬牙，把索妖链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又用链子手心划出了一道血，一跃到了桌子上，见准它最后的位置，将冒着热烟的索妖链往准备出击——
可未意料到的是，咖啡厅内还坐着一个带着耳机正在看书的男人。
不知他耳机中放的是什么歌，还是他眼底的文字有多迷人，以至于如此忘神，都未听到底下那声枪响和恐惧的尖叫，独立于此时紧绷的战斗气氛。
那妖气也看到了这个浑然不觉的男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朝他扑了过去——
粉色的迷雾很快就将围绕男人，难分彼此。
韩蒙并未犹豫太久，还是决定出手。
这妖是想挟持个人质同归于尽，可惜韩蒙还没到那种会顾全大局的年纪。
眼下只能避重就轻。而且索妖链要不了普通人的性命，最多是个伤残，出了什么事警局会负责赔偿。
可偏偏，男人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一丝风吹草动，他摘下耳机，悠然地回过头。
韩蒙看清了那男人的脸之后，瞳孔不由得被放大，眼看索妖链已要触到那团妖气，立即又绷着牙，用尽全力将链子往自己的方向收了回来，被这一道反作用力直逼退到了咖啡吧台上。
喉间顿时涌上来一口腥甜。
“聂忽歌！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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