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狠戾

    夜渐入深,皎洁月光透过天窗照进牢房,却使牢房显得更加阴暗恐怖。

    少年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双瞳茫然无神,似乎已没了声息。

    一只两寸左右的灰毛小老鼠悄悄凑到少年身边闻了闻,快速缩回角落,见少年毫无反应,小老鼠又再次窜了过来,绕着少年爬了几圈,最后大着胆子爬到了少年身上,从少年破败不堪的衣襟爬了进去,半晌后,小老鼠从少年的衣袖里钻了出来,爬到少年手掌处,开始撕咬着少年那满是灰烬与泥垢的手指。

    就在此时,只见少年手掌猛然一握,瞬间便将老鼠牢牢捏在掌中。在老鼠的‘吱吱’挣扎声中,少年将老鼠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少年嚼完老鼠,随即又跪倒在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难咽干呕声,仿佛要把苦胆都吐出来般。已经四日了,这是他第一次进食。

    干呕后,痛苦的喘息片刻,少年拖着沉重的身体气喘吁吁地挪到墙角,靠着墙壁半躺下来。关进监牢这几日,他一次次试图冲破丹田枷锁,却一次次徒劳无功,再加上那光头一群人每日里故意欺辱打骂,他早已身心俱疲。

    “你不要紧吧?”一个脸色苍白c脸颊深陷的男子慢慢挪了过来,悄悄把一个些微发霉的漆黑馒头放到了少年手里,轻声安慰道,“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喂,陈老实,你干嘛,帮着你兔儿爷照顾那死老头还不够,还要来管这浑小子吗?朱爷可说了,要饿这小子五天五夜呢!”牢房另一处,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没,没干嘛,”男子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哆哆嗦嗦赔笑道,“牢头不说要留口气嘛,我是担心这小子死了,过来看看,看看。”

    男子话音刚落,一道魁梧身影从黑暗深处快步走了过来,一巴掌将男子扇倒在地:“少他娘的拿牢头压我,你他娘的再提一句牢头,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皮给剥了。”正是那那光头‘朱爷’。

    光头说完,似乎仍不解气,又一脚踢在男子腹部。

    “唔,”男子痛苦地蜷缩在地,犹如一只被烈油任意煎炒的河虾。

    “哈哈哈,”牢房里响起一阵响亮的哄笑声,“又蠢又没种,还敢触朱爷的霉头。”

    “哈哈哈,陈老实,你瞧瞧你那德性,活该他娘的被人带绿帽子,”另一声音嘲笑道,“娶个水性杨花的寡妇续弦,好了吧,女儿撞见那婆娘偷人被那对奸夫用石头活活砸死了,你他娘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好,人家奸夫反倒把你给弄进来了,哈哈哈,你说你他娘的算什么男人,就是个孬种。”

    “就是,你他娘的一个孬种,也敢拿牢头来压朱爷,谁他娘的给你的胆子,是不是你那兔儿爷?”另一人接话道,说完揶揄地瞟了瞟牢房里某个细小单薄的身影。那道身影仿佛感应到众人侮辱的眼光,瑟瑟发抖地裹了裹破烂的衣衫,紧紧地缩住一团。

    “是是是,我是孬种,我活该。”陈老实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颤颤地陪着苦笑。

    “滚去跟你那兔儿爷捉对玩吧!”众人又是一阵得意大笑。

    “都给老子闭嘴,”那光头朱爷突然大喝一声,狠戾的双眼环顾了牢房一圈,“谁他娘的敢在这里面玩那种恶心玩意,别怪老子剥了他的皮点天灯。”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牢房里的哄笑声顿时消失不见,整个牢房也立马沉寂下来。

    那光头又一眼瞪向陈老实,呸了一口道,“你,给老子滚。”

