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死亡
展现在林泽眼前的,是七柄刀剑。
斩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亚特坎长刀,古雅的直刃剑,一直到只有小臂长度的短刀,一应俱全。它就像是人类文明中一切冷兵器精粹的集合套装,像是刀剑博物馆一般,集合了一切在这个热武器大行其道的时代,也依旧大名鼎鼎的刀剑。
这套东西根本不像是两千年以前铸造的,它们表面那繁复而精细的纹路流动着深沉而低调的光泽,刃口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像是刚从炽热的炉火中被取出,再看刀身剑身那凝练的线条,以及那套完全容纳这七柄刀剑的机件,它们,就像机械腕表的机芯一般精致。
但再怎么精致,也无法掩盖它们身为凶器的本质,它们或代表着权力,或代表着力量,但归根究底,它们都是只是具象化的,龙王所追求的事物权与力。
路明非这样的外行只会觉得这玩意精致而古朴,也只会惊讶于它们的崭新与美观。但在林泽这样的内行看来,他看得只想死。
“这种感觉就算我没见过,但跟非凡武器也压根没区别了吧而且肯定是半神级别非凡特性铸就的刀剑这玩意还压根没负面哦,貌似有,对血统要求极高”
“光是这种心惊胆跳的感觉不愧是将施加于其他七王身上的刀剑,不愧是屠王之刃,还有这上面流动的规则,诺顿真的不是跟阿蒙一样直接把他手上的权柄具象化了吗”
“想想芬里尔居然硬抗了七把刀剑还必须开启炼金领域才能真正杀死他”
“序列五,序列五个锤子,这玩意权柄握的死死的,这种级别的武器都能打造出来,他娘没个序列三我都不信屠龙,屠什么龙我直接屠天使了还屠龙”
“下面那家伙到底什么级别啊我草我突然只想跑路了”
林泽心念急转,他甚至愕然地微微张开了嘴,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一旁的路明非试探着碰了碰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沉默地看着不解的路明非,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傻人有傻福。
“那啥我突然不想去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死的,要不你自己去也可以的吧你要相信我的预言啊”
林泽说着,准备将刀剑推到路明非的手里,却被瞪大了眼的他直接掐住了脖子,从他那眼神中就可以看出路明非的愤怒。
林泽尽力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他没神话形态,他的权柄跟我没关系,压制不住我,我有源堡他没有,我能复活他不能”
“更何况这玩意没天使难杀,手上拿着的就是对龙王专攻,咱只需要打个辅助,剩下的一切交给小魔鬼就行”
他深吸一口气,对路明非点了点头。
“开挂吧,准备动手了,再拖下去诺顿就要上来了。”
路明非点了点头,透过面罩,林泽看得到他嘴唇开合,像是念动了无声的咒语。
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在他的身体深处爆发,令林泽再次瞪大了眼,这种面对世界的终极的感觉,这种完全仿佛面对一个世界,完全被压制的感觉,令自以为掌握一切,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他,竟然也感到了恐惧。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在一瞬间之后,这种感觉瞬间消逝,仿佛刹那的幻觉,但那种恐惧与被压迫的不安,刻入林泽的骨髓,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么的无知。
与此同时,下方的光焰忽然减弱了,龙王诺顿的力量被无形的枷锁所制约,原本被他所牢牢把持的权柄,对金属与火的绝对掌控,在此刻不复存在,他和林泽一般,从高高在上的神座跌入凡尘,从神明变为了仅仅只是强大的生物,他暴躁地扭动着,掀起一阵乱流,在水底扬起沙尘,短暂地阻碍了林泽和路明非的视线,但无论如何,他却无法摆脱那股力量的束缚,就像是王碰上了更高的王,他的权柄在一瞬间,尽数失控,被对方尽数夺走。
