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思
又过了两天,离潇才又时间抽空回王府一趟。正给妙戈送膳食的芳蓝看见他,差点激动得跪下给老天爷磕头。
“王爷,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太好了。”芳蓝一边哭着抹眼泪,却又忍不住开心地笑。
“让你们担心了,他还好吗?”
芳蓝沉默片刻才开口:“看起来还行,实际上糟透了,要是王爷在不回来,只怕我们也拦不住公子做傻事。”
离潇心中了然,端过芳蓝手中的食盘,向里屋走去。
不久前他以死相逼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自己实在抽不出空,又担心离漠不轨,只好第一时间派孟冬调集人马保卫王府安全,没想到反让他误会。每每思及他全然不懂自保的冲动个性
,离潇更加不放心把他放在身边。
自从王府被包围后,教书先生是请不来了,妙戈也不敢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便自动揽了这活。
他进来时,妙戈正手把手教陆双写字,头也没抬,只把他当做芳蓝。
“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有。”清丽话音刚落,妙戈手中的毛笔便直直落下,毁了两人好不容易才写完的字。
妙戈恍若在梦中,傻傻盯着离潇,对身边人说:“小双,你先出去。”等人一走,他就迫不及待投奔进离潇的怀抱。
“太好了,你完好无缺的回来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紧紧依偎这身前人,妙戈兴奋得颤抖。
放下手中的食盘,离潇回抱住他。轻笑着取笑:“大白天的脑袋就不清醒了?”
妙戈仰头张望他:“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外那么多守卫。”
两人推开一点距离,离潇凝视着他忧虑的双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门外都是我的人,我怕皇兄会使诡计加害你……”
“那就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落到他手里。”一颗久悬的心终于放下,妙戈露出这些时日的第一个笑容。看着离潇连日劳累消廋的脸庞,又忍不住担忧:“那……皇上怎样?离洛呢,会不
会很伤心?”
对于他,离潇从未想过隐瞒,全部坦诚相告。“父皇……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提起那个恨了二十多年的对象,心里却是隐隐作痛。“至于洛儿,他还小,伤心是在所难免,不过总会好
的。”
那你呢,你好吗?这其实才是妙戈最想问的。他微微能感觉到离潇对那位天子冷漠,可是父亲即将离去,谁真能做到不痛不痒?
不愿和他把珍贵的时间花费在讨论这些伤感的事情上,离潇推他坐下,笑问:“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然有,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回来。”终于,你没有让自己失望。
“我也好久没有安安静静吃顿饭了,今天你陪我。”
“那好,我让芳蓝再去多做几个菜。”说完,妙戈就急切的想去唤人,却被离潇拉住。“不用,两个人吃不了多少。我主要是想和你好好吃顿饭,不想有人打扰。”
其实,这也是妙戈心中所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他们不知错过了多少岁月。
妙戈坐下,笑着给他夹菜。“既然如此,你多吃点。”
席间,两个久别的人并未抓紧时间互诉衷肠,而是出奇的安静,各自吃着自己的,只是不忘给对方夹菜。
当下人收走餐具,离潇才抓住妙戈微微颤抖的手指,温柔地开口:“上次我们说好出去游玩,结果出了意外。要不这次你就带着芳蓝和小双好好出去玩玩,你喜欢哪儿就去哪……”
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妙戈震惊地起身,愤怒甩开他的手。“你又想送我走是不是!”
“不是。”离潇笑着想把人拉回怀里安抚,却被猛力推开。
“不是什么,你别想骗我!上回你也是什么都不说就把我送走,这回打算怎么办?把我敲晕了绑走吗?”
知道再骗不过他,离潇放弃狡辩。“妙戈你不要激动,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谁要你自以为是地对我好了?我就呆在这儿哪也不去!”我要呆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妙戈的固执,是连离潇都害怕的存在。瞒不住他,他只能好言相劝。“妙戈,这次不同于以前,我无法确保你的安全。你出去隐蔽一段时间,等时局稳定,我一定会去接你回来的。”
是啊,连你也说“等”,万一你我都等不到那天呢。“离潇,你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都没有把握,为什么能跟我说得这么笃定。”
离潇沉默,自己果然还是被他看穿了。的确,若是他有把握全胜,他会将他留在身边保护,又怎么会送他离开,面对其他未知风险。
“妙戈,听我的,好吗?”
“做梦!”
“.......”
