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庆河神（二）
河神节，金城一片火热，到处都是灿烂辉煌的热闹景象，美好的情景却被一片打骂声坏了情调。
“狗娘养的，瞎了你的狗眼了，敢偷我钱袋，看我不打死你”
街上的行人围成了一个圈，圈里，一个肥壮的青衣男子正在对一个小乞丐拳打脚踢。
小乞丐躺在地上，脚印如雨点般落在身上。
“这家伙到处偷东西，就应该好好教训他一顿”
人群中似乎有不少人认识这个小乞丐，似乎也遭过他的“毒手”，纷纷指责起来。
人群愤怒，青衣男子更是毫不留情。
他将柳树枝随意地抛在地上，撸起袖子，左手揪起小乞丐的衣领，右手啪啪啪地抽在小乞丐脸上。
小乞丐太瘦了，一张小脸被抽的紫青，脸颊高高肿起，却也不挣扎，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抵挡着对面的拳头和巴掌。
“这打的太狠了吧。”
围观的人本来是幸灾乐祸，抱着出口恶气的心理，此时却不约而同的泛起了同情心。
“住手”
这一幕被正在酒馆二楼吃饭的云灵她们看到了，水静大喊着住手，风风火火的下了楼，云灵只好付了酒钱，拎着酒坛子慢慢跟了上去。
“恃强凌弱，算什么男人。”水静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伸手就去扶地上的小乞丐，只可惜小乞丐似乎不领情，扭着疼痛的身子，爬开了。
青衣男子见来的人是两名秀丽女子，态度稍微和缓了些。
“嘿姑娘，这可不是我无理取闹，大家都看到了，是这小子不知道轻重，偷了我的钱，我才出手教训他。”青衣男子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
“偷盗确实不对，但是，他伤的不轻，钱袋还你，这事就算了吧”云灵抱着酒坛子，淡淡地开口。
周围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
众人皆望向小乞丐。
小乞丐面如死灰，什么话也不说，手里死死的攥着那个钱袋。
“这是你的钱袋吗”水静蹲下身，耐心地询问小乞丐。
“你别怕，若是你的钱袋，我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结果，小乞丐摇了摇头。
水静忍不住直叹气，“偷东西是不对的，既然不是你的钱袋，你就还给他吧。”
可无论水静怎么劝说，那小乞丐就是不松手。
场面僵持不下，水静无可奈何，起身问那男子，“你那钱袋里面有多少钱，我们赔给你。”
“八十两”
“这是一百两，多余的算是替他给你赔礼道歉了。”水静站起身，一把扯过别在腰上的钱袋。
这是云灵第二次见水静如此果断勇敢，第一次是在拜师宴武场。
“算你小子走运碰上了个天仙妹妹善心大发”
青衣男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银子也只多不少地拿回来了，顿时气消了不少。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往上抛了抛，吹着口哨走开了，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
水静又打算去扶地上的小乞丐，小乞丐忽的一下自己爬了起来，明明身子痛的在打摆子，却装的一脸镇静地走开了。
水静拉着云灵的手，追了上去，问小乞丐，“你为什么要偷别人钱袋呢”
小乞丐没有回她，她便语重心长地教育起来，“你知不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你需要钱可以去找你爹娘啊”
在水静眼里，天塌了有爹娘顶着，她觉得她的爹娘像天上的神明般神通广大，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比神明还要灵验，他们对水静那是有求必应
“别在我面前装好人，你要是有钱，直接给我，这样我就不用再去偷了”小乞丐伸出右手，愤世嫉俗地盯着水静。
眼神似刀，锥心刺骨，吓得水静结结巴巴地露出本来面貌，“没c没钱了，刚刚，都，都给那个大哥了。”
“那就别跟着我，免得我一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小乞丐一脸嫌弃，跛着脚走开了。
“算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总有一天他会学乖的。”云灵拉住了水静，她不喜欢管这档子闲事。
水静被她拉住，急得在原地转圈，“灵姐姐，如果我们不帮他，他还会去偷东西，要是遇到更狠的人，他会被打死的。”
“那你想怎么帮他”
云灵这话把水静给问住了。
她呆呆地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不能不管他呀。”
“哎罢了，我们偷偷跟上去，看看他拿了这么多银子要做什么
。”云灵似乎是迁就水静，似乎也有一丝好奇。
小乞丐走的很慢，她们悄声跟在他的身后。
他在卖包子的地方停了片刻，买了二十几个白面包子。
卖包子的人说，没有这么大的油纸给他裹包子，他就脱下脏兮兮的破旧外衣，把白花花的包子包裹在里面。
云灵还瞧见，他进了药铺，可是不一会便被里面的伙计赶了出来。
那伙计长的比小乞丐高出两头，力气也大，直接把小乞丐推倒在地，白花花的包子滚落了一地。
云灵拉住沉不住气的水静，远远地不动声色地看着。
小乞丐小心翼翼地把包子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烬，用外衣重新包裹好。
一个包子滚进泥沟里，沾满了泥巴，像块圆滚滚的黑炭，他把它捡了起来，在裤管上擦了几下，一个黑灰色包子立马现了出来。
