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单渡有缘人
小舟缓缓的划了过来，划过了华云身前，但没有停船。
船篷后转出一艄公，撑着一根翠绿的长竹在划船。
“救命吶。救命吶！”华云朝着艄公拼命的挥手。
艄公一点反应没，似乎是个聋子，还是个瞎子。
船还是朝下游缓缓划过去。
这条河不宽，船行在中间，略微有些打横，所以船尾离华云只有三四尺的距离。
华云一咬牙，纵身一跃，抓住了船舷。
艄公视若无睹，也没有来拉华云一把的意思。
华云此时才算得了生机，所以死命的往船上挣扎，
片刻后，华云终于上了船，一屁股墩坐倒在船上。
小舟在河上缓缓的流动，岸上的魔鳄伸长了脖子看着小舟流走。
华云大口的喘气，好一阵才回过神，向船头的艄公望去。
他穿着破旧的看不出样式的蓑衣，腰间拴着三个灰土土的口袋；一把烟袋斜斜的插在腰带上。
这烟袋很长，很旧；铁锅，竹杆，却有翠玉的滤嘴。
华云又看了一眼艄公的头，确定即便自己是脸盲，下次见到他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因为他的秃顶很光，锃亮锃亮；发际线只在耳上一寸；头发也烂糟糟的，半黑不白，而且只有一尺长，散落在脑后，刚刚到脖子就没了。
华云觉得还不如把头发给剃了，说不定还好看一些。
“艄公大爷，打扰打扰了。”华云站起身，朝艄公弯腰行礼。
华云的腰弯到了最低，表示出了自己最大的尊敬。
因为这位艄公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你自己要上船的，我没有逼你也没有求你，是吧？”老艄公的声音很冷。
“是的，是晚辈打扰了。求艄公载我一程。”华云点头。
“你要记好刚才的话。”艄公的声音还是很冷漠。
华云一愣，但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于是点了点头。
“在我的船上有两个规矩。”艄公冷笑一声说道。
“请您赐教。”华云再次鞠躬。
“我靠渡人和出售消息为生。你上了船，那么无论最终去哪里，都需要给三块晶石，算是搭船的船资。”艄公说道。
华云点头答应。
“你还可以跟我打听事情，这里的事情无论大小，我都知道。价钱是一个问题一块晶石。”艄公对华云说道。
“这么贵？”华云拧衣服的手一顿，皱眉说道。
船资三块晶石也就罢了，毕竟是救命，但问一个问题就要一块晶石，真是贵的离谱。
“年轻人，我很不喜欢有人跟我老人家讨价还价。”老艄公冷笑。
“我并没有讨价还价，我只是决定不问问题了。”华云把剑在水里洗了洗，直到锃亮如新，才收回剑鞘。
“现在，我要先免费教你一个道理。”老艄公走近两步说道。
华云看到了这艄公脸上的皱纹一层接着一层，眼袋很大。
“什么道理？”华云随口问道。
“能在飞云宫的地盘摆渡的人，不是好惹的。”老艄公继续冷笑。
“你想怎样？”华云意识下的握紧了手中的“慎杀”剑。
“我说了，我是靠渡人和卖消息为生。”老艄公抽出了腰间的烟袋，点着，“吧唧”吸了一口说道。
“我要是偏不买呢？”华云问道。
“我就用这把烟袋打到你哭爹喊娘，然后把消息卖给你。”老艄公朝华云吐了口烟，隔着三尺远都呛到了华云。
华云退后三步，把剑横在胸前，警惕的看着老艄公。
老艄公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
华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老艄公抽完了眼，把烟灰在脚底磕了磕，朝华云走来。
华云“硁”的一声拔出了慎杀剑。
但是下一刻，华云就发现自己连续几个时辰的疲于奔命，已经耗掉了全部的力气；加之和魔鳄对峙时在水中泡了一个多时辰，早已浑身发软。
华云手里有剑，却完全无力施展。
老艄公不知怎的就一把抓住了华云握剑的手，另一只手扬起烟袋就往华云身上招呼。华云竭力挣扎，那只抓住自己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于是华云只能尽可能的绕着老艄公绕圈子，尽量躲着老艄公手里的烟袋。
华云的额头上挨了一下，后脑勺挨了三下，大腿挨了十几下，腰间背上挨了上百下，屁股上挨了不知道多少下。
屁股上和大腿上肉多，疼是疼，但还能忍；腰上没有知觉，无所谓；但额头和后脑勺上挨的虽然不多，却是痛入骨髓。
老艄公说对了一半，华云一片惨叫。只是华云对于爹娘完全没有印象，虽然惨嚎，却不是哭爹喊娘。
老艄公继续打，华云继续躲。
要是有不知情的人路过，大概不会想到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片刻前还是陌生人，而只会想到是一位爷爷在教训不听话的孙子。
“哇。”华云吐出了几大口血，红紫红紫的。
华云嘴里咸咸的，腰间却有了知觉。老艄公一烟袋锅子敲上去，痛的入骨。
“我服了，我服了，我买消息，我给晶石。”华云一边躲，一边大叫。
他可不想让受伤的腰间再次被这个疯子老头打伤。
老艄公在华云的额头又敲了一记，才收手，蹲在一旁又开始装填烟叶。
华云浑身疼痛，一摸额头后脑，起了五个鼓包，碰到就疼。
