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渔舟畅谈
只见李芸脸色一变，瞬间止住话头，默不作声。我心中奇怪，什么人竟有如此胆量，更能让李大少爷有如此异变？
这笑声低沉连绵，在园中来回旋荡，竟久久不散去。我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这人又如此放肆，难不成就是那个怪老头？可是听这声音却宛如弱冠青年，丝毫不现老态，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过了一会儿，李芸才缓缓道：“四妹，你年纪尚小，很多事并不明白，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说完，拍拍我的小脑袋，转身出了园子，不管我在他身后傻傻地愣神。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对。
不对不对，一般情况下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来，背后肯定有一个不可道出的秘密，一个难以诉说的故事，一份难以启齿的关心
我站在百花凋零而又生机勃勃的院落里，任凭清风迎面，花瓣纷飞，一如我的灵魂纷飞在虚无的空间里。
“到底这背后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坐在石头上，望着眼前一汪湖水，无聊地打着水漂。今天下学早，我便到湖边逛逛，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理理思路。
这几天我苦思冥想，把脑袋都想破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啊，以我在这个时空浅薄的见闻，能知道什么呀，总之不外乎恩怨情杀嘛。罢了，罢了，兵来将档，水来土掩，把小命保住是关键，我可不相信自己能在穿一次那么好命。
“唉。”我整整衣服，准备回默园。抹除痕迹这一套我已经很熟练了，锦娘总是和我念叨大家闺秀要有容止之类的，被她看见屁股上的痕迹，恐怕又要罚绣花了。
我正扶着石头拍打着裙裾，湖对岸传来一阵笛声。我母亲善萧，所以我自幼在锦娘的督促下学习，虽然我自己吹得差劲，然而却颇通鉴赏，母亲留下是书多，再加上那位雨樵先生的指导，于乐道上我自认为还是小通。这萧声情丝满怀，清丽婉转，如咽如诉，如泣如呜，犹如陶渊明句“云无心以出蚰，鸟倦飞而知还”。
我不禁痴了，止步不前，任这天籁之音涤荡我的心神。
一时箫声停了，一艘小船从郁郁的残荷中荡出来，船上有人独立，斗篷梭篱，竟是渔翁打扮，而左手上赫然拿着一管青玉长箫。咦，这人是谁？
突然雷声大做，眼看就要下雨。这该死的天气，我怨恨地跺脚，心道这下完了，赶紧往默轩跑去。可是已然来不及了，还没跑出湖边就淋了个通透，天空转眼黑下来，我没头的乱跑一气，终于迷路了。只好在湖边的一个小亭中躲雨，一身狼狈。
“四小姐，上船吧。”
彼时雷声正隆，只看见那小船竟颤颤地被那渔夫摇来，靠在小亭边。那渔翁半边面目遮去，看不清样子，只是口中开合，我并未听清，他见我没什么反应，竟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抱上船。
我大吃一惊，难道是大娘派来的杀手？欲接着这诡异的天气将我推下湖中，制造失足落水的假象，一了百了？我正要挣扎，想着要叫“非礼”还是救命时，突然想到那箫声，心中竟隐隐地有些安心。况且，我人小力弱，又有谁来就我呢？正在胡思乱想，脚已触到了船舱。
舱来干爽，置着一方软塌，中间是个红泥小火炉，扑扑地煮着锅鱼汤，还有那玉箫挂在那儿。
看来那人应该没有恶意。
我转过身，却看见一张倾国情城的脸。“何先生。”我赶紧行礼，原来是他。果然是艺术工作者啊。
何雨樵微微一笑，并不多问，只是递过来一件干净长袍，又问：“想喝鱼汤吗？”
我点点头。何雨樵拿了个竹碗，小心地倒了碗鱼汤，芳香四溢。我原本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清高孤傲，不食用人间烟火。可是现在的他却显得细腻温柔，倒有点居家男人的样子。
“好香啊。”我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竟没有吃过吗？”
“恩？”
“鱼是南国异种，本地只有侯府养活。据说其鱼爱乐，我今天试过，竟然不假。”
啜饮着鱼汤，心中一暖，几欲落泪。除了在默轩，我何时得到过这样的温暖？
我放下碗。
“先生好箫声。”
“哦，你听到了。”
“恩。先生似乎有心事呢。”
“恩。四小姐”
“不，不要叫我四小姐。”我讨厌这个称呼，为什么要叫四小姐，明明只是一根芥草，为何使用黄金般的称呼？对于我漠不关心的人，我无所谓，可是自从听过你的箫声，喝过你的鱼汤，我不愿和你这样的生分。
我郑重地和雨樵说：“我与先生是师徒，先生只管叫我蔷儿即可。”
何雨樵见我如此在乎，点了点头：“蔷儿心中不也有心事吗？”
“是的，蔷儿正是因为心中有事，而才能听出先生的心事。然，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人皆有多舛之时，逆水行舟则退。若因一时之不如意而心生厌倦，不是有负自己，有负他人吗？”
何雨樵风华绝代，才高八斗，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若不是际遇不逮，又怎么会甘愿在这侯府做一名西席？更何况，我刚刚听他的箫声里分明有怀才不遇，归隐西山的意思。我心中已将他当做自己人，当然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惊艳四方，犹如一颗明珠般绽放。所以刚刚才灵机一动，拿这番话来开解他。
我偷偷地拿眼看他，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喝汤，心中不禁惴惴，难道我刚刚太严肃了？好像六岁的孩子是不该这样的啊
突然，他哈哈大笑，手指弹了弹我的脑袋：“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啊，倒是如此一本正经的。”我心中哀叫，拜托，脑袋不是乱拍的啊，这些人怎么都喜欢拍我脑袋，我正在发育好不好啊。还有，我可不是小孩啊。
我揉揉脑袋，一脸的不乐意，只好自任倒霉道：“我今年六岁了。我可不是小孩子啊。”
雨樵仍是微笑，口中微微道：“放心，连小孩都懂的道理，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我一愣，这话明明是对我说的，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呢？
过了一会儿，雷声渐渐收，雨势也小了。我和雨樵就着鱼汤，开心地聊天。不过我问他那怪老头的事，他却只是笑而不答。我发挥小孩子好奇心的优势一个劲缠住，他只好说我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个，我能不能算做他知道呢？
虽然被当作小孩子，然而那种宠溺的语气，却让我非常乐意当一个“小孩”。果然，女人还是要哄的啊。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雨樵看看外面，天已经尽黑，然而雨也不大了，便说要送我回去。我心中有些怅然，知道雨樵又要变回那个不易轻近的样子了 。我真应该感谢这场雨啊，所以我能够第一次毫无顾及地说话，也发现了一个人的另一面。呵呵。
我和雨樵站在船头，他划桨，我掌灯。看着他熟练地样子，我不禁想，难道这样脱俗的人竟是这样的出身？
船静静地划着，突然我握紧手中的灯，因为我看到一张脸从船前划过。梦笔阁免费小说阅读_www.meng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