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好咧，登山上路
第六十九章好咧，登山上路
少年沉默不语，整个马栏子里面只有老马嚼草料香甜的窸窣声响，跟往日不同的是，殷槐舍得花些时间等着老马吃完所有草料。
然后，殷槐才蹲下身子去整理那堆破烂儿。
对于那些值钱的破烂儿，殷槐是很看重的。倒也不仅仅是因为花家老爷泄露天机说出其中的福缘，还有过往种种终是留在那些老物什里。
殷槐还想着，等着哪天真的到了临安城，走上那座“钟百年天下绝品”的宝儿楼里，给这些破烂儿都换个新。
虽然听花家老爷说的，这些破烂儿都是些了不得的稀罕物，甚至还被说成是他的福缘，到时候要是上了宝儿楼，却买不起，那也只能努力攒些银子，说不得以后修了行也要找一些营生生意，至少把面前这些买的买齐换的换新，至于那些在路上不小心落下的，也要看有没有机会找回，实在不行，等到了临安安顿好了，就给羊角小镇的二柱子稍封信，问一问，总不能厚此薄彼。
镇子上那些家伙，殷槐还是了解的，要是真的偏爱了某个，又冷落的哪个，得了便宜的一定到处炫耀，冷落的那个铁定天天跑到包子铺外面哭诉。
要是马大娘气不过，跟着二柱子跑到临安城结结实实把自己揍一顿，那也不是不可能，况且如今自己好歹踏入了修行路，还能希冀自己能够在那条路上多行几步，但是马大娘可不是自己这个蹩脚的修行人能够对付的。
到时候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说不得二柱子那个怕老婆的还得捏着鼻子揍自己两拳，叫夏何还有小怜看到了，还不得笑话自己一辈子。
就连殷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某些习惯中竟然把那一只不入流的小鬼，还有那个姑娘当做了自己亲近的人物。
沉默的少年整理那些破烂儿时，有些欢喜，笑意从嘴角流出。
清点好那些物什，少年顺手就用青布包好，放在老马身上，老马不耐烦地一甩，又将包裹好的摔到地上，落了尘土。
殷槐也不恼，拍拍染上的尘土，就搁在一边，只是想着等会自己就要背上这只包裹，包裹不重，可是背着去临安就有些远了。
比身后那升腾起来的万丈高台还要远，少年放好包裹，然后举头去看不知何时升起来的高台，面有些许难色。
小山高，小山包。姑娘身边草长莺飞，少年肩头扛座小山头。
接着少年就打定主意，要在修行路上再多走几步，能踏进门槛就再好不过了。
少年又想起了这几日自己“无作为”的情况下，在那条路上反而走的越来越远，那扇天门走的越来越近，自己学着青年教给他的拖字诀，把自己和自己的身外身一同领到了看不见的山脚下，这两天就站在山脚下晒太阳。
殷槐知道，若是真的走上了那座看不见却是那扇门的立身之本的山，就不能轻易返身，只能脑袋一热就登上山顶，至于登山山顶时是脑袋又一热转身跳到云海里头，还是推开那扇门，那又是另外一说。
少年只知道，要走就要一股脑地走，不能像现在这样，信步闲游，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好在，少年是不怕这些苦的，殷槐从来都不怕苦，怀里的小刀就知道，禁地的石头也知道，羊角小河边上的磨刀石也知道，二柱子和马大娘更是清楚。
少年抬头看那高台，眼神迷离，如痴如醉，就要一股脑走上去。
走到顶端就是走到顶端，走到那扇门前，哪怕高台之上只有同样看起来小的像蝼蚁的两人。
只是一大一小，变成了两点大小相近的两点。
少年直起身，走起。
有大河唏嘘。
本来应该是无风自有修行气的少年却被一声公子打乱了阵脚。
殷槐赶忙回头望去，是鱼机少女。
殷槐杵在那里，蹩脚地抱了拳，算作招呼，接着闷头就要走开。
鱼机少女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难道自己就真的是个见到就要避让的丑八怪？除了那两撇眉毛，自己哪里不讨人喜欢。