    “妈的,小杂种,老子待会再收拾你。”光头又怒瞪了一眼少年,啐了口口水,转身回到了黑暗深处,他的左耳不知为何包着一片透着血迹的白纱布。

    妈的,先前若不是以为这小子死了,大意查探之下,又怎么会被这小杂种咬住耳朵,不过好在手下见机得快,将这小杂种打晕了过去,不然自己这只耳朵怕是要没了。

    “朱爷,今晚怎么玩?”见朱爷回来,立马有人上来谄媚道。

    光头席地而坐,却不答他,自顾自从身后掏出一个陶瓷大碗,碗里放着两块漆黑石头。

    “这是老子千辛万苦从牢头那借来的碗与火石,老鼠,你说,你要怎么玩?”朱爷朝另一人问道,那人尖嘴猴腮,两只鼠眼透着邪光。

    “朱爷,今晚我们让那小子来个‘烧开水’如何?”那老鼠嘿嘿一笑。

    “哦,怎么个烧法,水又从哪来呢?”光头笑问道。

    “当然是让那小子捧着这个海碗来烧,至于水嘛,喏。”老鼠用眼瞟了瞟自己裤裆,发出一阵奸笑。

    “哈哈哈,论鬼点子还是你小子多。”光头拍了拍对方肩膀,笑骂一声。

    那老鼠面上陪着笑,得到朱爷赞赏就似跟得了无上荣光一般,高傲地瞥了瞥其他囚犯。

    “行,今晚就玩这个,”光头哈哈一笑,朝其他几名手下笑喝道,“你们,去把那小杂种给老子拖过来。”

    不一会,少年便被一群囚犯拖了过来,只见少年的衣衫已是七零八落,那破败之处露出块块紫青皮肤,煞是醒目,看来这几日,少年没少吃苦头。

    “小子,虽然老子揍了你几天,但你也差点咬掉了老子一只耳朵。现在呢,老子大人大量,给你个机会,将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只要你把面前这碗水烧热乎了,再把它喝下去,从此以后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行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光头看着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少年眯着肿胀的双眼,看了一眼海碗,只见碗中的‘水’透着焦黄,浮着一些白色泡沫,更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刺鼻腥臭。

    “好。”少年从喉中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哈哈哈”边上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揶揄笑声。

    “哈哈哈,爽快,老子就喜欢兄弟这样的爽快人。”光头豪爽一笑,朝身后喊道“老鼠,给他生火。”

    “好嘞!”老鼠应道,便将一堆柴火放于地上,掏出火石,不消一会,那堆柴火便冒着悠悠火光,燃了起来。

    “看这碗c这火石c这柴火,这可都是老子特意找牢头借来招待兄弟你的。”光头得意一笑,“兄弟你看怎么样,可还满意?”

    少年似乎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戏谑,只是嘶哑地附和了一声:“好。”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光头侧身一让,“兄弟,请!”

    “朱爷,这没有放碗的脚架怎么烧啊?”光头旁边一人促狭地问道。

    “可以用手捧着嘛。”立马有人戏谑地答道。

    “不错,我这兄弟非常人,能人所不能,兄弟你说是不是?”

    “好!”少年沙哑着声音发出一声冷笑。他似乎除了‘好’之外,不会说其他话语。

    “好,大家就看看我兄弟的本事,看我兄弟怎么捧着这碗‘水’,把它烧热乎咯!”光头大笑道。随即后退几步,大马金刀的跨坐下来。

    “把碗给他!”光头冷眼示意,便有一人上前,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碗,送到了少年眼前。

    “赶紧接着,臭死老子了!”那人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呵道。

    少年脸色深沉,静默不语,他径直捧起面前海碗,缓步走到火堆旁边,蹲下身,将捧着海碗的双手缓缓放了上去。

    手背甫一接触火苗,那被灼烧的痛楚便驱使着手臂本能的想要移开,少年却是将心一横,不挪分毫。

    “真烧了!”一些胆小者开始窃窃私语。

    五息过后,少年全身不住颤抖,他的手背已然通红,他的脸青筋直冒,因痛苦地不断扭曲着,大滴大滴的汗珠沿着脸颊顺流而下,他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渐渐的,少年手背开始干裂,继而焦黑c开绽,鲜红的血肉里丝丝血水混着黄色油渍渗出,少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双手猛烈下压,焦黑手背上的油渍遇火,顿时“噼啪”作响,碗中之“水”开始冒起丝丝热气,一时间,刺鼻的腥臭味与肉焦味充斥着整个牢房。

