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一
她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书，阳光斜斜地洒进来，晒得她昏昏欲睡。手边的茶杯里，还有一两片茶叶像针一样直立漂浮着。她拿起来酌了一口，有淡淡的苦味，也不是很喜欢，只是自从a君拿过来以后，她就会很自然地泡上一杯，看书时喝。好像叫苦丁茶，吞下茶水时，有一点点回甜。a君坐在她斜对面，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看着她缓缓睡去。他本想将她抱到床上去，又怕把她弄醒，走过来捋捋她额前的发，将滑落的书收放在桌上。
她小睡醒来，a君已经不在沙发上。她起来伸个懒腰，刚刚出了些汗，去洗个燥。a君在厨房做饭，看她走来，轻轻拍拍她的脸：“洗澡出来就可以吃饭了！”从浴室出出来，她闻到一阵香，肚子咕咕叫起来。刚刚坐在饭桌上，a君就送来一碗汤，清爽适口。a君不擅煲汤，但是坚持每顿饭前要喝汤，雷打不动。跟a君相处一段时日，她也有了这个习惯，就连回家也会无汤不食。妈妈也因此改变了几十年的习惯，当然，她不知道女儿喝汤的原因。今天吃鱼，清蒸。一整条鱼躺在盘里，周围有些大葱。筷子还没有拿稳，她就已经忍不住了。她喜欢吃鱼，尤其是一整条鱼。a君做鱼水平一流，自己却吃得少。“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曾经这样说他。a君喜欢看她吃鱼，一言不发，细嚼慢咽，连鱼头也不放过，却会把鱼肚的肉留给a君。“你知道吗？你吃鱼的样子特别专注，好象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了。”a君说。她怔怔看着a君，反应了一会儿，微笑着对他说：“不会，不会，还有你！你知道吗，你做的鱼比妈妈做的还好吃！”a君笑得很满足。a君洗碗的时，她拿了布过来擦，“你在家都不曾做过这些家务吧？”她有点内疚。“以前是要做的，后来就不做了。她只让阿姨做，说我没有必要，是穷惯了。”a君摇摇头。她想起那个女人，为人高傲，眼中净是势利，对人颐指气使的。她想，那个女人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后来变的。她愿意把一切都往好的方面想，因为那是a君的夫人。她看着a君，轻轻环抱着他，“你给我做饭吃，你对我那么好，我真喜欢你！”a君看着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微笑着对她说：“我也喜欢你！”，一脸被打败的表情。
当a君端着水果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蜷在沙发上睡过去。a君摇摇头，将她抱到床上，却被环着脖子不肯放手。“乖，我还没有洗澡，身上有汗。”a君轻轻劝她放手。“嗯”她呢喃，依然不肯放手。a君无可奈何，只能由她。她随即将整个身子附在他身。他一看钟，才8点，不知是不是上一个案子做的太辛苦，还没有恢复过来，她好像很容易睡着。
二
她从医院回来，喜忧参半。回到公寓的时候，a君在看报纸。她换过鞋子，来到他面前，跪在一侧静静地注视着他，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他仍然很俊朗，轮廓分明，高高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a君转头看她，“怎么了？”深邃的眼神，轻扬的嘴角，充满柔情，是那样令他着迷。她捧着他的脸，略带忐忑地告诉他：“我怀孕了。”a君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露出狂喜，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激动地颤抖着。最终还是无法抑制地向她投来一阵狂吻，抱起她，笑声似乎要冲出小小的公寓。
从那天起，a君正式搬进了她小小的公寓，忙碌起来，当起了她的私人保姆，衣食住行无微不至。她好奇，a君不用照料公司的事务了吗？a君笑她，现在什么也没有她重要。他本来不要她再去工作，可是她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早辞职，再说，她很喜欢a君每天给她按摩，实在是舒服极了！晚上，a君都会在她身旁，伸手可及。她想要个儿子，长得象a君。a君说要带着孩子去蒙古，西藏，敦煌当他们把中国走遍了，就去外国，去埃及，法国，荷兰“那孩子他妈呢？”她问。a君大笑起来：“你怎么还吃孩子的醋？我一步也不准你离开，我走到哪里，你就要到哪里！”和a君出去散步，看见人家的小孩，她会觉得幸福，还常常对a君说，将来自己的小孩是最好看的，因为他的爸爸长得好看。她和a君一起逛商店，看见可爱的婴儿用品会不自觉地买下来，a君每次都要仔细检查一遍。她常常笑a君像个小老太太，事无巨细一律亲自过问。她看a君忙忙碌碌的样子，慢慢学会放下心来享受幸福。在a君的不懈地努力之下，她最终还是被说服了，要去公司辞职。a君总算是放下心来。
