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的深情，不过是虚妄
连着好些天，斛璇都不曾见到贺兰臾，一起不见的，还有车牙箬岚。等她再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彼时已是六月中旬，斛璇怀孕也三月有余，正是孕吐反应最为强烈的时候。傍晚，西边的云彩像染了血一样红，空气里仍有白天高温遗留下的热度。璧琢扶着刚刚吐完的斛璇，慢慢朝山崖边走去。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突然有人大喊起来。
斛璇循声望过去，见贺兰臾揽着车牙箬岚高坐在马背上。
“大王这是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那狐狸精跟去做什么，真是倒足了胃口！”璧琢回头看见脸上得意洋洋的车牙箬岚，脸一拉，骂骂咧咧自己朝前走了。
斛璇也是怎么看车牙箬岚都不顺眼，不过此刻，她倒是被璧琢这丫头给逗笑了。
“璧琢，你如此讨厌车牙箬岚，莫不是喜欢大王？不如我去跟大王说一声，收了你做钴姆？”
璧琢霍得回头，嘟囔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悻悻地叹气：“唉，大王都被那狐狸精从头到脚给污了多少回了，我才不要，多脏！”
“啊？”这丫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斛璇被她这话给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璧琢以为，谁才是干净？锌儿？”她们的身后，戏谑的声音蓦地响起。
“大c大王我我我”璧琢简直要被吓死，头埋得极低，像是恨不得从脖子里塞进去一般，红着脸结结巴巴。
贺兰臾不怒反笑，走到斛璇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揽着她的腰，把手里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璧琢，淡淡地吩咐：“去热一下，一会儿送到帐里。”
璧琢一把接过食盒抱在怀里，逃命似的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斛璇站在一侧一言不发，双眼一点神采都没有，也不知到底看着哪里愣愣出神。其实，她不过是想起了苏柏濂，那个沐浴清风不染尘埃的男子。尽管斛璇知道，他的手上早已染过多少鲜血，可在她的心里，他永远都是当年使坏把他拉下水，坏笑不已的人。当年的他，干净纯澈。
“王妃不好奇我的行踪？”贺兰臾蹙眉，掰过斛璇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斛璇醒过神来，看见面前这张毫无英气的脸，难免心头一阵失望。贺兰臾这张脸，真是像足了女人，明眸皓齿却又偏生是个男人。
她凉凉一笑，“大王去了哪里也都有美人伺候着，哪里轮的着我来管闲事了？”
“哈哈！这话听来倒是醋意十足，真是难得看见王妃这酸溜溜的模样。”贺兰臾大笑着松了手，拉着斛璇迁就着她的脚步慢慢往回走。
回了帐，斛璇还未来得及坐下，便有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惊诧地看贺兰臾，贺兰臾浅浅笑着，示意她打开桌上那食盒。
盖子甫一掀开，奶白的汤汁便出现在她眼前，汤汁上还漂着几千绿绿葱葱的小菜叶，看得斛璇心情一阵大好。
“真的是鲫鱼汤呀!真真是好久没尝到这味道了!”
贺兰臾现在她身后，看着她为了这一碗汤欣喜的模样，不由想起当时在楚煦客栈里那老板娘说的话。
那是个已过半百的老妇人，头上包着块蓝白的花布，一边忙碌一边笑眯眯地与他说:“你妻子若是看见这汤，保管她笑得眼泪汪汪的。这天底下能有你这样，不远千里为她费尽心思，可真是她莫大的幸福了。”
这汤，能在夏日里从楚漠交界之处带入漠地腹地，他自然是花了心思的。而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当初明明是他不顾她大病在身，将她丢进雨里，又是他冷着脸跟药祖爷说，他从来不差生孩子的女人，甚至不惜以他的亲骨肉做饵
如今，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面上的笑容真真是幸福。
斛璇自己一人喝了大半碗这才想起来贺兰臾，她抬头看一眼贺兰臾又低头看那诱人的汤，如此反反复复十来次，终于咬咬牙大义凛然地说:“你若再不喝，我可是要喝光了。”
贺兰臾见她眼睛一直盯着汤不放，忍不住笑了，“你可当真是猫，闻着点腥味便不肯放了。”
他那双眼此刻星光熠熠，深深地将她刻进了眼里。
斛璇瘪嘴，剐了他一眼，“到底喝是不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好，喝，我可是连味道都不曾尝过一点。”他坐到她身侧，端了碗送至自己的嘴边，大大地喝了几口，便把空碗放回了斛璇跟前。
斛璇瞪着眼看那空空如也的碗，满脸失望。贺兰臾笑着凑到她面前，两手禁锢住了她的头，吻上了她的唇。
斛璇呜咽着不肯配合，闻到他嘴边的鱼香更是气愤，哪里有这样的人，让他喝便喝个精光，连点残渣都不给她留的。
“”贺兰臾呜了两声，示意斛璇张嘴。斛璇像是听懂了般，真的张了嘴。
温热的汤汁在唇瓣间流动，斛璇咽下去一点，立刻又有新的送进来，汤汁喝尽，灵巧的舌头旋即侵入进她口中。
湿滑的舌尖在她口中肆意妄为，时而挑弄，时而包裹，间或在她的齿间游离，一寸又一寸地舔舐她温腻的上颚。他和她之间，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温情的亲吻。
待贺兰臾餍足放开她，她已是两颊通红，娇喘吁吁。贺兰臾抬手抹过自己的嘴角，坏笑着附在她耳畔轻轻噬咬她饱满红润的耳垂，问:“怎样，是不是更好喝？”
斛璇的脸瞬间如红透的苹果，连带着脖子也红了些许。
“哈哈!”
“大王。”车牙箬岚娇声连连地喊着进了帐，看见贺兰臾身侧的斛璇明显不悦，只是碍于贺兰臾才冷冷地叫了声王妃。
“何事？”贺兰臾显然对车牙箬岚的擅闯不悦，敛了笑沉声问。
“哦，漠容大人方才也回来了，想跟您呕呕”她话还没讲完，便捂着嘴冲出了帐外，好一会才又回来。
“大王您这帐里什么味道这样腥，闻了叫人想”吐字还未出口，她便真的又吐了起来。
斛璇听着外头车牙箬岚呕吐的声音，心里着实难受，胸口发闷，胃中方才喝下去的汤汁也开始涌动起来。她拍着胸口，极力忍着。
“哎哟，可真要恶心死我了。这几日连着吐，过会子得找药祖爷爷瞧瞧才是。”车牙箬岚自说自话，却是听得斛璇浑身一震。
她看着车牙箬岚，再看看她的小腹，心头一阵刺痛。
她怔怔地站起身，两眼空洞地看一眼贺兰臾，绕过他走了。
“去哪？”贺兰臾抓着她的手，眉心微蹙。大热天的，手怎能凉到如斯地步？
“有些闷，出去走走。”她无力回了他，也不急着挣脱，只等他放手。
“叫璧琢陪着，小心些。”
“嗯。”
他放了手，她拔腿就走，逃离似的离了大帐。
走到远处，她才慢慢蹲下来，将方才喝下的鱼汤全给吐了出来。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她隐匿在夜色中，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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