    继而,少年发出一阵嘶哑的得意狂笑,那笑声如戾如枭,似癫似狂,众人闻之,无不胆颤心惊。

    “他疯了。”便有那胆小之人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悲号着缩向了牢房角落深处,其余之人亦是噤若寒蝉。

    “够了。”光头一声大吼,“小杂种,你给老子停下来。”

    少年依旧放声狂笑,痛苦的眼泪已流满脸颊,他的双手虽已近焦烂,却依然纹丝不动,手背之上深深白骨隐约可见。

    “老子叫你住手!”光头猛地站了起来,踏步上前,一脚踢向少年手中海碗。

    少年猛然将手一缩,让光头一踢落空,他随即站起身来,趁光头立足未稳之时,一碗滚烫‘热水’已倒灌向其面门。

    “啊。”光头一声惨叫,双手捂脸,倒在地上滚作一团,“给我宰了这个小杂种,宰了他,宰了他。”

    众囚犯闻言,顿时幡醒,围将上来对着少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揍得少年肋骨断裂c口吐鲜血。而那只海碗也已碎作一地。

    “咳,咳!”待众人打得累了,少年方才慢慢爬将起来,吐出两口黑血,得意地喘着粗气,“哈,哈,哈!”

    “让开,”好半晌,光头停止哀嚎,重新站了起来,怒喝连连,“小杂种,老子要亲手宰了你!”他一口铁牙咬得咯咯作响,脸上因被热尿烫伤而布满大大小小的水泡,显得坑坑洼洼,丑陋不堪,极为渗人,但其眼神中的冰冷杀意却让人无不见之胆寒。

    “来啊。”少年挣扎着撑起身形,面目狰狞,嘶哑着声音,戾声恨道。

    “我操你娘的!”光头一脚踹向少年腹部。

    就在这是,少年脸上杀机尽显,身形一曲,躲过对方这一脚,身形再弹,如逐雀狸猫般朝光头急扑而去,同时右手闪过一道寒芒,划向光头咽喉,那是一块瓷碗碎片!

    “拦住他!”光头骤见寒芒,心知不妙,大叫一声,急忙往后便退,奈何他一脚已经踢出,心慌之下,重心不稳,反倒将自己绊倒在地上。但其倒地之后亦不敢有丝毫停留,急忙一阵手忙脚乱的后爬。

    连番的火烧c围殴,少年早已身心俱溃,仅凭心中一股不屈之气才得撑到如今,如今光头后退,他这奋力一扑也只能堪堪扑至光头脚边,只见少年奋力握紧右手尖利瓷片,便朝光头大腿一阵猛戳。

    奈何双手终究被火焰烧得太过血肉模糊,每一次猛戳反而使自己紧握瓷片的右手更加剧痛,无力之下的瓷片也仅仅只能划破对方那同样破烂的长裤,在对方大腿上戳出几个不深不浅的血印。

    “拉开这条疯狗!”光头痛喊道。

    左右几人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少年从光头身上架开,再看光头,大腿之处,血点斑斑。

    “老子要宰了你这狗杂种!”光头怒极攻心,不顾伤势,一瘸一拐地大步上前,夺下少年手中瓷片,便朝少年喉咙划去。

    “朱爷,不可啊,牢头交代了,得留这小子一条命!”老鼠急忙从后面抱住光头。

    老鼠这一抱,拉住了光头前进的脚步,倒也救下少年一命,那瓷片堪堪划破少年咽喉表皮,一滴血珠顺着伤口缓缓滑落。

    “你让老子就这么算了么?”光头转身怒喝道,一巴掌扇开老鼠,瓷片复又抵住少年咽喉。他眼中怒火燃烧,似要生吞了少年一般。

    “不行啊,朱爷,若是闹出人命,兄弟们都会被活活抽死的。”又有人上前紧紧抱住光头手臂,深怕其一怒之下将自己众人拖罪入死,“朱爷,深思啊!”

    僵持连久,光头方才缓缓放下手中瓷片。

    “好,老子不杀他就是,不过”光头倏然怒道,只见他右手骤然反抬,瓷片顺势划向少年脸颊。一道血痕由少年鼻梁斜滑而上,直达额头,少年脸上顿时血流如注,“老子不想再看见他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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