可是面前的少年，打那天晚宴之后，就再也没同自己说过一个字，就连鱼机少女旁听侧敲问小怜，小怜也说从未听殷槐提到过自己。
我就算不喜欢你，你也不该这般小气，连一句话都不与人家说呀。
这点小姑娘性子，早就被大家闺秀一样养着的鱼机少女不知藏到了哪里，可能只有花家老爷能看到一二，或者跟自己很喜欢的小怜姑娘玩乐时会不小心泄露出来半点，但也怎么都轮不到给面前这个沉默的不晓得说话的少年看的。
至于为什么要叫住少年，只是单纯的想要给少年引引路，毕竟那座高台升起后，断了花家出入的门户，花家内的许多格局都有了不小的变化，对花家本来就不熟悉的殷槐说不得就会走迷路。
到时候再在花丛里乱窜，踩坏了那些花花草草，那鱼机可得心疼死去。那些花草可都是自己一手辛苦栽种出来的，汗水可不容别人乱踩践踏。
当然，还有自己老爹若有若无的提点，要跟面前的少年打好关系，所以鱼机少女才有这一出。
只是看着少年那张拘谨的脸，还是有些庆幸，自己把那只至关重要的“赦”字令给了小怜。
只是想啊想到这里，少女颊间多了红晕，又是欢喜。
少年对于身边少女的心思是一点都摸不清楚，那天晚宴前的香风还有之后的别的，殷槐都弄不清楚，那现在身边少女为何突然娇羞，他又怎么弄得明白？
少女只是偶尔撇头看他，偶尔说着身边有些奇怪的花草，更多的时候就是抬头去看那座高台。
高台越看越近，少女说的话也越来越少，看那座高台的时间越来越长，衣裙款款，少年在一边像只笨呆鹅。
只是走到离高台很近，看到那片开了又败了的花田的时候，少女却笑着跟少年告辞，向着另外的方向扭着腰肢。
那少年竟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少女纤细的腰肢，只是在看那片没有花的小花海，还有花海背后的那座高台。
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那座高台升起来之后，少女的院子里不知什么原因“长”出一座小亭子，原本是书房院子的行亭如今反而是亭亭玉立在少女的院子里。此间的神通少女也曾在之前的百花宴里看到过，只是那个时候搬到自己院子里的是那座小巧精致的核舟亭，那时少女还天天给那只小亭浇水想要它长大些。
后来那座核舟亭被般回去的时候，回到那片拜阳花海边上的之后，少女还常去看它。
但是少女站在院子外面就看见的小亭子，自己看的也多，多是多，只是都不算是极喜欢，只是因为娘亲当年喜欢这座亭子多一些，少女也就顺带的对原本在书房院子的行亭看得多一些。
少女站在行亭下，也见到了这座亭子不同于往日的风采。
亭子唤作盼夏阁，亭头上就多些藤蔓缠绕，隐隐有荷花香味从亭子里飘来，行亭额上的山水画更是行云流水，多了几分生机。
鱼机看了一阵，然后咂了咂舌，还是觉得有些意思的。
但是看过一阵后，鱼机少女想起自己的正事儿，躲在自己屋子里头，鼓捣了好一阵才出来，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素白衣裳。
素白衣裳并不如何出奇，腰间佩戴的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发间盘起的发髻也只是学着大殷读书人扎的，不算多复杂，但是足够清爽，如此一来，书生气，公子气，大家闺秀气，鱼机全都占了个遍。
只是当少女再从自己的梳妆匣子里头拿出一朵鲜红不见枯萎的红花的时候，大家闺秀气就不见了。
红花落袖，红袖已不是红袖，远山眉更远，远到如男子一般。
少女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逐渐清晰，更是多了些许英气。
等到红花游走在鱼机素白衣裳袖间一圈之后，少女已经不再是忧愁自己眉毛太远，太像男子的幽怨姑娘，而是一个叫小怜见了就愣了神，老马见了就忍不住打喷嚏的谦谦玉公子。
玉树临风又算的了什么？
鱼机现在往院子里一站，清风明月皆来此，绿水千山太清秀。
公子气，书生气，都是顶了天的浓郁。