华云很想趁着这老艄公没防备，一脚把这老头踹到水里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一来这老艄公虽然强买强卖，但终究不算什么大的过错，而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二来这老艄公刚刚打自己的时候，明显手下留情，要不然以他一伸手就制得华云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的手段来看，这么多烟袋砸在华云身上，早把华云打得遍体鳞伤，现在华云身上疼是很疼，但并没有受新伤，腰间反而舒畅了些；第三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华云不会游泳，万一眼前的老头也不会游泳，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华云把试炼前得到的作为奖赏的五颗晶石拿了出来。
老艄公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接过来，华云一眨眼，就不知道老艄公把晶石收到哪里去了。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华云不能先被救了，后被打了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你待会儿就会知道的。”老艄公笑道。
“这不是答案。”华云身上火辣辣的疼，很恼火，一瞪眼的说道。
“怎么问是你的权利，怎么回答是我的权利。”老艄公不示弱，同样一瞪眼。
“这是哪门子做生意的规矩？”华云更加恼火。
“这是我定的规矩。”老艄公笑道。
“不服就打。”老艄公拍了拍腰间的烟袋，补充说道。
华云很憋屈，但知道对方虽然是个老头子，但至少在恢复力气之前自己是打不过他的。而且对方说不定还是个飞云宫中的长辈人物，自己就更加打不过了，于是只能认栽。
“第二个问题：这里是哪里。”华云继续问。
“这里是飞云宫的试炼场。”老艄公回答道。
还是答了等于没答。
华云想了想，把衣服拆开，把贴身藏着的用于辅助发出“生死剑”的晶石取出两颗，准备再问两个问题。
“你这晶石用过了，灵气只剩一半了，两颗算一颗。”华云还没递上晶石，老艄公就一瞪眼的说道。
华云看了看手里的晶石，果然色泽淡了很多。应该是先前施展“生死剑”时消耗了的缘故。于是也不争辩，又取出两颗。一起递上。
“第三个问题：我的同门师兄弟在哪里。”华云问了一个眼下最关键的问题。
“过了河你就能找到他们。”这个问题老艄公答得很干脆，华云比较满意。
“第四个问题：妖猿真的是飞云宫抓到这里来，专门给宫内弟子去屠杀，好去提高他们的战斗技巧的？”华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是的。”老艄公回答的也很干脆。
“这太残忍了。飞云宫为什么要这么做？”华云问道。
“四个问题已经回答完了。”老艄公继续划船，没搭理华云。
华云再次解开衣衫，拿出两颗晶石。
“这是个大哉问，至少要一百颗晶石。”老艄公瞅了眼华云手上的晶石，摇头说道。
华云不可能拿的出一百颗晶石，老艄公自然也不是真心的想告诉华云答案。
“你刚刚不是说你童叟无欺吗？怎么突然变卦？”华云诘问到。
“还是那句话：不服就打。”老艄公不理华云。
华云当然不可能“不服就打”，因为打不过，也不能打。
救命之恩，无以复加。
华云气闷，一屁股坐倒在船上，把这艘小船带的一晃。
老艄公一直顺着河划船，所以河面越来越宽，水越来越大。渐渐的似乎进入了一个湖中，周围白茫茫一片。
“艄公，我要渡河，怎么到这里来了？”华云虽然自小在水边长大，却很怕水，这时候看了看离船舷不过两尺的茫茫水面，有些畏缩的问道。
“忘了跟你说一句，我这条小舟，单渡有缘人。”艄公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华云摸不着头脑。
“意思就是要看看你天命如何。”老艄公抬头看看天，继续说道。
华云不懂。
“这条船有些奇怪，最多只能载一个人。如果载两个人，它就会渗水，会沉；淹死一个之后，它又会浮起来。”老艄公对华云说道。
“世间怎会有沉下去还能自己浮起来的船？”华云不信，觉得老艄公在信口胡说。
“这是飞云祖师传下的船，名叫‘问仁’。”老艄公笑道。
华云手脚冰凉，向船外看了看，感觉到水面好像离船舷确实近了两寸。
“看来你年纪虽轻，见识却还行。”老艄公笑道。
“我不信。”华云想起《飞云祖师正传》那本书里看到的关于那条叫“问仁”的船，觉得这世道难道真的像大师兄和二师兄说的那样黑暗？
“不信什么？”艄公问道。
“我不信你这条破船就是‘问仁’，即便是，我也不相信祖师会造出这么邪恶的船。”华云颤抖着回答。
“那我告诉你，第一，这条船就是‘问仁’，而我已经困在船上几百年了；第二，当初飞云祖师设计这艘船的目的就是因为飞云祖师不相信世间真的有所谓的‘仁’，更不相信有人会‘杀身成仁’c‘舍身成仁’。为了验证自己的信念是否正确，祖师造了这条船。”艄公严肃的说道。
“我不觉得祖师的这个信念有什么好验证的。”华云终于有些相信老艄公的话，着急的说道。
“那是祖师的‘道心’，是祖师一生的信念之一。对你当然不重要，但对祖师而言，却是涉及到修行根本。”老艄公的脸上也阴云密布。
“船还有两个时辰就沉下去了。”老艄公在挑动华云的神经。
华云急速的回忆书上关于“问仁”那条邪恶之船的记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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