“权柄是真正的权柄”林泽无声呐喊,“真神,一个体系,一个途径的真神,这就是世界的终极吗即便残缺,短暂爆发的那种力量,也绝对是真神无疑”
他怔怔地,看向路明非的眼,发现他的眼中流淌着金色的熔岩,那一眼,他的精神受到了短暂的冲击,他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哭泣,眼泪几乎瞬间流淌而下的冲动,一种面对真神,想要跪伏在地,全心全意地真诚膜拜的冲动。林泽感受到了,那种曾经只在纸上见到的,横跨久远年代的悲哀,以及,面对君威时的惶恐与服从。
路明非像是变了一个人,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他伸手握向最沉重的那一柄,那是手掌阔的单刃刀,笔直的刃口,可供双手交握的刀柄,看起来远比其他刀剑都更像一把屠龙宝刀。
林泽楞楞地看着他拔了两次,都没能成功,随后在他踹来的,由于水环境而轻飘飘的一脚下惊醒,他示意着林泽帮他拔出这柄沉重的兵器。
看着眼前这个急得跳脚的少年,林泽猛然回过神,重新意识到,起码目前为止,路明非还是路明非,四分之一的路鸣泽暂时还无法影响到他,他依旧是那个衰衰的,只敢暗恋的少年。
“我收回前言,你最好永远都这样,你就永远当你的衰小孩吧,”林泽心里暗道,“如果你真的放出来了那家伙,那我要面对的,可是一尊真神啊”
“闭上眼睛,”林泽对他说,“封闭你的感知,我知道你得到了镰鼬,不要打开,除非你想跟上次的梦境一样。”
路明非听到他的话,明显又是一愣,但他还是乖乖照做。
林泽的潜水服中,他的手心里死死地握着一张纸人,从始到终,都没有放开它,幸亏林泽不是手汗体质,否则恐怕它早已被浸湿。
他闭上双眼,灵体从这深不见底的黑暗水底,直奔那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高邈空间,直奔灵界,直奔到了源堡之外。
“还是用上你了啊”他看着那座虚幻缥缈,高居灵界之上的存在,轻声叹气,随即不再犹豫,抓住自己和源堡那一丝联系,撬动源堡的力量。
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对。
是地震吗林泽下意识地想道,但随即,他就意识到,是源堡响应了他的请求,做出了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整个灵界似乎都微微地颤动了起来,像是一场来自远方的地震,伴随着再度灌满大脑,充塞神智的虚幻呢喃与分裂的痛苦,一缕灰色的武器从天而落,顺着那一缕牵引,来到了他的身旁,落到了他手中的纸人之上。
纸人与那缕雾气结合,在刹那间,开始染上了灰白的色彩,但却并非死亡的苍白,而是蕴含着无以言表的神秘与诡异的色彩,一眼看去,让人头晕目眩,精神产生异变。
他不敢停留,紧攥着这片特殊的纸人,利用纸人替身法,在神秘学的领域上将其覆盖在自己身上,借用源堡的位格,强行拉高了自己的位格,随后便直直地,从灵界的之中直直地坠落,宛如一颗苍白的流星,直击肉体。
闭着眼的路明非隐约听到了龙王诺顿的吼声,他甚至感觉到了水的波动,与乱流的产生。
“林泽啊林泽,我求求你快点,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你的预言就不准了啊”他暗自祈祷着,心里发慌。
但下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顾林泽的提醒,他猛地睁开眼,望向了林泽,他再次看到了梦中的那片灰白色雾气,但这次,直视这片雾气所带来的代价并不如以往的惨重,仅仅是让他感到了略微的不适。
林泽的手拉过他的手,二人一并握上了那柄巨大的斩马刀,之前不屑理会路明非的它,这次,战栗了起来,像是恐惧一般发出了颤动产生的哀鸣。
这就是林泽的计划,将源堡的位格接引到纸人上,以源堡的高位格,压制这套炼金刀剑,利用正确的暴怒之剑,直接将龙王斩落于此
林泽不在乎刀剑发出的哀鸣,强加不受控制的源堡之力在身上的代价太过痛苦和惨烈,他所背负的源堡本就是碎片,也并不受他掌控,贸然试图调动它的力量,这无异于低阶非凡者直视源堡,若不是林泽和源堡之间尚存一丝联系,恐怕他会直接陷入疯狂。
林泽知道,他没有黑皇帝牌这类代表着高位格的存在,比起原著中足以干涉阿蒙那种天使之王级别的纸人天使来说,要弱得多,面对高位格的存在,就如同薄薄的,挥之即散的迷雾,最多只能让对方的视线稍稍模糊些许。