三
a君即将去上海出差，临行前决定给她找个保姆。她哭笑不得，一是自己不喜欢与生人相处；二是，自己现在完全应付得过来，根本不需要保姆。再说，一直以来都是a君照顾她，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周到，那份细腻与殷勤是谁也比不了的。a君不同意，又好说歹说，像哄小孩子吃饭一样哄她，她还是不肯，a君拿出难得的严肃，她没有想到a君在这个问题上这么固执，只能答应找妈妈过来暂时照顾一下。自从和a君在一起，就很少回家。父亲是个道德观很强的人，差点和她断绝关系，听到别人的议论，面子上很过不去，决定不原谅女儿。母亲虽说不喜欢a君，但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像很多其他的母亲一样，只要女儿觉得幸福就好了。
主管听说她要辞职，坚决不放手。虽然她的名声不是很好，可是能力是最强的，而且没有什么脾气。这样的下属，基本上自己升职的保证，谁也不会轻易放手。经不起主管厚起脸皮软磨硬泡，她答应做完最后一个案子再回家休养。a君出差接近两个星期，原来半个月被他缩短了将近一半。她算算看时间应该来得及，就是会很赶。辛苦是一定的了，不过有人帮忙——周冉，同事也是好友，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帮她，尽量在a君回来之前将事情做完。母亲看着女儿又开始熬夜，自然很是反对，不过也劝不动她。她知道，女儿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是任谁也没有办法令她改变的。只能听她的话，守口如瓶了。不过好在看到周冉来帮忙，放心一些。周冉她是知道的，以前喜欢过女儿，可是后来看到她义无返顾地选择了a君，就退出了，母亲也看得出来，周冉一直喜欢着自己的女儿。听女儿说过，周冉这个人，能力也是很强的，家庭虽然不富裕，可是也还算不错，关键是人品不错，对老人也很好。可是偏偏不是女儿喜欢的对象，老太太要给他介绍对象，被他拒绝了。可惜可惜，连他父亲都挺喜欢他的。这次加班，两人经常熬夜，周冉比她还要辛苦，两头兼顾。
眼看着工作已经接近尾声，a君也快要回来了，周冉决定再熬两个晚上。这天晚上她回公司拿一些文件，她不要周冉一起，担心耽误进度。走到旋转楼梯口的时候，一个女人迎面走来，她认出是a君的夫人。她有些担心，手开始摸索楼梯的扶手。a君夫人咄咄逼人，眼中满是怨恨，说着她早已经熟悉的话。突然一个耳光扇过来，她没有任何反抗，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反抗，她内心还是觉得亏欠了a君的夫人。a君的夫人显然已经是处在爆发的边缘了，她想还是离开她比较好。她慢慢退下楼梯，a君夫人向她逼近，突然大力推她，她慌乱之中还是抓住了扶手，心中一惊，觉得胃力翻涌，想吐。a君夫人眼盛怒，倾尽全力将她推下了楼梯。
她躺在地上，听见a君夫人对她说：“你欠我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妈妈不在病房，周冉守在旁边。周冉欲言又止，她便知道了。大脑中一片空白，既不说话，也不哭。妈妈回来看见她的样子，担心不已，她生怕她不说话，哭着劝她说话，哭，跟她说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又说可能这个孩子跟她无缘。她要抬手时才发现手臂上打了石膏。她问周冉，文件拿到没有。周冉说拿到了，周冉还说已经通知了a君，他正在赶回来。半夜，a君疲惫的脸出现在病房，抱起她，安慰她。她泪入雨下，“医生说我流产了”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四
当她出院的时候，a君告诉她，他要和那个女人离婚，他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父亲听说她出院，随即让母亲回家了，母亲和a君没有说什么话。周冉也回公司了，他答应帮她做完工作，想必是已经累瘫下了。
这天晚上，a君他揽在怀里，愧疚地对她说：“对不起，让你失去了这么多。”“没关系，”她轻轻摇摇头，“至少还有你，就够了！”自从认识a君以来，她总是担心，愧疚，甚至有时候会有点绝望。现在她终于完全放心了，她想她可以开始憧憬了。从今往后，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了，她都不在乎，她知道他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当她完全康复的时候，a君带她去郊外散心。满山都是果树，眼到之处都是一片绿色，山间的空气饱含水气，让她精神大振。她说以后要和a君到山中来住，a君问她不怕寂寞吗，她说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寂寞。a君说要给她盖个房子，还有孩子，还要养她最喜欢的大狗她想象他们将来的幸福安详的生活