他似乎毫不在意路过之人投来的嫌弃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把包子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云灵她们跟在小乞丐后面，小步小步地离开了主城区，来到了郊区的山脚下。
城市的喧嚣声早已隔绝身后，眼前青山绿水，倒是个宁静的好地方，只是这地方似乎有些简陋。
“奶奶，我回来了。”小乞丐欢跳着进了屋，换了副笑容。
与之前判若两人，此刻他是个蹦蹦跳跳的无忧无虑的十岁稚子。
“深深回来啦”屋里传来一个老人慈爱地回应声。
“奶奶，给”小乞丐进屋关了门，捣腾了一阵，跑到老奶奶身边，递了个白面包子到她嘴边。
老奶奶哆哆嗦嗦的摸了过去，“哟这么大的包子，这又是哪个大善人施舍的”
“今天是河神节，我看见一个大叔在欺负一个漂亮姐姐，我上去就是一口，咬在那人腿上，把他赶走了。”
“哎哟，那深深你有没有受伤啊”老奶奶紧张地停了嘴，一双枯手在小乞丐身上摸来摸去，疼的小乞丐龇牙咧嘴，可他说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没有，他就推了我一下，我皮厚，不疼。”
“嘿嘿，漂亮姐姐后来赏了我一些银子，我就买了些包子带回来吃。”
“漂亮姐姐”老奶奶呢喃着。
“深深啊，是不是漂亮姐姐送你回来的我闻到了她们身上的香味呢。”
小乞丐吃惊的“啊”了一声，打开房门便看到云灵和水静站在门口。
“好心的姑娘，快到里面坐”老奶奶眼睛似乎是看不见，她拄着拐杖，从屋内慢慢摸索到门口。
“奶奶，我扶你进去。”云灵朝水静递了个眼色，水静便主动扶着老奶奶进了屋。
“老婆子我这眼睛虽然瞎了，但是我鼻子灵，耳朵也灵，姑娘一听就是个善心的好姑娘。”
云灵跟了进去，双手抱着酒坛子，倚靠在门口，打量着小乞丐的“家”。
屋里只有一张木床，连个像样的桌子也没有，书上说的家徒四壁便是如此吧。
云灵问老奶奶，“他爹娘呢”
“都死了”小乞丐言语冰冷地抢着回道。
“你这孩子，哎他爹好吃懒做，家里实在太穷了，她娘就改嫁了，她爹去城里做了上门女婿，后来再没回过这个家了。”
“你们没有主动去找他爹娘吗”
“他们是什么人，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小乞丐再次插嘴。
“哎找了，被赶出来了。”老奶奶似乎想哭，可却没有哭出眼泪。
“以前眼睛好的时候，老婆子我还可以做点针线活，现在瞎了，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靠我这孙子讨点吃食过活”
听到这里，水静同情心瞬间泛滥成灾，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
一点热泪滴在老人手背，老人忙停止了诉苦，安慰起水静。
“姑娘，你别哭啊。老婆子我这一生也熬过来了，人各有命，我都看开了。”
她见水静依旧很难过，便转移了注意力。
“姑娘，你那同伴身上的酒味很重，干喝酒不吃东西，容易喝醉的。”
“深深，你快去，把包子拿给两位姑娘吃。”
在老奶奶的催促下，小乞丐，犹犹豫豫地取出了两个灰面包子。
水静看着变了颜色的包子，包子上飘出一股淡淡的汗液味道，她犹豫了一下，“奶奶，我晚上吃饱了，不想吃了。”
小乞丐一听，松了口气，立马上前，将包子一把夺了过去。
当他跑去云灵跟前收缴她的包子时，云灵正在一口一口平静地吃了起来，小乞丐想，她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可他送她们出门时，她问他的话，又让小乞丐觉得她没醉。
“你想一直这样下
去”云灵问他。
“不会。等我奶奶百年之后，我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十岁稚子，却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为什么”
“除了我奶奶，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小乞丐说的坦荡，没有丝毫无奈与不舍。
“怎么会这世上有这么多好吃的这么多美丽的东西你都没看过”水静急忙插嘴劝导。
“哼再好吃，十二个时辰后还不是化成一堆臭烘烘的粪便，再美的东西，那也不是我自己的。”小乞丐的想法似乎过于成熟通透。
“说的不错，可起码过程是美好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也能拥有呢退一万步，你奶奶，她必然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云灵闭着眼睛，似是在开解他，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无所谓了。”小乞丐不以为然。
“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云灵打发了小乞丐回去，心想，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没想到世上有人的生存欲望会这么低，比她还低
“灵姐姐，他好可怜”水静从未见过，世上会有人因为没钱，生活过得如此窘迫她才知道，银两原来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走了，回去吧，你来御剑。”云灵头一仰，把坛子里所剩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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