但他的目的不是干涉天使之王级别的存在,也不是干涉疑似序列三的龙王,而是为了压制炼金武器,武器不存在意识,即便被注入了活灵,那也不是真正的生命,它们面对更高位格的存在,会本能地选择屈服,就像是遇到了高血统的存在想要使用它们,它们也只能收起高傲的鳞刺,乖乖地任人摆布。
更何况此刻它们的威力并未被尽数激发,它们七位一体的炼金领域依旧沉寂,再加上路明非的血统压制,即便是暴怒,也得给他憋着
“起”林泽低吼一声,眉头紧皱,路明非与他同时发力,这柄由青铜与火之王铸就的,承载了他的权柄的暴怒之剑,选择了臣服,被它们二人所举起。
远处的龙王诺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警告似的低吼,狂乱的身躯扬起迷雾,搅动乱流,隔着重重水幕,隔着层层迷雾,林泽与路明非与他对视,硕大的金色龙瞳与两个不知能否被称之为人的存在对视,张嘴怒吼。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林泽的耳畔,那是路鸣泽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
“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即便你不插手,他也会死的啊,”他说,“不过事已至此,那最后的力量,就交给我吧。”
话语消散,一股无形的力量
从路明非和路鸣泽的身后凭空出现,像是发动机一样,推动着他们二人冲向龙王。
靠近了,靠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逐渐地,路明非看清了那浑身青灰色的人,他蓦然瞪大了眼,满心不可置信。
他不由得低喊出声。
“老唐”
但没人听得到他的话,即便是身旁的林泽,也什么都听不见,他的思绪还在污染所编制的狂暴海之中沉沦,他已经神志不清,直至最后,只剩下一个像是为防止阿蒙的偷窃一样而不断重复的念头。
手中紧握的大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力,以决绝的姿态冲锋,冲向那浑身青灰色的人,冲向暴怒的龙王。
沙尘被一刀张开,厚重的水幕也被一刀劈裂。
直至最后,那把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武器,直接命中捅入肉体
龙王狂暴的扭动突然停止了,像是时间刹那的留步,原本暴怒的诺顿在被这柄由他亲手铸造的刀剑捅入身躯之后,猛然平静了下来,像是从容地迎接死亡。
路明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嘴唇颤抖,眼眸瞪大,全心是不可置信。
“林林泽”他颤抖着说道,却忘了没人能听到他的话语。
林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勉强抬起头颅,溃散的瞳孔勉强聚焦,对他微微一笑。
他的嘴唇试着开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暴怒上的炼金领域,以及源堡那虽然并不算太过严重,但也令他状态极差的污染这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破坏着,将他的肉体弄得千疮百孔。
死亡的苍白,正在侵染他的全身。
“不要死不要死啊”路明非怒吼着,却绝望地发现林泽的伤害愈合速度慢得离谱,按照这个速度,他完全无法愈合,他只会像凌迟一般,承受更多的痛苦之后死去。
林泽勉强调动着自己仅剩的思维,想着自己的后手。
“一切就看源堡了我没有序列二非凡特性,但克莱恩也没有,依靠着源堡的特殊性他依旧能够复活,而我虽然是残缺的源堡,但权柄仍在,只是失去了安全机制,我无法正常掌控”
“复活应该是可以的但我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以后再也不浪了打死我也不浪了”
在这些念头一一闪过后,他最终还是合上了眼眸,被黑暗的潮水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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