“上次,我废掉了两条腿,这次,你又怎样才能留下我。”妙戈直视着他,眼神坚决。他无计可施,以自己为筹码逼迫着他。
谈话到这个份上,再难以为继。两方僵持的结果,就是离潇无奈妥协,一言不发离开王府。
这短短一面之后,他又入了宫。妙戈怀疑,如果不是为了劝服自己,是不是今天这一面他们都见不着。
这一走,送走了夏暑,迎来了秋风。
直至立秋后,妙戈都再也没见过离潇,不过知道他安然无恙,也总算不再整日惶惶而终。
一场秋雨一场寒,九日后,一条惊人的消息由皇城发出。由此,京都门前户户悬白,天下举国同哀,恭送先帝灵魄驾鹤归去、早登仙灵。
从早到晚,妙戈就只听到大厅阵阵哀哭不断,整个王府陷入一种悲恸氛围,无端就让人心绪憋闷、愁眉紧锁。
妙戈对这位仙逝的一代霸主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也不愿意随那些下人一样,做那些虚心假意的哀嚎,便拉着小双整日整日锁在房内,院门也不出。
先帝一走,硝烟是真正开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奉先帝遗诏,皇七子离潇,圣哲钦明、神仁英武,仁济与天朝、功格于上下,遂应天顺时、授兹以明命,共享万世、兴吾国祚。
五日之后,新皇顺天命登基,思及国哀,并未大肆铺张,反而一切从简,与民休息。
昭和宫内,摇曳的烛火将内室照得通明,宫人都被屏退,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两人。
碰一声震碎宁寂,一本奏折被人愤怒扔掷于地。
“爷息怒!”见主位上的人情绪难平,孟冬立即恭敬出声。
离潇深吸口气,再睁眼时早已不复当初温润如玉,而是满眸的阴凉。“他可真是我的好皇兄,竟敢在西北佣兵自立为王、意欲谋反!”
“爷息怒,是孟冬当日办事不利,没能趁二皇子逃出城之前缴获王府,属下甘愿领罪。”
“起来吧。”看眼拱手跪地的得力干将,离潇叹气:“现在我身边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们这些从王府出来的,特别是你,动不动请罪让我重用谁?事情也不能怪你,离漠极尽狡猾,只怕早
已从心腹那探知风声,不然不可能比我们行动更快。这满朝群臣,不知道又有多少是他党羽,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们......步步都需小心谨慎。”
“孟冬明白,自会对爷忠心耿耿、死而后已。”
孟冬字字铿锵有力,离潇为他忠心展露一笑:“,你的忠心我自然不会怀疑。前几日我让你去调兵,怎么样?”
提起兵马大计,孟冬皱眉。“王宇那老匹夫公然背信弃义、带兵投靠二皇子,如今我们手上的人马恐怕......”
“直说无妨。”
孟冬无奈垂首。“......连对方的二分之一都不及。”
“也好。”离潇思量片刻,并未如孟冬所料灰心失望。“留不住的狗,还不如尽早离去,省得发起疯来乱咬自己人。”
“可是爷你......你不担心二皇子率兵逼京吗?”到时兵临城下,又该如何保全。
“呵,逼京?”他淡然嗤笑,“那不是迟早的事吗?自己运筹帷幄、苦心孤诣一辈子的东西落我手上,你当他真甘心屈居一个西北小王?”
起身行至窗前,负手仰望头顶皎月,离潇语意萧瑟:“我本无心于这天下,是他苦苦把我逼到这个高位,我怎么会让他失望......他越是急切难耐,我心底便越是痛之快之。你去安排,调集所有人马死守都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孟冬深知,寒月之下颀身而立的男子,是天底下最沉静淡然的男子,即使真的兵临城下,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抱血仇、平天下,拱手交托一个干净的王位。
“不到最后一刻,孟冬誓死护卫爷安全,也请爷不要轻易行自毁之道。”
离潇不语,闭目沉思。
毁掉的又岂止他一个人。一年半前,他们的第一次对视,也是在这样一个满月的晚上,明眸一眼便已注定情根深种。妙戈,此生恐怕注定是要负你了。
“属下还有一事想要请示......”
“不必再说,那件事你知我知,只管看好他就是。”
孟冬再三考虑终觉不妥,还欲再劝,却对上一张疲惫的面容,只得隐忍将话语吞回腹中。
对于孟冬,忠心二字早已深入骨血,他最希望保全的唯此二人,可他竟也开始害怕万事到头皆为一场空,谁也保不全,谁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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