开车下山的时候，她看见有辆黑色的车紧随其后。a君虽然不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她试着安慰他。在一个弯道，后面的车突然加速，直冲而来。
她想起那天晚上a君夫人的怨恨“你欠我的！”，她记得血泊中的a君对她说“我爱你”，她记得自己晕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意识模糊，看到妈妈，还有周冉，以及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父亲。她发现身体被束缚在病床上，伤势严重。妈妈说这次真的是大难不死！她没有听到任何她期待的话，拉住周冉的角问：“a君呢？a君呢？！”周冉的脸开始纠结，不知该说些什么。父亲走过来：“他死了！”她不相信，周冉竟然哭了，她突然安静下来，他真的死了
她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说话，周冉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反应，她也变得特别顺从，简直是个洋娃娃。当她身体开始好转的时候，父亲为她转院，她远离了自己熟悉的，曾经和a君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周冉陪她回家。
一个月以后，她才开口说话。父亲虽然已经不再生气，可是她知道父亲还没有原谅她。周冉对她悉心照料，对父母关心照顾。一个月后，母亲说她还很年轻，劝她重新开始，说周冉人不错，父亲也喜欢他她沉默，看见父亲在门口转身离开。一个月后，周冉对她说：“让我照顾你吧！”她泪如雨下，任周冉将她拥在怀里。
六
三个月后，周冉因为工作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她也要回去办理一些事务。他俩来到市区，她走进一家充满木料香的小店，她要找一把木梳，是a君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她想，就是这个与众不同的礼物让她开始喜欢a君。周冉说去那家她常去的糕点店买她最喜欢的那种糕点。走到店门口时，她突然怔住。a君的夫人坐在那边，像变了一个人，往日的高傲已经不复存在。眼前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有些朴素的妇人。a君的夫人似乎在等什么人，她马上就知道了。一个时尚的女子推着轮椅出来，是a君！“爸爸也真是的，自己要吃什么都记不住了，一个一个地去看，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找到了就把所有的都买下来了。妈妈，走吧！”女孩笑着说。女孩看见愣在门口的她和一旁有些惊恐的周冉，a君的夫人也看见了她，不知所措。“小曼，你怎么了？”a君问他的夫人。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滑落，当她仔细端详女孩的脸，顿时石化，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
女孩和他们在一家吧里坐下，周冉为她点了牛奶，周冉不让她喝茶或者是咖啡一类的东西。她越看女孩越觉得她和自己长得象，只是比自己小了将近10岁。
“我叫子君我们以前没有见过，妈妈把我送到国外去上寄宿学校，几年之间很少回来，每次回来和爸爸聚不了多久，他总是很忙，妈妈又老是带我出去。这次事故之后向学校请假回来的。爸爸昏迷了好几个月，我们都以为爸爸永远不会醒了，本来都要放弃了。爸爸才醒过来不久，行动还不是很方便，暂时要靠轮椅。妈妈在这次事故之后，变了好多。妈妈跟我说了你和爸爸的事情，”她顿了顿，喝了口果汁，“爸爸失忆了，真的。可能是车祸之后大脑受损了吧，几年的记忆都没有了。”女孩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还有旁边心情复杂的周冉，继续道：“爸爸已经忘记你了。我们要移民，妈妈说要给爸爸换个环境，带爸爸到那边去生活。我们准备在那边定居了。爸爸也会慢慢好起来的！”说完，a君的夫人推着a君过来，女孩拿起包包走过去，接过妈妈手中的袋子。a君让她拿给自己，一家人离开之前，a君跟她说再见，像他们第一次分别时那样，轻扬起嘴角。
她看见这一家人渐渐消失在人群里面
回家路上，周冉问她还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有，她说没有。周冉问还要不要去买那个糕点。她记起a君和她女儿走出来时手里的糕点礼盒，a君满意的表情。她微笑着对周冉说：“下次吧，今天的都买完了！”
出车祸这么久以来，周冉第一次看见她的微笑，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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