怀抱着书生意气，还有公子贵气，少女鱼机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想着要是小怜看到自己这般模样到了高台上，该是多么惊喜和害羞，
想到这里，鱼机少女真的就笑出声来，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些真正风情，叫院子里独立的行亭又多了几分颜色。
光彩可夺目，少女欣欣然。
被少女落下的少年却没有欣欣然的心情，倒是多了很多愁。
高台是极高的，只是少年本来是能够踏上青云，直接如小怜一般白日飞升的，但是少年却迟迟等不到清云缭绕，甚至是面前的花败的花海都没有向他“让”出一条道来。
少年抬头看，只能看见云端的花家老爷冲着自己笑了笑，接着高台生出巍峨高山之感。
压得少年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端的姑娘也看到了这一幕，就要回头跟花家老爷说自己的“哥哥”已经到了高台下边，求花家老爷变出一道青云清风把他捎上来。但是回头看的时候花家老爷却是无奈地摊开手，意思说是自己也黔驴技穷，做不来那神仙事儿。
但是小怜到底是个聪慧的姑娘，只是气鼓鼓地等着花家老爷，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更加信服的理由。
花家老爷无奈，只得踱步到了高台边上，跟着小姑娘一起往下眺望，云雾缭绕间。
花家老爷问了句：“这座高台有几层？”姑娘知道答案，但是偏偏不说。
等不到小怜的回答，花家老爷挠了挠脑袋，倒也不恼，自己回答道。
“有七层，有五百多台阶。要是走的好，走到这里时也就走到了门槛前面。”
小怜这里就不大明白了，扭头去看花家老爷。花家老爷宽慰她说。“不用担心，是好事。”
虽然听了这样走了心的安慰话，小怜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还是不住地往高台下瞧，不去看其余的风光，也就没有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谦谦玉公子从鱼机姐姐的院子里走出来。
也许是看得太过认真，花家老爷在身边小声嘀咕的那句话也没有落到耳朵里。
“当年也有七个人”
后面的话，只有花家老爷知道。
离得近的小怜没有听到，倒是离得更远的，甚至远到走出这座花家庄园很远的夏何反倒是心头一愣，身边黑雾凝滞了半分。
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往常，压得兽皮少年依旧苦不堪言。
殷槐抬头看高台，又扭头看那边的台阶，再走两步，数了数高台有几层，数到三时，就看不到更高处的风光。
就算是三层的风光也让少年心里头多了些跟清风白云有关的豪气。
三层的风光能看就多看看，能走就多走走。
少年摸了摸自己袖间的平凡小刀，咧嘴笑了笑，也是平凡少年的模样。
但是不知是不是很久都不笑的缘故，少年笑起来很没有风流，跟正在伴花而行比无数鲜花还要风光好些的少年鱼机，更是没有半分可比性。
但是少年胸怀有清气浊气，手里有小刀一柄，眼前叫人望而止步的高山一座，头顶还有高的不能再高的天门一扇。
还有漫漫长路一条。
如此风光也是极好极美的。
少年收敛了笑容，拿出小刀。
胸腹清气寥寥而生，浊气沉淀到了脚下的路。
少年“眼前”的那只阖目养身的“自己”被少年一股脑背在身后。
在那只大包裹还没有真正背到少年背上的时候，少年就已经背上了自己。
少年对自己心里头说道。
“走一个？”
然后迈出腿，踩在那片终于舍得让出一条小路的花海里头。
余光所见，有金色小人在鼓旗呐喊。
好咧，登山上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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